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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周谧认为他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再也不想隐瞒:在百元大厦那边吃的。
  张敛问:跟同事?
  周谧说:不是, 跟k记要给我们打分的那个媒介部总监。
  张敛问:养狗那个?
  周谧:嗯。
  张敛没有再说话。
  周谧整理了半个钟头纪要,张敛还是没有回她微信,不由有些坐立难安,又发信息过去:你是不是不高兴啦?
  张敛说:先忙, 下班再说。
  周谧眼微胀: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忙。
  张敛问:怎么了。
  周谧抽了张纸巾摁两下发酸的鼻头, 不敢在公司真正泪目:我觉得你生气了, 因为这件事。
  张敛回得很快:是有一点。
  这句话像扇动了一下雨刮, 聊天框里的沟通模式瞬时从水濛濛变为全透明, 敞亮无比。
  周谧没想到他总是坦白得这么快,雨过天晴,又得寸进尺地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啊。
  张敛:你不知道我生什么气还来问我生没生气?
  周谧咬着唇:可是你也会见客户,跟他们吃饭吧。
  张敛说:所以只是一点。我司的方案差到还要你这个小朋友单独陪客户吃饭?
  周谧敲字的节奏变得轻快:我不是小朋友了好吗。
  张敛:你是小捣蛋。
  周谧忙掩住因笑挤成一团的下半张脸,并顺杆子爬:那小捣蛋可以专心安心放心潜心尽心为奥星工作了吗?
  张敛:忙去吧。
  —
  晚上到了家,周谧就像只黏糊跟屁虫一样无时无刻地贴在张敛身边。他去洗手,她就摊开双手要他帮自己挤洗手液;他去吃水果,她就张开嘴“啊——”着要他喂一块;他去书房处理邮件,她就端了张椅子在旁边捧着脸观赏他峻挺的侧脸;他讲电话,她就歪起上身贴去手机背面偷听。
  最后张敛忍无可忍,放下电话就把她拽来腿面,趴着的姿势。隔着黑色的西裤,周谧感觉被压得胸闷,刚要逃脱,屁股已经被狠拍了一下。
  他完全没控制力道。
  不是极快捂住嘴,周谧恐怕要叫出惊动整个房子的动静。
  被他手掌接触过的部位火辣辣地痛起来。
  “疼死了……”她脸红得像颗大番茄,闷声闷气:“你干嘛打人啊。”
  “你庆幸你今天穿得是包臀裙吧。”张敛淡声说着,放开她。
  周谧不爽起身,像刚打过针那样拧眉揉着痛处,刚要老实坐自己椅子上去,她又被男人拉了回去。
  她听见他呼吸粗重了一点。
  书房的门被她用后背彻底阖拢。
  死咬着唇一荡一荡撑扶在书桌边缘时,周谧在一种让她几欲喷泪,并不断加叠的强烈情绪中认识到,包臀裙其实也屁用没有。
  一起回卧室洗完澡后,周谧照常窝回张敛怀里。
  她喜欢他各种各样的拥抱,好像她是他的某一根肋骨,只有严实地嵌入他臂弯深处才算是彼此的填补。
  张敛用手指随意梳理着她鬓边的发丝:“今晚这么黏我干嘛?”
  周谧戳戳他心口的位置,拉丝糖一般嘟囔:“哄——你——啊——”
  张敛嘴角一扯,没有说话。
  周谧继续相同的动作:“那你有没有被哄好?”
  张敛说:“我很好。”
  周谧翻了身,改为趴他胸口:“真的好吗?”
  张敛:“嗯。”
  周谧咬牙切齿:“我不好了,屁股到现在都疼着,我爸妈都没这样打过我。”
  张敛把她整个拉来身上,手伸进薄毯:“哪边?”
  “左右都……”她忽然“啊”地把身体绷成一张平衡板:“别乱碰无关位置行吗?”
  张敛钳住她咯吱窝,把她往上带到顺手的高度,专心而温柔地给她抚揉。
  周谧脸靠在他颈侧,唇角翘好几下,又昂头亲亲他线条高级而完美的下颌角,情不自禁道:“好想一辈子这样贴在你身上哦。”
  张敛懒散的面色有一刻凝固,像烛火在风里短暂地忽闪了下,但未熄透,又重新燃了起来。他勾唇,偏下头去,也吻了吻她额头。
  —
  提案过选的消息很快从客户那边传来,奥星拔得头筹,成为k记今年端午项目的agency。
  因对方是大餐饮集团,口碑在业内又出了名的难搞,公司不敢轻慢,重组的正式团队有十二人,工作任务尽可能细化,加班加点,在协调中尽快给出最让客户满意的线上线下营销。
  在叶雁的指导下,周谧开始学着下brief,学着如何跟创意那边沟通来自客户的修改意见。
  众所周知她跟季节关系不俗,很多时候群里的文案或设计会直接@她询问某些海报的风格或slogan是不是k记那边想要的。
  受宠若惊的同时,周谧也觉得泰山压顶。
  她并非项目的真正对接人,更不好意思贸然打搅季节,但这次时间紧促,直接打听的确是最有效也最及时传达和反馈双方意见的方式了。
  她跟季节的聊天次数突飞猛进。
  除去工作相关,狗跟王者依然是两人亘古不变的联络话题。
  能在职业生涯的开端遇到季节这样好相处的甲方,是她的莫大幸运。
  在这种锻炼中,周谧也有了“我真的已经是个ae”的实感。
  这个月里,她看行业公众号的次数锐减,一个是因为忙碌,还有一个是没必要。刚来奥星时,她非常依赖这个,跟有毒瘾似的每晚从头翻到尾,并死记里面的黑话与重点,都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融入和专业,但现在真正深入工作内容后,这些都会像自动输入的字符一般渗透进大脑,她慢慢找到了一些节奏,偶尔也会有几个虽不那么纯熟,但勉强能算作独当一面的时刻。
  她猜这应该就是张敛口中的“奥星氛围”吧。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广告人了。
  不得不说,张敛是个完全意义上尊重对方的伴侣,他会切实地表达出吃味的态度,但从未因此限制干涉她的工作模式。
  周谧曾跟他说:“你要是不舒服,我可以给你看我微信聊天记录的,我跟season其实没有任何暧昧内容。”
  张敛直接拒绝,并罕见地使用了性质严重的形容词:“我个人非常厌恶这种行为。”
  厌恶。
  周谧没忍住笑:“是不是你前女友总查你聊天记录啊?”
  张敛一言未发。
  工作与感情,都在一种奇异的平静中稳步前进,这点是周谧完全没想到的。白天的焦头烂额和夜晚的水乳交融相互穿插,让她几乎快忘了载着她与张敛两人的,这艘漂浮不定为期仅三月的海船即将到港。
  接到妈妈电话时,周谧才惶然意识到,还有三天就要跟双方父母汇报他们的最终选择了。
  长辈数着日子等。
  而他们忘掉日子过。
  有他俩上次回家的事儿打底,汤培丽的声音听起来昂扬有力:“怎么样了啊谧谧,这段时间跟张敛处得怎么样?公司是不是很忙啊,这阵子也不过来玩了。”
  周谧不知如何作答。
  因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没给出表态。
  一缕分辨不出情绪的气流从心头漫出,随即灌空整个胸腔。
  周谧勉力撑起笑容,报喜不报忧:“挺好的啊。公司是很忙,我最近开始自己联系客户了,厉害吧!”
  妈妈夸了几句,重点还留在小俩口的打算上,还笑言已经在跟爸爸看领证吉日了。
  周谧绷了会唇:“你们先看着呗,等张敛回来我再问问他哪天合适。”
  应付完妈妈,周谧的心情沉至谷底,像从刚开始就配方失误的戚风蛋糕,努力蓬得再久,也在取出烤箱的瞬间回缩。
  她七上八下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心情又归于一条毫无起伏的,迷茫的白线。
  周谧侧躺下去。
  张敛今晚有应酬,到家时已经快十二点。
  听见他开门声音时,周谧也还没睡着,但她还是极快地闭紧了眼睛,并把脑袋往毯子里藏匿。
  留意着男人洗漱的动静,她心头如被很低浓度的硫酸腐蚀着,一阵接一阵的痛紧。
  张敛回了床上,先关了灯,又像之前那样从背后抱住她,是惯常的亲密,身上微挟酒气。
  周谧拼命僵持住身体与情绪,一动未动。
  张敛似乎累极,拂在她耳后的气息很快变成深眠状态的均匀。
  周谧开始无声溢泪,和极轻的呼吸。
  她这样偷偷哭了很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
  翌日照常到公司后,周谧又回归平日那个始终上着发条高能量的小ae,在leader的安排下继续一天的工作。
  接近中午,行政忽然在大群里提前通知,说下午两点老板要开大会。
  部门顿时哀鸿遍野。
  叶雁在座位上打哈欠狂揉头,又交代周谧:“你一会去把下午订的room2推到四点之后吧。”
  周谧好奇:“不会就是你上次说的反省大会吧?”
  叶雁皮笑肉不笑:“不然呢。”
  周谧抓了下额角:“我们组要做汇报吗?”
  叶雁欲哭无泪:“要的,几个组都姐姐来,别担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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