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节

  腾芽却轻轻的按住了她的手:“这东西不过是小巧,姐姐还是回宫慢慢看吧。”
  “好。”左清清温和点头:“那我就不耽误妹妹了。先回去了。”
  “得空我去陪姐姐下棋品茗。”腾芽示意冰玉将她送出去,才吩咐人准备了肩舆。
  本来倾波宫就离九銮宫近一些,离漓乐宫也不算太远。但是产后,腾芽不想把还没完全恢复好的力气,都用来走路。何况如今她已经是贵妃,该讲究排场的时候,也该好好讲究讲究。
  左清清返回绿水宫之后,就直接回了内室。
  樱桃扶着她落座,才道:“腾贵妃忽然送礼,奴婢怎么看不明白呢?按说她册封为贵妃,咱们送了礼,她也依足礼数回了礼,怎的这时候又送?且奴婢瞧着这锦盒精美精致,不像是随意拿来送人的东西,莫非她是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是贵妃,身份跃过主子您,怕您心里不得劲,才故意讨好?”
  左清清白她一眼:“我岂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奴婢不敢,不必不是这个意思。”樱桃连忙道:“可是腾贵妃到底是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皇上宠爱的不得了,但是小公主是没有办法荣登储君宝座的。腾贵妃必得要有跟皇后争斗的本钱,才能稳稳当当的坐上皇后的凤椅。奴婢是怕她会对咱们二殿下动心思……”
  “越说越离谱了。”左清清不悦道:“咱们有事的时候,腾贵妃可没少帮衬,否则我早就成死人了,哪里还有今日。怎的她现在风光了,你便在在我耳畔,说些个小肚鸡肠的话?且不说被人听了去会如何,只是我听着就觉得不舒坦。若这点信任和包容都没有,我怎么与她携手并肩的走下去。无论是大殿下被册封为太子,亦或者是二殿下,是皇上将来的三殿下、四殿下,这些都并非我和她能决定的。还没有影子的事情,就开始勾心斗角,你防着我,我算计着你,岂不是很没趣。”
  樱桃咬了下唇瓣,蹙眉道:“其实……是老爷的意思,奴婢只不过是……”
  “樱桃。”左清清的语气带着薄怒:“你不要忘了,你如今只是我的近婢而已。左相府邸的事情,与我无关,更不会与你有关。不错,我在宫外的时候,父亲的确是按照我的意愿,帮衬了腾贵妃,可那个时候,他也是为我思量为他自己思量。如今我安然无恙,他的心就不好受了,生怕腾贵妃得宠,我在宫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我不怪他,他眼中一向就只有权势,可是樱桃,你陪我一路走来,腾贵妃为人如何,难道你还看不透?”
  这番话说的樱桃双颊生绯,很是羞愧的样子。“当日,主子您被皇后你们弹压,不得不诈死躲避劫数。是腾贵妃想法设法保全了我跟杨桃,当时奴婢们并不知道主子您只是假意出宫,还当您真的……也是腾贵妃让我们好好护着二殿下,奴婢们才怀着这样的信念活下来。腾贵妃娘娘的确是善良之人,这点毋庸置疑。可是再善良的人,也有她的心中所求不是么。谁都能看出来,皇上的心里就只有腾贵妃,只要皇后稍微有些行差踏错……废后再册新后,也就是眼前的事情。腾贵妃娘娘这么得宠,早晚会生下皇子的,到时候二殿下就……主子,奴婢知道您现在,早就已经没有了争宠的心思。可是二殿下是您冒着性命危险生下来的,难道您人心看着他的前程被毁?”
  “樱桃。”左清清双眼微微泛红:“我的孩子,是不是储君,是不是太子,是不是有你们口中的前程,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长大,好好的陪伴在我身边。这是一个母亲的真心,是一个过气宠妃的奢望。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话的同时,左清清打开了那个漂亮的锦盒。锦盒里面的东西,却把她吓了一跳。“这是……”
  “这是……飞凤迎龙金步摇。”樱桃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双眼警惕的看着那盒子里的金步摇,额头上的冷汗像豆子一样的往下掉。“腾贵妃给您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
  “别胡说。”左清清知道她要说不好听的话,连忙打断了她。“这簪子,只有贵为太后才能佩戴鬓边。我记得,当初设计这簪子的时候,皇上特意让画师描绘了凌夫人,也就是太后的画像。还是皇上看着那画像,亲自提笔,绘制了三幅金步摇的图纸,叫内务局看着增减饰物,精雕细琢而成。最终也只是择了其中一支金步摇,定位邻国太后才能尊享的殊荣。可是这东西怎么会在腾贵妃那里?她给了我,又有怎样的寓意?不行。”
  左清清越想心里越不安静:“我要去找她问清楚。”
  “主子,这时候腾贵妃应该是去了倾波宫。”樱桃担心的说:“要不,咱们先把这个簪子藏起来吧。万一给人瞧见了,还当咱们是有僭越之心呢。”
  “是得要好好收起来。”左清清忽然又举得不妥:“你去库房里挑一些礼品,连同这支金步摇一并送回府中……”
  “是。”樱桃正要起身,却忽然被左惠妃一把攥住了手腕。
  “不行。”左清清蹙眉道:“还是等我问过腾贵妃再决定不迟。”
  “那奴婢还是先谨慎的收好。”樱桃擦去了额头上的冷汗,道:“主子,您说腾贵妃是不是想用这支金步摇,给您一个承诺呢?她是不是想告诉您,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打算和您争太后的位置?”
  “可能吧。”左清清有些吃不准腾芽的心思,她那么爱重皇上,为他开枝散叶不是应当的么。早晚会得一位或者几位皇子,到时候,她自然是太后。难道她真的没想过长久的占据这至高无上的凰权和荣华?
  “都是臣妾不好。给腾贵妃娘娘添麻烦了。”
  倾波宫中,腾芽等了片刻才看见赵翎兒。
  赵翎兒一身淡淡的水绿色裙褂,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清爽。且尽管不施粉黛,她看上去还是那么温婉可人,没有鎏金点翠的饰物衬托,就好似青春少艾的邻家女孩,叫人觉得亲切之余,丝毫也提不起防备之心。
  越是这样,腾芽反而越是对她不放心。
  身子一软,赵翎兒险些跌跪在腾芽面前,亏的是泊天力气大,一把就把她给兜扶住了。
  “臣妾失仪了,还请腾贵妃恕罪。”
  “你这是怎么了?”腾芽见她这般虚弱,不免奇怪。“是病了吗?”
  “主子不是病了,是吓着了。”泊天一脸不满的说:“夫人忽然在夜里被人所伤,听说伤势还不轻呢。主子当即就吓得晕了过去,这才苏醒还未曾用药,贵妃娘娘您就过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冰玉一听就不高兴了。“贵妃娘娘一番好意过来探望昭华,怎么还成了错了。”
  “冰玉。”腾芽拧着眉头道:“话多了。”
  “是。”冰玉白了泊天一眼,便后退了一步,站在腾芽身边。心想上回那个嘴巴看来是没打好,没让这泊天长长记性。
  “不怪冰玉姑娘,是泊天不懂事。”赵翎兒甩开了泊天扶着她的手,有些摇摇欲坠,脸色却冷清得紧:“你怎么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腾贵妃产后没有多久,特意来探望,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罢了罢了。”腾芽连忙道:“不要计较这些事情了,本宫是特意来致歉的。昭华也坐吧,咱们不妨慢慢说。”
  “贵妃娘娘的话,臣妾怎么受得起。”赵翎兒看着腾芽落座,才慢慢的坐好:“臣妾将母亲的安危托付给贵妃娘娘,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其实早该将母亲接来皇城看顾,以尽臣妾的孝心,可是又担心着溪府会对母亲不利。毕竟……毕竟母亲没有身份,只是个他们觉得不光彩的人。我是怕力有不逮,会让母亲受尽委屈,却没想到原来安城也会这般凶险。”
  “你的意思是觉得这件事不是偶然?”腾芽直截了当的问。
  “是。”赵翎兒毫不避讳的点头说道:“臣妾甚至怀疑,这件事情就是冲着娘娘您去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臣妾与贵妃的关系。若母亲真的有什么闪失,臣妾心中一定会有怨气,觉得是腾贵妃娘娘没有照料好母亲,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还会疑心臣妾得了恩宠,所以贵妃娘娘看不顺眼,才故意要让母亲吃苦。从而为了母亲的事情,向娘娘报复。”
  “你看的倒是很透彻。”腾芽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其实照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夹杂在是非之中的人,是这个世上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之一。”赵翎兒满脸的真诚,语气里透着虚弱:“照顾的好,只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照顾的不好,却要饱受责备,甚至愧疚。当日,臣妾走投无路,是腾贵妃娘娘您主动提出来帮臣妾一把,还让裕皇为母亲打点一切。这份恩情臣妾都没来得及回报,又怎么会误解娘娘的一番好心呢。无论这个躲在背后的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臣妾都希望娘娘您不要多心。臣妾绝不敢恩将仇报,以怨报德。”
  “你能这么说,本宫心里就舒服多了。”腾芽看着她可怜巴巴,却义正辞严的维护自己的样子,当真是觉得她的戏不错。“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必然得好好调查,无论是真的意外,还是人为的意外,本宫都不能姑息。”
  “娘娘如今还肯为臣妾母女费心,着实让臣妾感动不已。”赵翎兒连忙起身,朝腾贵妃跪下:“臣妾这条残命,便是要为贵妃尽忠,以贵妃马首是瞻,才能报答贵妃今日的恩情。”
  腾芽伸手将她扶起来:“昭华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我之间,就是鱼帮水水帮鱼的关系。你好,本宫也舒心,你若不好,本宫看着也是难受的。毕竟你待本宫有恩,那日,若非你当机立断,恐怕本宫就死在那刺客手里了。”
  腾芽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的看见赵翎兒瞳孔缩紧,这个细微的变化,很快就被遮掩过去,如同从未有过。“你放心,你母亲既然是本宫在照顾,就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带回你身边。此事本宫自会彻查之后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娘娘厚爱。”赵翎兒眸子里的泪珠扑簌簌掉下来:“母亲安好,是臣妾心中所愿。娘娘肯为臣妾费心,实属臣妾的福分。”
  “冰玉,让他们传御医过来,好好看看赵昭华。”腾芽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还年轻,身子要紧,必得要御医好好给你瞧瞧才能安心。”
  “多谢娘娘。”赵翎兒连忙行礼:“臣妾恭送娘娘。”
  腾芽从她身边走过去,唇角就卷了起来。层出不穷的花样,千人千面的诡计,她已经足够隐忍和包容了,接下来,她不会再怀仁退避。
  第279章 细思极恐
  gt;gt;  一夜的风雨,把园子里满树的杏花都吹落了。
  走在冗长的宫道上,能嗅到雨后的清新气息。
  宛心难得出来走走,看着远远跑在前头的子墨,心情特别的好。“子墨,你慢着点,当心路滑。”
  雪桃也忙不得的吩咐人跟着追:“你们当心些大殿下,别磕着碰着。”
  话音刚落,雪桃就看见腾贵妃和左惠妃也分别带着孩子出来逛御花园。“皇后娘娘,您看……”
  “雨后初晴,阳光和煦,又有青草泥土的香味,还真是个逛御花园的好日子。”宛心微微勾唇,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
  腾芽和左清清一并走了过来,朝她行礼问安。
  宛心看着腾芽的身段已经恢复了,不免勾唇:“要不怎么说腾贵妃妹妹最有福气,连产后恢复的都比别人快些好些。瞧瞧,这佳澈公主才满月没多久,妹妹这腰身就如绵柳一般了。怪不得皇上总喜欢去妹妹那陪着,瞧着妹妹生了孩子之后,越见风韵了。”
  宛心的话不外乎是故意挖苦的意思,腾芽怎么会听不出来呢。“皇后娘娘谬赞了,只是这几日,皇上多是去倾波宫陪伴赵昭华,臣妾已经有好几日没见过皇上了。”
  “是么。你这么一说本宫就想起来了,皇上还特意吩咐人从安城把她母亲接来皇城,允准入宫相见。说不定这个时候,赵昭华已经和家人在倾波宫里团聚了。说来也是腾贵妃一番好心种下的善念。”宛心轻轻抚了下脑仁,尴尬一笑:“只是兴许是本宫太过忙碌,才记错了皇上没去探望芽妹妹。前几日子墨受了风寒,本宫一门心思都用在他身上了,芽妹妹可千万别怪本宫啊。”
  “谁都知道腾贵妃是最好性子,怎么会怪皇后娘娘一时记性不好呢。”左清清从乳母怀里接过了子珺,一边逗弄着孩子玩,一边笑道:“皇后娘娘尽心照顾大殿下,臣妾瞧着,大殿下如今精神极好,不但大好,且比先前更健硕呢。”
  “是呢。”宛心饶是一笑:“本宫瞧着子珺也长胖了不少,足见你照顾的也是尽心。”
  “那是多亏了柳抚。”左清清满脸的喜悦:“柳抚的调制的药浴,不光能调养身子,强筋健骨,还能避免受寒。整个冬日,子珺都没有生一场病。连皇上也说,柳抚的医术出神入化,比宫里的御医强多了。”
  她这么说,宛心也不免心动,只是柳抚是腾芽的人,不害她的孩子就已经不错了。难道还能指望她来给自己的孩子调理身子?这么想着,宛心心里难免不舒服。
  “阿嚏——”
  子墨玩着玩着就打了个喷嚏。
  宛心吓得脸色一紧:“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觉得冷了?雪桃您赶紧给子墨披上斗篷,让人先送他回宫去,熬一盏热姜汤给他暖暖身子。”
  “不嘛,母后我还要玩嘛……”子墨还没玩尽兴,加上这里人又多,便是调皮的边跑边躲开宫人的手。“不嘛,我不会去,宫里闷死了,我不回去……”
  “雪桃。”宛心蹙眉。
  “是。”雪桃连忙快步跑过去,一个旋身动作麻利的将子墨抱在怀里。
  看她的身手,应该是会些功夫的。腾芽和左清清都察觉了,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各自有数。
  谁料才被抱进怀里的子墨,忽然趴在雪桃胳膊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兴许不轻,也可能是雪桃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整个人都愣住了。
  子墨一下子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撒腿就跑。
  “大殿下……”雪桃回过神的时候,那孩子早就跑到宫人后面躲着。
  “子墨,你怎么这样不听话。”宛心脸上有些挂不住,眉头锁的有些紧:“母后的话你是没听见吗?”
  “小孩子贪玩是在所难免的,皇后娘娘不必这么生气。”左惠妃抿着嘴笑起来。
  “可不是么。”腾芽轻轻抿唇:“小孩子活泼些好,难得出来走走,他不想回宫也是情理之中。”
  被她这么一笑,宛心的脸面更挂不住了。她一心想要把自己的孩子培育成最有资格成为储君的皇子,可是居然这么一点点,就管不住他了。还要被腾芽和左清清这两个贱人耻笑。
  “子墨,你过来。”宛心皱着眉头,显然是生气了。
  雪桃看得出来,皇后心里不得劲,于是伸手灵巧的绕到宫人身后,硬是将大殿下再一次抓进了怀里。“大殿下,皇后娘娘也是为你的身子思量,咱们还是回宫吧,等身子好利索再出来玩也不迟。”
  说知道她这么一抓,子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喊着疼。
  “快放开她。”宛心以为是雪桃不小心太过用力,弄疼了子墨,心疼的赶紧走过去。
  可就在雪桃放手的一瞬间,子墨居然一脚踹在她的脚踝上,气呼呼拍打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背。
  雪桃忍着疼,居然没有松手。子墨的衣裳的扣子都扯的崩开了。
  也是左清清眼尖,一眼就看见子墨胸口有一块半红不黑的印记。“天啊,大殿下的胸口都给打红了,雪桃,你怎么下那么狠的手?”
  她这么一嚷嚷,其余人的目光便朝着子墨的胸口看过去。
  “奴婢没有。”雪桃冤枉的不行。
  这时候,宛心已经将子墨抱在了自己怀里,顺势捂住了他的胸口:“不过是之前刮痧留下的痕迹罢了。并非雪桃下手那么狠。”
  说到这里,宛心的脸上已经有些薄薄的愠色了:“这孩子,病愈后就这么心急着出来活动。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先回去了……”
  只是宛心的话音还没落,就看见颂丰急火火的奔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腾贵妃、左惠妃娘娘请安。”
  看看脑门上都跑出汗来了,宛心不由得奇怪:“什么事情,这么心急火燎的?”
  “赵昭华的母亲入宫探望……”颂丰边说还边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遭遇不测。”
  “什么?”宛心饶是一惊,连忙将怀里还哭闹的子墨交给乳母:“雪桃去看看。”
  腾芽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便也转身对冰玉道:“先带公主回去,我去看看。”
  “那我也去吧。”左清清从腾芽疑惑的眼神觉出,这事情似乎并不是她安排的。这宫里有必要对赵翎兒下重手的,除了腾贵妃也就只有皇后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到倾波宫,远远就听见赵翎兒撕心裂肺的哭声。
  宛心这时候才顾得上问颂丰:“人是怎么遭遇不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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