第648节
他的身影从画卷跌了出来，画卷化作一阵云烟消散。阵法反噬，冥海剧烈动‘荡’，冥帝的分身一闪，回到本体。
一股沛然大力拍在冥帝、妖帝和魔帝的神魂，直拍得他们神魂震‘荡’不休。
天机人从画卷倒下，一动不动地浮在冥海海面，双眼紧闭，眉心出现一道血痕，血痕自额间渐渐延伸，猛地撕裂开来，刹那之间，一座冰山出现，这冰山高高耸立，最最显眼的，是冰山用锁链牢牢缚住的一人，此人衣衫褴褛，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脸。
忽的，他血痕遍布的双臂用力地挣了挣，他抬起头，‘露’出面容，他竟是天机人！
他是天机，他又不是天机，一模一样的五官，然而，他的双瞳似有着无穷的火焰，那是他的意志，哪怕被千锤百炼，也绝不放弃的意志。
“此乃天机的神魂世界投影！”明王低声道，他的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每一位大能的神魂世界，都与自己的道相关，也绝不可能轻示他人。可见，天机的状况，已是极之危急了。
“师尊，师尊，汝可还好-----”此时此刻，天机‘门’下哪里还能安静地立在哪里，道衍早扑到透明的封禁，一边用力拍打着封禁，一边大声喊道。
这长发披散之人好像听到了什么，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四周，慢慢地一一扫过众位大能，扫过‘门’下的弟子，神情甚是古怪，似是欢喜，又似是惘然。
片刻后，他哈哈一笑：“小道衍，吾甚好。哈哈，从未有这般好过-----”
他双臂一振，困缚他的锁链化作点点灵光消失，他直起身，从衣拽下一根破布条，扎住披散的长发，然后，又抬头，看向释祖等人，朗声道：“一别经年，释祖风彩依旧，清微道友，唔，怎的变化了形容？啊，还有广成兄，汝找到‘门’下九大弟子了吗？天机有礼了。”
“贺喜天机兄恢复了记忆。”释祖双手合什，微微笑道。
“是吾妄为了些，撷那太古洪荒之物，反倒被困住了几点灵光真趣。不提也罢。”这灵光真趣，是神魂最重要的‘性’情部分。若非为了抵挡冥帝帝冠，“他”使出了那道太古‘混’沌气息，灵光回归本体，他的力量骤增，也不会那么容易挣脱束缚。
“原来如此。”释祖颔首。渡一圆大劫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丢了一些东西，‘性’格、修行有差异有不同，也是正常之事，只是天机，变得尤其多。
“广成？吾的名字叫广成？”小九愕然地指了指自己，见鬼，他是真的忘了自己的名字吗？
天机人笑道：“广成兄昔日座下有九名弟子，想来是为了寻回这九人，给自己取个名儿叫小九。说来是吾之罪，吾抢了道友的弟子之一道衍。”
“啊，还有清微道友此世有缘的一名弟子。吾觉醒后曾算过，吾若想要圆满，需落到一名仅有半师之缘的弟子身，是以……”他的双眸之‘露’出坦然的歉意。“两位道友勿怪。之后吾定当赔罪。”
“原来如此。”清微恍然大悟。
说话间，在天机的身后，有无数灵光凝聚，片刻功夫便凝聚出一个天机。
说话的天机猛地转过身来。他微仰下巴，显得骄傲肆意：“吾终于脱困而出。汝这蠢货，谁告诉汝修天机之道当绝情绝‘性’？！”
“汝不过吾一段心魔。”那灵光凝聚的天机，眉心间尤有一道血痕。
两者面对而立。
一者素袍乌发，如‘玉’面容微带笑容，难掩疏离冷漠，一者形容狼狈，但双目神光湛湛，一身凛然气势，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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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第一百二十三章 斩执妄
青帝等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走到星君真君这个级别，自然也经历了斩去三尸的阶段，之后，若有执妄，便斩之，令得灵台明镜不染尘埃。这被锁链锁在冰山上的男子，显然便是师尊的一个“执妄”，换言之，即是心魔。
可是此心魔不仅看似拥有师尊的记忆，而且与释祖等大能还是旧识？青帝等人一头雾水，但是这确实是师尊最大的危机，本已是被冥帝所创，此刻心魔脱困而出，若不能斩，本尊就会被取而代之，一想到这里，青帝等人只觉额头冷汗涔涔而出。
好似听到青帝的心声，清微传音给青帝道：“汝错了。灵光真趣归于谁，谁即是真天机。”对他们三人而言，有了灵光真趣的“天机”承继了天机那一圆的性情，就是本尊。而眼前这个，一直修着无情道的天机，反倒是拥有熟悉面庞的陌生人。在这一圆中重逢之时，四人也曾就前一圆的事情交换一些记忆，这其中，便属天机的记忆最少最模糊。此刻，他们颇为期待，待此间事了，能够重聚，听天机谈谈往事，也许，他们会从往事中发现一些很重要的、他们遗忘的东西。
“蠢货，汝可知，汝修行至今，不过混沌二转修为，且路已绝，上一圆，吾已修至混沌九转。”那衣衫褴褛的天机上人一边传音给另一个天机，一边右手食指中指并为剑指凌空一划招，亦是吾之天机**之一，名曰慧心一剑。斩尽天下恩怨，斩尽情仇……”
一众星君们真君们莫明所以，他们只看到破链而出的天机上人比了一个手式，然后，另一个天机上人面前立刻浮现出一具古朴的织机，那织机刚刚出现，竟被无形之物一斩为二！那可是天机上人得自时间之神宫殿的混沌至宝啊！！既便可怕的冥帝帝冠也仅是将它撞飞，此刻，它居然被斩成两半？！
围观者们惊愕地瞪圆了眼睛，随即，被下面一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天机上人一脸惊愕，从眉心血痕往下，整整齐齐地一劈为二，化作无数点点灵光，旋即，这些灵光如乳燕投林一般投入另一个天机身上。
“不青帝等人只觉肝胆俱裂，不约而同地扑了过去，施展各种手段向封禁袭去，那透明的封禁抖然间闪过数道慑人光芒，青帝等人如被卷入惊涛骇浪中，身不由已地不停旋转，待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才发现一众人等已是被传送至时空之神宫殿外面。
无视青帝等人的举动，妖祖小九激动地一拍掌：“哎呀，慧心一剑！吾真是许久没有见到了。”慧心一剑，是用大道凝聚而成的、最最锋利的剑，哪怕最坚硬的盔甲、最完美的防御，也抵挡不了这一剑。在漫长岁月中，偶而，此剑会在记忆中闪过月光一般迷离的光芒，既让他惊艳，亦令他胆寒。
“是许久没有被慧心一剑劈过了吧？”清微含着笑意揶揄地道。
“咳。清微道友，汝这话可就不地道了啊。当年是当年，咳。”小九本想硬气一两句，但是忽然发现，面对慧心一剑，他还是没有把握说能够接住。
天机上人闭上眼，吸收着本体的神魂和力量幻化的灵光，隐隐约约，他听见他的声音，充满困惑和愤怒：“为何汝有往世记忆，而吾没有？！吾才是本体，吾才是本体！”
“因为上一圆中，吾并非绝情绝性之人。吾有妻，有一名养子，还有几名好徒儿。那灵光真趣怎肯归于汝这绝情之人！”
“原来如此，吾竟是错的吗……”无限怅惘地一声长叹，那执着的一点灵光就此消融。
他已然不存在。
天机上人缓缓地道：“这些年，汝唯一做的好事，就是汝喜欢凡事留着一招后手，否则……”否则，他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无法寻到他们的足迹了。
“汝放心，吾必定会让汝的天机一门昌盛一世。”比起师徒之情等一切感情羁绊，这个天机，唯一在乎的是自身修为的增长以及门派的昌盛，他是极度纯粹的人，太过纯粹，一开始修为精进，但是到得后来，缺了人性的部分，始终无法圆满。
光芒顿敛，他又是衣衫素白、不沾一丝尘埃的天机上人。但是，他又是截然不同的。
似乎完全将围困住他的冥帝等人抛在一边，完全顾不上天梯上一众老友，天机上人心念一动，已是来到冰山后面，在最厚的冰层下，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她双手摆在胸前，紧闭双眸，裙摆漾开如花。
彼一圆，她是他的妻。此一圆，她是他青梅竹马的爱侣。然而，为着修为大道，他却无情地斩去了过往，甚至……
唯一庆幸的是，他留下了一缕她的残魂。
在万载冰封之下，她如最弱小的烛光一般，摇曳残喘。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痛得仿佛要撕裂开来一般。
伸出双手，遥遥一指。冰山轰然倒塌开裂。她的身影飘了上来。
冥帝沙凌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两步，他的心跳得极快，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了。
“咦，是谁被天机上人藏在神魂世界中？”有人窃窃而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