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这么一个前途光明、信仰坚贞的魔法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甘于堕落,被污秽侵染呢?
  被梦惊醒的时候,天尚未大亮,伊莱克斯净身沐浴后,去了大圣池静坐,让冰冷的池水浸泡身躯,意图将那个女人的面容驱逐出脑海之中。
  然而他越是想要忘掉,越是忘不掉。寒冷让他头脑清醒,却也让他回忆起那个女人带来的凛冽气息。
  伊莱克斯的耳边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她的话语——
  “你的眼睛颜色,很好看哦……”
  “元素之神一定会原谅你的,是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
  伊莱克斯猛地从池中站起身,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单薄湿透的里衣,狠狠跪到了元素之神的神像之前,双手互握于胸前,反复诵念祈祷文。
  大冬天的睡觉出了一身冷汗,又在冷池中浸泡许久,还跪在冰冷的石砖上,想不生病也难。伊莱克斯迷迷糊糊倒下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热,他喃念了一句:“魔性之女……”便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搅得人家心神不宁生了大病的苏阳,吃好喝好,过得不要太舒坦。伊莱克斯的事,于她而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不过认识他之后,苏阳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师兴致大减,她问过见多识广的老詹,是不是每个魔法师都像伊莱克斯那样,认为人体自己产生魔力是不可能的,魔法师必须要信仰元素之神或元素精灵。
  老詹就说了一句:“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阳默。
  当今社会的魔法师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很稳固的圈子,无论国家也好,还是他们自身也好,都在尽可能地宣扬“自己是被选中”的这件事,因为“被神/元素精灵宠爱”,所以才能使用魔法,“其他的平庸之人不用妄想了”这类观点。
  魔法师因为杀伤力大,地位被抬得很高,但国家并不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威胁自身权力的存在。
  首先,魔法师自己是不能繁衍后代的;其次,魔法师们没有很高的权力欲,只热爱探求自己的魔法,忠贞信仰;再次,国家本不会让魔法师担任任何实权职位,让他们干,他们可能还会嫌浪费自己虔诚的时间;最后,因为魔法师自身就是宣扬自己有别于普通人,高傲得不行,也算不上是什么亲民的存在。
  综上所述,魔法师对国家来说“很安全”。国家给魔法师的高待遇,是为了战时能让他们毫不犹豫献祭自己开大,获得战场、乃至整个战争的胜利。
  苏阳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几声,为她接下来要干的事……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怀好意?”老詹斜着眼看她,心里嘀咕,方斯和冯仑家怎么养出这么古怪的女儿,真想见见她家里人是什么样的。
  苏阳没说话,进行了足够的光合作用,啊不,晒够太阳,她就回书房了。整理出一直以来写的魔法笔记,开始编写教程。
  奥汀帝国分辨魔法师,是有魔法道具的,苏阳以前没见过,但老詹作为过去超级厉害的大炼金术师,在帝都的时候是参与过制作的,他符文也见过,只是因为他并非魔法师,刻出来的符文没有任何效用。
  和老詹敲定合力制作魔法道具后,苏阳让他画给自己看过,以符文判断,这种魔法道具应该是用来判断受元素精灵的喜爱程度,和自身精神力。
  是的,精神力,虽然魔法师们不一定自己有魔力,但他们的精神力肯定强于普通人,所以才能操控得了元素精灵支援来的魔力。
  战士们的斗气来源于自己的生命能量,不断淬炼**,强化经脉,有天赋的人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斗气,缺乏天赋的人也可靠各种斗气心法来提炼斗气。
  然而这个世界是没有所谓的“魔法心法”的,苏阳将自己的精神力转换为魔力的过程,最初极为艰辛,只能在黑暗中瞎摸索。她操控元素精灵倒是很轻松,可惜她不能满足于依赖外物使用魔法。
  找对方法后,一切便理所当然起来,随着时间积累魔力,永远充盈于身体内。
  编写教程的时候,苏阳不小心想起给贝妮取名那会儿,全身魔力被抽干净的感觉……她手下一抖,墨水糊了一个字。
  甩甩头,撕掉那一页纸,重新开始写。
  晚上吃宵夜的时候,老詹和尤金提着“测量魔具”来书房了,这玩意儿年终拍卖会结束后,苏阳拿到钱就让他们开始做了。
  老詹说:“当年我做的就是这个样子的道具,符文由魔法师来刻。也不知道这几十年有没有什么变化。”他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屑道:“不过几百年都没变的东西,想来这几十年也不会变吧!”
  苏阳观那“测量魔具”的外形,就是一个秘银大长柱,上面镶着一排透明的水晶石。按老詹的说法,魔法师刻好符文,这东西就能用了。将手嵌进顶部的凹槽,有魔法师潜质的人,水晶石便会亮起,亮几颗就代表几阶,亮什么颜色代表什么系别。
  水晶石是制作晶币的材料,本身不蕴含魔力,比黄金更珍贵,硬度也比黄金高,但是没钻石那么少见,硬度也比不上钻石。
  这么两个“测量魔具”,消耗了苏阳一大半晶币,好在她先头拍卖了两枚储物戒指,这点钱耗得起。
  之前苏阳比较穷,身上最大额度的钱币就是金币,她倒是没发现水晶石的特性。拿到晶币后试了一下,发现水晶石吸收魔力很快,但不太容易储存魔力,一下子就逸散了,便没将它列入制作魔法道具的材料之中。
  老詹和尤金吃完宵夜去睡了,苏阳仍在书房,迫不及待开始刻符文。
  第一个测量魔具,她中规中矩地刻了老詹给她的符文,刻完之后,她将手放进顶部凹槽,上面镶嵌的水晶石果不其然亮了起来!
  非常亮……可以闪瞎狗眼的那种亮……还不停变换颜色,跟舞厅的球灯似的……
  苏阳凝神感受了一下,发现她身周的元素精灵都变得极为活跃,不要钱似的释放魔力,随着她的手流入测量魔具,同时她能感受到精神力的急速消耗。
  而在她闭眼感受的那会儿,测量魔具上的九颗水晶石全部炸裂,碎了一地。
  苏阳默默收回手,看着地上的残骸,总觉得明天可能要被老詹烦死……才做好的魔具,五分钟被她搞坏了。
  其实换别的魔法师来,根本坚持不到五分钟,便会精神力枯竭,感到疲惫,甚至会昏厥过去。人家测量的时候,手放上去一会儿,水晶石亮了就收手的。
  这个符文虽然能催发元素精灵的魔力流入人体,但并不能很好地操控,想要靠此符文实现不献祭的魔法是不现实的,因为单纯使用符文的时候,来自元素精灵的魔力浑身乱转,一不小心会爆体而亡。测量魔具起到了引导作用,让元素精灵的魔力有了抒发口,通过手流入测量魔具,精神力的消耗,便是疏导魔力时产生的。
  苏阳握了握自己的手,有一点点不太舒服的异样。按她的推测,魔法师们平时施展魔法,都是以“咒语”为魔力容器,元素精灵的魔力并不会通过身体,普通魔法师本身不储存魔力,经脉没有扩展过,外部魔力通过手的时候恐怕会很痛。
  将残骸堆到角落,她又开始刻另一个测量魔具,用的是新式符文——中文。
  符文内容有一些参考她刚才试验时得到的感受,但魔力来源得改成自身,而非元素精灵。精神力的要求也会全面提高。如果这个新符文能有用,她打算让认识的人都来试一遍,说不定就有潜在魔法师呢。
  刻完符文,苏阳开始新一轮试验。
  新版测量魔具需要一定的精神集中力才可以激发,她能感受到魔力被吸取,依旧和刚才一样,九颗水晶石全亮,五颜六色。
  苏阳有意识地控制着魔力的流量,改变属性,水晶石的颜色也不再那么不规则变幻,开始按着她的属性改变。
  然而这一次,大概支撑了十分钟的时间,水晶石炸裂……
  好吧,至少证明了她的新符文行得通。
  苏阳默默望着天花板。
  第48章 章之四十七
  “你这家伙搞什么啊!你知不知道镶嵌水晶石得废多少功夫!!秘银柱体是早就做好的!花了这么多时间就是为了镶嵌水晶石啊!!蠢货!!败家子!!”
  “哈!?死老头你什么态度!!竟然敢这么和大小姐说话!!活腻了是吗!!现在就让我送你去轮回吧!!”
  “我靠你们别闹了!喂!快来拉住莫莉啊!!”
  “什么什么!?要打架吗!要打架吗!!来呀来呀!!我好久没打架了!松松筋骨!!”
  一大清早的, 这偏僻的别墅便喧闹个不停, 传出各种怒吼声和砸东西的声音, 犹如家暴现场。所幸他们没有邻居,吵不到别人。
  苏阳头疼地揉了揉额头,熬了一晚上,还被人在耳边大吼, 耳鸣都出现了。她就知道老詹看到测量魔具的残骸一定会生气……
  “不好意思啦,麻烦你和尤金重新镶嵌一下水晶石。”苏阳不太诚意地道了个歉,在老詹即将开始新一轮怒吼前,她拿出了昨晚上的制作成品, “这个是我临时做出来的小型测量魔具,可以暂时代替原先的,不过没办法测量出职阶, 只能看有没有魔力潜能。”
  刚还怒气冲冲的老詹, 立刻被苏阳手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也是测量魔具?这么小?”
  与原先的测量魔具比起来, 苏阳手上这个连十分之一大小都没有,刚好一个巴掌,水晶石并不是镶嵌上去的, 而是盛放在秘银凹槽中, 可以随意拿放。主要还是苏阳觉得水晶石容易炸, 纯属消耗品, 镶嵌工艺太麻烦了。她拿昨天炸碎的一些水晶石残骸再利用, 便做出了一个小的简易版。
  “放在手掌上, 集中精神, 就可以启动。”苏阳说着,小心翼翼进行了演示,水晶石立刻亮了起来。很快她便收回魔力,怕一不小心又炸了,“你们也试试看吧。”
  老詹狐疑地看了看,没有接过小型测量魔具,摇头道:“我就算了,年轻的时候去考核过,我没有当魔法师的潜质。”
  “那你就更应该试试了。”苏阳向众人解释了一番她自己的魔法概念,即使无法借助元素精灵的魔力,也不能说自己就没办法产生魔力,这个新版的符文便是为了探测人体自身魔力而制作的。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心里有了那么一点小期待,但又怕失望,没敢第一个伸手。
  奥汀帝国每年春天,在各大城市会开启一场魔法师的考核,用的就是几百年传承下来的测量魔具。除了个别贵族之外,恐怕没人会错过这场考核。
  苏阳没有参加过,毕竟她爹妈没打算让她成为魔法师。莫莉年幼便被卖为奴隶,也没机会考核。不过从来没听说过有兽人魔法师就是了。
  “这东西测魔力吗?”贝妮是最无所谓的,龙族天生就会用魔法,她接过苏阳手中的测量魔具,稍一凝神,水晶石便亮起了红色的光芒,而且持续不断。
  苏阳似乎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赶忙阻止她:“亮一下就可以了。”她一晚上已经弄碎很多水晶石了,得注意不能再扩大损失。
  “贝妮很不错哦,纯粹的火系。”苏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想起了她们初遇时那巨大灼热的火球,稍微有点遗憾道:“这个小型的就是不能看有几阶,可惜了,具体职阶等级还得等老詹和尤金修好完整版测量魔具才能知道。”她估摸着,贝妮的魔力水准,应该不会低于七阶。
  “肯定的啦!我可是龙族!!”贝妮笑嘻嘻地蹭了蹭苏阳的手。
  接着便是莫莉和博隆轮番试了一下,水晶石没有反应。他们两个也无所谓,一个是六阶战士(狂化后七阶),一个有五阶顶级水准了(近期有可能会突破)。自己本来就拥有力量,便不是很在乎有没有额外的魔力。
  老詹看着那小型测量魔具,心脏狂跳起来,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有梦想的,男人总归向往实实在在的力量,可惜老詹练武不行,亦没有魔法师潜力,后来便一门心思钻进了炼金术中。
  “真是的,都怪你,害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产生了多余的幻想。”即使这么说着,他仍然拿起了魔具,努力凝神。
  半晌,水晶石没有反应,老詹失望地准备放下,被苏阳制止,“再等等,我感觉到元素波动了。”
  “我一个糟老头了,怎么也……”不过老詹话还没说完,发现水晶石上闪现了轻微的金红色光芒。
  真的非常微弱,一闪即逝。
  “这、这……”众人都有些震惊。
  苏阳点头确认道:“变异金系,老詹你可以跟我来学习魔法了。”
  “什么!?真的假的!?你没看错!?”老詹跳脚,很激动,“竟然是超级稀有的变异金系吗!?我老头子还是很牛逼的嘛!你确定没看错!?”
  苏阳没理他的兴奋,将魔具递给尤金。
  尤金顺利地让水晶石亮起了金红色的光芒,也是变异金系。亮度虽然比不上苏阳和贝妮,但可比老詹的明显多了。
  老詹疑惑起来:“我是变异金系,我徒弟也是变异金系,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这个世界的魔法分为水、火、风、土、光、暗、变异雷、变异冰、变异木、变异金十大系。暗系不用想了,一群和死亡为伍的异端,一旦被发现有暗系的魔法师,立刻会被烧死……不,很多人连魔法师都没成为,测出是暗系,就会被国家处理掉。
  受暗元素精灵宠爱的家伙,都是不祥之人,会带来灾害。自古就有的说法,所以奥汀帝国明面上没有暗系魔法师,至于私底下嘛……谁知道呢。
  然后就是变异类的系别最少见,极其珍贵。只是苏阳觉得,以元素精灵的角度出发,变异类系别不应该算是少见,无形间变异类的元素精灵生长环境特殊,比较少,仅此而已。
  如果是自己产生魔力,那就另当别论了,她的魔法理念,是不能按照过去的标准来衡量的。
  “不一定是巧合吧。体内蕴含同类魔力的人,应该比较容易互相吸引,你为什么选尤金当徒弟?是不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挺喜欢他的?”苏阳分析道。
  老詹摸了摸下巴,回忆着说:“好像是这样,我看到这小子的时候,就觉得他特别顺眼。遇见他之前我可从来没有过收徒的念头。”
  尤金尚未说什么,米娜比他还激动,“大小姐!大小姐的意思是说,我儿子他、他能成为魔法师!?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她卑微了一辈子,即使被苏阳顺手救出苦海,也没什么存在感,日常就是听着莫莉的吩咐,打打下手,做点打扫的伙计,话不多说,活得像个影子。因为哭泣只会招来丈夫的暴力,所以米娜是个连哭都不敢哭的人。
  今天她倒是哭了,抱着尤金流出了开心的泪水,“太好了,太好了……”
  苏阳让米娜也试了试,不过她没有让水晶石亮起来。当然,米娜并不失落,她儿子有魔法潜质就足够了。只要尤金不会活得像她这么憋屈,一切就好,世界都光明了,人生顿时充满了动力。
  接着便是赛特,这也是个日常没存在感的,不过他人机灵,还是苏阳自己要签下的仆从,慢慢莫莉也会让他接手一些苏阳的事务。
  看着手中水晶石的光辉,赛特同样很激动。他小时候就被父母带去过大城市的市政府参加考核,然而那时候他并没有任何潜质。虽说每年都可以进行考核,但除了初次考核免费外,往后考核一次就要一银币,赛特也没有非要当魔法师的心,便不再去了。
  他之前愿意死心塌地跟着苏阳,是觉得苏阳绝对能成为大人物,说不定自己将来也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便心甘情愿当她的仆从,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成为魔法师。
  赛特将测量魔具还回去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此时此刻极其想要写信回家,告诉母亲弟妹这个好消息。不过苏阳没发话解散,他不敢擅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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