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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途经一个素面摊

  婚宴散得有些匆忙。
  一行人讲完了战事,大略定了谋划,主体还是敌动我不动,只要守好城墙,他们蛮子就算有火炮也进不来,他们的补给也跟不上。就算此前的补给够用,但已然在山上被洪水围困了这么多天了,那都这会儿了,估计也剩的不多了。
  大暴雨之后的大洪水,事前是没人想到的,这属于不可抗力因素。
  “他们若是因大洪水败在咱们南理手里头,也不算窝囊,这毕竟是天灾人祸嘛。”阿弥闷闷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垂头丧气的,同说出口的话全然不在一个情绪上,“更何况他们现在应该比我们着急,急着用火炮砸墙,不就是想进来,吃……吃素面么……”
  言照清顺着她视线瞧过去,噢,原来是前头有一家素面摊子。
  在饭庄里头的时候,这小狐狸的情绪还能隐藏,出了饭庄,送别了周先生等人,此刻就剩他和她走在篝火晚会散了的主街上,途经一丛丛烧得只剩零星火点的灰烬,身后跟着一个拍着肚子打着饱嗝的医无能,这丫头的沮丧便不想再掩藏了。
  是饿的。
  估计是想吃素面了。
  “吃素面么?”
  果不其然,丫头转头问他。
  言照清垂眸看她,“你有钱么?”
  听闻这话,小丫头立即站直了,双手叉腰,“你收了我五枚铜板呢!”
  五枚铜板,那是他这个手下败将亲手给她的,她原还想留着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回味这一桩法场劫囚的英雄事迹呢!
  “你是逆贼,所得赃款必须充公。”
  言照清低垂着眼看她,仗着身高上的优势,目光里满是嘲讽和挑衅。
  阿弥气恼道:“我救许大将军,是为了天下人!临北城若是被北游人破了,那李朝是唇亡齿寒啊!什么叫唇亡齿寒你懂吗?!你会写吗?”
  言照清好笑看她,“你写给我看看?”
  贴心挑拣篝火里头还没烧完的一截木棍,递给阿弥。
  阿弥一窒,怔愣接过。莫名其妙地,这怎么成了习字课了?“亡”字她会写,也就三划么,但是这“唇齿寒”……
  秋冬之交的冷风刮过,叫阿弥打了个冷战。
  还真是叫人唇齿寒。
  真是又冷又……饿……
  腹中适时响起一阵“咕噜”声,阿弥尴尬将手上的木棍一扔,有些气馁。
  她那一碗藏了红烧狮子头心的白饭!她才扒了了一个小尖尖的白饭!就在她分析战情、讲计谋、征询众人意见的时候,没了!
  她明明说话的时候还在的,众人讨论完了,商定好了,她一个转头的功夫,饭没了!
  也是没得莫名其妙,剩一个空碗还在她位置前头,里头的白米粒干干净净,碗底还残留一个红烧狮子头最里面的心心在那里待过的一个痕迹。
  她惊讶说着饭怎么没了的时候,旁的人还笑她,说明明是她自己吃光的,还要问怎么没了。
  阿弥觉得憋屈。
  她又不是傻子,自己吃了多少,吃过什么难道还不知道吗?!
  饭庄今日做饭少了,等到阿弥再想添饭的时候,没了。
  没了……一家饭庄,同她说没有饭了,这合理吗?
  阿弥气闷,但已经十分晚了,他们这一众人都需要好好休息,阿弥只能饿着肚子跟着言照清回县衙。
  不回县衙不行,王二还在县衙里头。这执金吾的言参将就生怕她跑了,方才周师娘说一个姑娘家,待在都是男人的县衙里头总归是十分不方便,要阿弥去家里住的时候,言照清怎么说的?
  这冷面参将义正言辞,说阿弥如今是桂陇兵和南理民兵的主帅,住县衙之中方便号令全军,才是最合适的。
  竟然叫周师娘没法反驳。
  阿弥就这么饿着肚子被周师娘推给了言照清,好在今夜除了夏里人的事情,能解决的都已经解决了。包括南理城在此次洪灾之中没了一千四百二十三人,房屋倒塌了二百七十八间,火油存量尚足够,贮存的米粮也够全城人吃上两个月也不慌等等。
  弄清楚了,大家心里都踏实了。
  阿弥想,若不是还饿着肚子,她会更踏实。
  没有钱,或许可以赊账。
  阿弥瞧着素面摊袅袅的炊烟,这是洪水过后素面摊第一次出摊,到这会儿也没有食客了,煮面的阿嬷摊位上头打盹,阿弥想着靠刷脸讨一碗面吃。
  “嗝,小阿弥,怎的啦?怎的不走了?”
  医无能打着饱嗝,抱着肚子挪过来。
  果然老人说的话是有道理的,饿过头的人,不应该一顿吃太多,免得撑死自己。医无能在蛮子那儿饿了两天,又受尽了惊吓和屈辱,今晚这一顿饭浓油赤酱,十分合他胃口,他不免就吃多了一些。出了饭庄,没走几步,就惊觉自己撑得差些走不动道儿了,胃里的食物顶着心口,若不是他及时吞了一个消化丸,方才没走几步就要暴毙倒地——被胃里的饭菜撑死的。
  所幸今夜少酒,爱喝酒的都只是浅尝辄止,生怕因酒误事。医无能这般爱喝酒的,今夜滴酒不沾,就是为了给胃腾空间装饭菜。
  他这样撑着,自然不理解阿弥眼巴巴看着素面摊的渴望。
  “你还吃?你不撑么?”医无能自己是撑着的,想当然也觉得阿弥是撑着的。
  阿弥哀怨十足,“我一碗饭都没了,我撑什么了?”
  “噢~”医无能有些心虚,拉了长音,避开视线,自顾自先往前走。
  “别走别走,你有钱没有?先借我一些,吃个面。”阿弥讨好一挽医无能的手臂,商量着道。
  医无能戒备捂住了自己的腰带,“你怎的不问言大人?现在不是他管你么?”
  言大人?
  阿弥哀怨看一眼言照清,“他拿了我的五枚铜板——”
  “那是充公,你是逆贼,赃款该悉数上缴。”言照清双手抱臂,煞有介事同阿弥郑重重复,再次强调。
  “我讨饭讨来的,也算赃款么?”
  “自然算,你那是劫法场时候,在过程中得来的不义之财,自然也算赃款,得上缴。”
  阿弥瞧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想拉一拉自己腰上的软剑,拉了个空。
  从城墙下来之后,他就将她的软剑收走了。
  “执金吾欺负人啊!这是虐待!这是虐待!”
  阿弥饿得控制不住脾气,单手握拳,在街上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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