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小年轻们放飞自我谈恋爱,也因为历史遗留问题,不敢拿到明面上说,基本都是处在瞒着师长的情况下往来,非常纯洁的图拉柏式恋爱。
  综上所述,年长法师们的态度就是观望,看哪个胆子大的先尝试结婚。
  博鲁西提是观望的人之一,如果结婚的不是他选做继承人的侄子,又或者说,他侄子的结婚对象不是个平民冒险者而是个魔法师,他说不定会同意这门婚事。
  偏偏,他那侄子死心眼,看上了一个脑子里只有肌肉的冒险者,博鲁西提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第92章 章之九十一
  且不管帝都风云, 将时间往前推一些。
  伊莱克斯在和苏阳争执过后, 就回住所写信了,起初是想要告诉大主教, 苏阳那种几乎可说是“反神”的危险言论, 但他想到往后苏阳可能会遇到的情况, 就犹豫了……最后只是在信中言明,苏阳不同意教会在摩杜纳建立圣殿的事, 他继续待在摩杜纳也没有意义, 请求回兰姆斯。
  伊莱克斯不想深思自己为什么会担忧苏阳的安危,他在恐惧自己无法克制的情感, 只想着离她越远越好。
  可惜,伊莱克斯的愿望并不能达成。
  大主教看了信,以为苏阳不想教会在自己的领地上扩张势力, 所以才反对建立圣殿的事。考虑到她过往直白暴力的作风, 只当她还年幼气盛不知收敛锋芒, 便回信让伊莱克斯继续留在摩杜纳,多与苏阳接触, 给她潜移默化的“教导”。
  伊莱克斯苦不堪言。
  另一边,苏阳收到了皇帝陛下的回信,表示让她安心待在摩杜纳建设领地, 不用急着回去。
  苏阳看着信, 沉吟了一下,问前来汇报工作的格云瑟:“你离开帝都的时候,那里一切都好吗?”
  格云瑟一愣, 小心翼翼回道:“帝都一切安好,您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苏阳甩了甩手中的羊皮纸,“之前我向陛下去信,表示随时可以回帝都复命了,陛下却让我暂时先待在自己的领地……感觉会有事发生诶。”说着,她抽出一张纸,准备写信给夏布罗尔。
  格云瑟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帝都能出什么事,他汇报完工作情况,抽出了几张口供放在苏阳的桌边,道:“这回抓到的入侵者分别是狗头人族、地精族、矮人族,之前一直居住在我国与德洛特王国的交界处。好像因为食物短缺,猪头人族分别攻占了他们的村庄,活下来的一些族人逃到了摩杜纳附近的森林,他们见摩杜纳田地恢复种植,便联合了起来,想要偷取食物,倒没有进攻摩杜纳的打算。”也进攻不了。
  那些异族并不敢进城,偷偷潜到田地,收割走了一些熟成的粮食,却在出去的时候被摩杜纳的防御结界拦住,还撞上了城卫兵,立刻就被抓住了。
  “嘿,异族啊……”苏阳几笔写完了信,转头拿起口供看了看。口供是负责审问的卫兵写的,末尾有异族们画的押。大概是被强行按上去的吧,痕迹凌乱得很,脏成一团。
  苏阳知道这个世界智慧种族很多,但说实话,她至今为止仅见过兽人族和龙族,这两个种族都有两种形态——人型和原型。他们人型的时候基本看不出和人族的差别。至于那些没有人族形态的种族,她是一次也没见过实体,只在书上看到过。
  “您决定如何处置这些异族?”格云瑟问道。
  苏阳是打算亲眼瞧瞧异族长什么样,然后按照摩杜纳的法律处理就好,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一句:“别的领主一般是如何处置这类情况的?”
  格云瑟吃不准自家领主大人的心思,毕竟她对兽人族非常宽待,只要遵守摩杜纳的法律与秩序,一概接纳,摩杜纳的兽人居民远超其他城市。她身边还养着两头龙……但这两个种族好歹有人形外表,与其他完全异形的种族是不同的。
  犹豫了一下,格云瑟还是照实说了。
  “唔……因为这年头的异族都很会躲藏,如果能抓到,大概会直接充做奴隶吧,供人观赏取乐。长相奇特的异族往往能卖出高价。不过我们摩杜纳没有奴隶制度……以下官的浅见而言,还是全部杀掉比较好。”有些城市,连兽人族都不会接纳,一经发现便立刻抓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苏阳笑了一下,“先进行审判吧,法官我来当。”
  格云瑟无奈地看了一眼领主大人,应下了。
  很快,领主要亲自审判入侵田地的异族一事,便传遍了摩杜纳。旁听券一票难求,请求旁听的人差点没挤爆法院。
  摩杜纳有什么要上法庭的事,一向是公开的,任何人都能去领旁听券围观。这算是为了增加领民的法律意识,让他们亲眼了解法律程序而施行的政策。
  刚开始的时候,胆子小的人还不敢去看官员如何审判人,但少数去的人都平安出来了,炫耀了一番见闻后,便越来越多人参与旁听。不过摩杜纳在法律完善之前,是受到过苏阳铁血清洗过的,所以后来上法庭的事鸡毛蒜皮居多,没几个领民敢犯大错。
  少数几件大事,还是外来的富商和贵族,在摩杜纳犯事了,由领主大人亲自审判。
  另外,摩杜纳有“律师”这一前所未闻的职业,为原告和被告进行辩护,如果没有原告的审判,担当原告位置的就是“检察官”,也是没听说过的职业。
  这些新增职称,别说普通平民搞不清楚,就连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商贾,也不一定全弄明白了。
  摩杜纳刚起步,尚没有领民当律师,所以律师皆是苏阳手下的人去兼职。平民要上法庭,没有自己找律师的意识,便由法院分配律师,让其上门进行说明,开庭的时候负责辩护。
  这种形式,其实在领主一言堂的领地是很儿戏的。
  不过不建立起形式,便也无从谈起规则规划,苏阳又不可能一个人决定完所有的事,少不得让下面的人分摊。如果没有明确规则,下面的人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来一气,那这个摩杜纳,也不是苏阳的摩杜纳了。她最讨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随便乱碰。在她的地盘,一切都得按照她的规则来。
  大半年养成下来,领民们也算是慢慢懂了一些摩杜纳独有的规则,更有甚者,与谁家产生纠纷,知道自己去找律师进行问询。不少小孩在课堂作文上,会写自己想要当“律师”或“检察官”。
  不过这些事,被抓进牢里的异族是不懂的。
  赛特被安排去当他们的义务律师,他亲自去了一趟牢房,给他们说明情况。
  “……综上所述,你们确实犯下了偷窃的罪行,还在被抓捕途中轻伤了城卫兵,我会替你们进行有罪辩护,但鉴于你们情有苦衷,可以向法官申请减刑,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服役一年左右吧。也别觉得时间久,外来人员犯事,一般都是严格对待的。”
  几个瘦成皮包骨的异族们惊疑不定,他们当然是不识字的,或者该说,看不懂人族的文字。之前被强行画押的时候,还以为是被迫订下了什么奴隶契约。
  一个看上去勉强算魁梧的狗头人问道:“服役……是说让我们去当奴隶吗?”
  “当然不,摩杜纳没有奴隶制度,一切将他人作为奴隶的行为,都是犯法的。哦对了,这个‘他人’,包含所有智慧种族。”
  胆子最小的地精族颤颤巍巍地问:“你、你们不打、我们、吗……不、不、杀、我们?”
  赛特看了一下档案,确定道:“各位并没有犯下会被判死刑的罪行。”他又看了一眼负责看守牢房的城卫兵,补充道:“你们在监狱有遭受虐待吗?我是指无理由的毒打、不给饭吃之类。之前负责审问你们的卫兵有施行暴力吗?如果有这些情况,你们可以提出告诉。”他顺便解释了一下在摩杜纳,“告诉”的定义。
  异族们面面相觑,他们从小与人族隔离长大,躲在见不到人的山沟沟里。年老的异族还有过被人族追杀的经历。他们童年时的床头故事,就是听那些老一辈讲人族如何残暴不仁,将他们当成奴隶残害的真人真事。
  尤其那个狗头人族,他在加入如今的部落之前,一族都被人族军队杀害,仅剩的几个逃到了边境,加入了新的部落。他还记得小时候被长辈带着,东躲西藏逃命的生活。
  他们在摩杜纳被抓后,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往后会生不如死的惨境。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被抓了之后没有遭受什么残忍对待,审问的士兵很凶,却没有打他们。身上的伤病得到了治疗,在牢里一日三餐皆有,吃得比在部落好。
  当然,异族的部落生活,和苏阳统治下的摩杜纳是没有可比性的,物质充沛是最明显的一点。牢饭可说是粗糙了,现在摩杜纳的平民可看不上糙得不行的粗面包,也不喝只有盐味的清汤。
  “没、吃、吃得好。”地精族回道。
  赛特想了一下,虽然这些异族说是从猪头人族手下逃出来的,原先部落没几个活人了,但还有可能有其他族人存在。
  未免漏掉的那些异族骚扰摩杜纳周边,他为这些异族解说了一下摩杜纳的特性:“我们这里欢迎任何智慧种族定居,外来人员都能拿到临时居住牌,参加城市建设可以积攒贡献点,以此换得正式户口。摩杜纳的领民受摩杜纳的法律保护,不会有人随意侵害你们的权益。如果你们还有其他族人在,你们选一个代表,我可以向上申请代表的临时外出权,趁他们未犯罪之前,带来这里作为临时居民加入摩杜纳,起码能好好生活。”
  几个异族围在一起,悄声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先相信赛特的话,但他们很担忧一同逃出山的妇孺,还是没敢将其他族人的事说出去。
  如果不是实在饿得慌,这些异族也不会轻易靠近人族的城市。
  赛特没指望几句话就得到他们的信任,该说的说完,交代开庭时间,便离去了。他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呢。
  第93章 章之九十二
  干旱来临之后, 家园被猪头人族入侵, 许多伙伴们被抓去当储备粮,矮人族的波鲁塔塔不得已带着老弱妇孺跑出了山。后来遇上了狗头人族和地精族的幸存者, 他们联合到了一起, 躲在森林边缘生活。
  逃命的时候仅带了一点点干粮, 早已吃完,他们在森林边缘靠着狩猎和一些野菜生存。但因为干旱的缘故, 无论是猎物还是野菜, 都很难找,根本不够所有人吃饱的。
  大家逼不得已, 各族选出了几个青壮去外面探查情况,看看能不能在人族那偷到点食物来。
  波鲁塔塔是打算当探查队一员的,但被同族的波米塔塔制止, 他们矮人族现在仅剩他一个年轻男性, 往后的希望和重担都在他身上, 外出去人族的地界探查,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无奈, 只能让身为女性的波米塔塔和另外两族人的青壮出去了。
  没想到探查的小队回来,说这附近的人族村庄全空,一个人都见不到。确定没人后, 波鲁塔塔也亲自去看过, 不像是发生什么战乱或疾病才空掉的,反而像是有秩序地收拾完东西,搬迁走了。
  大家商议过后, 决定暂时躲进一个废弃村庄居住,好歹有个地方遮风避雨。废屋里食物是找不到的,但在废弃的田地中能挖出一些根茎,勉强度日。
  探查小队又冒险深入地探查人族国家,发现了正在建设的摩杜纳。丰收的田地让他们克制不住饥饿,偷偷去收割了一小部分粮食。
  真的,只是一小部分,他们根本不敢拿人族的东西太多,就怕引来围剿。
  不想,进得了田,却出不去了……
  波鲁塔塔不知道探查小队的情况,等了两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周边几个村庄的田地快挖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终于等不下去。
  “就由我去一趟人族的城市吧!”三族幸存者聚集在一起商谈对策的时候,他如此决意道。
  “不行啊,波鲁塔塔,万一你也回不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长老反对,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族人了,还失去了波米塔塔,不能再失去波鲁塔塔了。
  “我一定要去!也许波米塔塔还活着,我可以混进人族的城市,伺机将她救出来!何况我们再这么下去,必然会饿死的,早晚得潜入城市,带些食物出来啊!”波鲁塔塔向长老分析起现状。
  狗头人族的外表和兽人族半兽化后差不多,但他们不像兽人能变换成人,就算披了斗篷,也会暴露他们的头部形状,估计一进城便会被发现。
  地精族就更不行了,他们大多身材矮小,一身绿色皮肤,浑身上下没有一根体毛,还有巨大的耳朵,也没办法完全遮住。
  矮人族是最接近人族的,看上去就和人族小孩差不多,只是他们永远那么矮,混在人族中,长年累月不长高,就会暴露。但短期潜入的话,问题不大。
  波鲁塔塔的分析很有道理,而且他们太需要食物了,即使现在干旱结束,有雨水了,也没有种子种地,再这么下去,饿死是迟早的事。加上还有另外两族人的期待……
  长老扛不住压力,最后只有同意他的决定。
  波鲁塔塔是矮人族的战士,挥舞起巨斧虎虎生风。虽然他已经成年了,但刮干净胡子,看上去也和人族小孩没差。为了扮演好人族小孩,离开大家的时候,他没有带自己惯用的武器,身上只藏了一把匕首。
  …………
  ……
  在新领主的治理下,尚未完全建成的摩杜纳显得很热闹,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口进出,波鲁塔塔披着斗篷,紧张地站在队列里。
  等轮到他的时候,城卫兵拦下了他,让他脱下帽兜,道:“请出示你的通行证。”
  波鲁塔塔没想到未进城,就遇到突发状况,他根本没有什么通行证!
  “我没有……”他缓缓回道,手已经摸上了自己腰间的匕首,随时可以刺入对方胸膛。
  “小孩啊,你家大人呢?让你爸爸妈妈拿通行证过来。”城卫兵虽然对其他进城的人板着脸,却对看起来像孩子的波鲁塔塔很亲切。
  这状况……似乎不用战斗?
  他摇摇头,道:“我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这是真话,猪头人族攻进部落的时候,他们便战死了。波鲁塔塔想到这里,神色黯然。
  城卫兵的脸上充满同情,“来,你跟叔叔去柜台登记一下,我们摩杜纳有福利院统一照顾孤儿。”他摸了摸波鲁塔塔的头,安抚道:“这一路上不容易吧,不过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城卫兵喊了个同僚替班,便牵起波鲁塔塔的手去登记台那了。
  孤身一人抵达摩杜纳的小孩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不外乎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大人去世了,只好自己咬牙坚持着过来。这年头平民生活不易,孩子都很早熟。前几天还来了一队的孩子,大男孩牵着小女孩,途中又捡了好些孤儿,甚至有藏不住耳朵尾巴的兽人小孩。
  他们将未来的期盼全部押在了这座传说中的城市上,大人们都在说这座城市生活好,他们便信了,便来了。
  摩杜纳对于诚心想要入住的人,不问过去,无关种族,一律接收。当然,如果你要在摩杜纳犯事儿,那也没得商量,这里的法律可比其他城市严格繁琐许多。
  负责为波鲁塔塔登记的女性也对他很亲切,给了他一叠关于摩杜纳注意事项的宣传单。波鲁塔塔尴尬地说道:“我不识字……”
  小姐姐微笑地摸了摸他的头,回说:“没事,你先收着,上面主要是说不能乱扔垃圾等注意事项,还有垃圾分类的事。你去了福利院会有老师教你识字,往后你就看得懂啦,生活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老师。对了,你的身份牌千万不要弄丢哦,这个很重要,补办手续也很麻烦的。”
  波鲁塔塔和登记台小姐姐道别的时候,还得到了几颗糖。他咽了咽唾沫,能闻到糖果传来的芬芳,但想起废弃村庄的矮人族孩子们,他没有将糖吃了,而是珍惜地收进衣兜里。
  带他去福利院的城卫兵似乎挺有人气的,一路上有不少人打招呼,还问到了波鲁塔塔。听说他是孤身一人来的摩杜纳,便时不时会有人送他东西,也许是一些小吃,也许是一些干净的旧衣服。
  波鲁塔塔从来只听过人族如何残暴不仁,却没想到他们也有如此亲切善良的一面。他心中难免有一些负面情绪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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