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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_67

  本是困极累极,却因伤口疼痛难耐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正巧听见师兄在讨论将这佛门逆子诛了吃了,也算是造福万众,吓得他当夜磨掉了绳子逃了出来。
  他这不长也不短的人生里,重复着的不过是一次次的背叛和抛弃。
  他将一颗炽热真心奉上,永远只会招来别人踩在地下,永远不会被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捧回来。
  邹仪很好,是的,他很好,可是他又怎么能保证他是心如磐石的那个,人心最易变,若是邹仪再不要他一次,他该怎么办呢?
  他这样的人,不想爱,不肯爱,不敢爱,因为他这一生没有爱于是便疯魔的渴求,他不懂得保留,不懂得精打细算,不懂得将真心放到秤上去称斤两,自己要是给的多了便拿回来一些,他一爱便是伤筋动骨,榨干了自己的心头血要奉上去,他将自己整个人都掏空了去爱别人,剖开自己的胸口,露出脆弱柔软的内里,只要对方想,怎样在手中□□都可以,他都将自己整个人由里到外的掏空了,如果邹仪不要他,他该怎么办?
  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他一面止不住的喜欢邹仪,觉得他甚么都好,同小时候的模样叠了起来,好得不像世间的人,一方面又努力的克制自己,将自己的喜欢死死收住,这样若是失望,失望的也有限。
  最终却还是情难自已,露了马脚。
  邹仪看着他,突然小心翼翼的捏了捏他的掌心:“对不起,我不是要逼你。”
  青毓轻声说:“我知道。”
  邹仪直直的看着他:“信我一次,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青毓静静瞧了他半响,忽的道:“为甚么非我不可呢,即便你察觉到我喜欢你,你要是装作不知,我也不会明说。”
  邹仪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漫无边际的难过。
  青毓当时的遭遇,即便他不说邹仪也能猜个大概。
  如果可以,他一定会回去抱住他,替他撑开一片天,帮他挡住所有的风雪寒霜,叫他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地长大成人,叫他眼睛里有世上最明亮的光,叫他再见识、经历过许多黑暗之后还能勇敢的张开双臂,坦坦荡荡的去拥抱别人。
  可是他不能。
  于是他只好现在去拥抱他,隔着那刀枪不入的皮囊,企图能软化那披着盔甲的内心。
  邹仪轻轻抱住了青毓,并不用力,却叫人非常、非常的踏实,让人觉得那两臂圈出来的天地是世上最安全最无忧的地方。他微微往前一伸,额头抵着青毓的额头:“我不知道……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心里头有种预感,这样的人我要是不抓在手里,就再也没有了。年轻的,貌美的,多金的,名门的,如同雨后春笋般无时无刻不冒出来,我可以换个地方好好找一个人过,一定会过得很舒服很自在,我还可以娶七八房小妾,隔三年就换。可是……这些都浮得很,待我临终回顾一生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白首如新连一句知心话都说不出来,岂不是悲哀得很?”
  青毓忍不住扯出个笑来:“人能无灾无难的活一世已是不易,你还要找个知心人,也太挑剔了些。”
  邹仪却不笑,黑魆魆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他:“就是因为人活一世不易,所以我才不愿将就。”
  青毓没有接话,就见邹仪忽的垂下眼,颤了颤睫毛,在他睫毛间的月光便颤动着飞了出去,跌跌撞撞闯到青毓心里将他的胸腔照了个透亮:“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青毓还是没有说话,邹仪垂眼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却在抬头的瞬间被青毓狠狠的一把抱住了,抱得那样紧几乎不能是叫抱了,简直是勒在怀里,将他勒得生疼。
  邹仪感受到他滚烫呼吸喷在耳际,听见青毓将自己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他犹豫片刻,试探性的拍了拍青毓的背。
  就听青毓开了口,声音沙哑:“满谦,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考虑清楚了。你选了我,便不能再改,也不要想着好聚好散,若是有一日你背弃于我,我就把你心肝挖出来吃了,让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这样的疯子,你要不要?”
  他话说的这样狠戾决绝,其实心虚得很,邹仪没有说话他顷刻间手心便布满了冷汗,在这样心几乎跳出喉咙口的当儿,他突然觉得脸颊一阵湿润,青毓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邹仪吻上了他的侧脸。
  他听见邹仪笑意吟吟的凑在他耳边说:“果然是妖僧。不过,我喜欢。”
  青毓只觉脑子呜的一声,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耳聩目眩竟没有听清楚邹仪说了甚么,一阵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神智,让意识严丝合缝的贴着肉体,去回吻他。
  东山见两人过了许久都不曾回来,心里头直嘀咕,便摸着找了过来,身后跟着摇头晃脑的邹腊肠。不曾想一来就撞上这么一幕,吓得他一只脚提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邹仪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只感受着湿湿热热的吻,青毓却一下子察觉到了,手扣住他后脑勺微微用力,然后转了个方向,将自己完完全全挡住邹仪,徒留给小师弟一个油光可鉴的大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卷二完结,嘿~
  转、有隙可乘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东山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分尴尬的把脚缩回来,转身预备跑回去,却不曾想邹腊肠这笨狗不懂得氛围,见邹仪和青毓亲亲密密凑在一块,以为是青毓咬了它主人,火急火燎地冲出去就要同他打一架,那嗷一嗓子惊天动地,即便是聋子也被震醒了。
  邹仪当然不聋。
  别看他之前信誓旦旦的,其实心里头虚得很,尤其是对上东山无辜的大眼睛,总有种拐走了他师兄的罪恶感,况且他这二十年里连人的手都没怎么牵过,其实面皮也薄,被人撞了个正着当场脸就红了,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忙不迭的推开了青毓。
  花前月下,凉阶美酒,被嗷一嗓子甚么旖旎都没有了。
  青毓重重的啧了一声,眉头打结的回去看那一大一小,东山率先缩了脑袋,邹腊肠在青毓强大的气场下也后知后觉的缩了脑袋,垂了尾巴。
  邹仪见这奇异的协调场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一手提起酒壶,一手牵着邹腊肠笑着进了屋。
  东山紧随其后,青毓落在末尾,见邹仪拐过转角突然一把摁住了东山的肩膀,小师弟吓得两团肥肉不住抖动,心惊胆战的瞥了眼师兄,觉得自己会被杀人灭口,然而青毓虽然皱着眉,面相却不怎么凶恶,眼中更是黑洞洞的瞧不清神色。
  他听见青毓低声开了口:“我同他……”
  东山忙竖起白胖耳朵听,却再没有下文,反被青毓拍了一掌:“行了回去吃饭吧,多吃点儿,之后几天可就没这么好的饭菜了。”
  之后三人便揣着各异心思用完了饭,东山虽然心里头野猪似的逮哪儿撞哪儿但面上表现得还算平静,只是反应迟钝了些,最无忧的还是晃着尾巴的邹腊肠。邹仪得扶着它尾巴免得掉下来。
  第二日一早便启程,方旌不便送他们,但还是派人来,城主也托人来送行且给了他们一笔钱财,只道是聊表心意。邹仪虚虚推脱几番,收下了。
  海上风平浪静,虽夏天溽热,但船舱里头却是阴凉。东山照旧是晕船,邹仪给他熬了药汤歇下,晕船的症状倒是不像上次那般严重了。除此之外几人还冰了几只西瓜,晚饭后一面听青毓观星象胡说八道,一面吃西瓜。
  待到海上生出浑圆明月,高悬于空,也就该歇息了。
  毕竟船上能玩得实在有限。
  这怎么睡……又是个讲究。
  这船不大,一间主卧两间客卧,再加一间杂物间。之前三人各睡一间房,可现在么……捅破了那张窗户纸,再乖乖滚去睡客房那是傻子才干的事,青毓才不会这么做。
  可要他活像八辈子没吃过肉,火急火燎的跑到主卧鸠占鹊巢,不敢保证邹仪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他一脚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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