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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小手不自觉地攥起,舒思玉的眼底迅速氤氲了一层雾气。
  顾瑞辰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女人就擅长用眼泪这一招,不过除了他的丫头,谁的眼泪都对他没效果,于是,顾瑞辰抿了下唇,继续道,“大殿之上,帝后面前,也有人敢信口雌黄,不知皇后娘娘认为,该如何处置呢?”这回顾瑞辰没叫“姑母”而是直接叫了“皇后娘娘”。皇后心里也清楚,顾瑞辰这是逼她要做个决断呢。
  此时的众人纷纷唏嘘,各种鄙夷地眼神一齐投向舒思玉。
  “这个舒四小姐人品真够卑劣。表面上说的多忠义,不过就是嫉妒妹妹比自己的才华好!”一夫人率先开了话头,小声道。
  “的确,真没发现呢,我刚刚还想,娶儿媳妇,就要舒四小姐这样端庄贤惠的才女,现在一看,果真不能光看美丽的驱壳,内在才重要,看着她人模人样的,连自己的妹妹都陷害!”
  “我看呀,指不定那首诗,就是她做的呢!不过这事儿怎么说,都出不了舒府,舒侯这次可是麻烦了。”
  舒思玉一听,死死地咬住下唇,求救似地看向皇后。
  皇后柳眉倒竖,扯起一抹好看的笑容,“皇上,‘瑞辰’分析的头头是理,臣妾也觉得凭借一幅画就定舒六小姐的罪,有失公道,再加上秋夕是个喜庆的日子,依臣妾看,这件事就过去吧!”
  皇后话音一落,沉默良久的长公主却不屑地冷哼一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喜庆的日子就坏了国法,那以后还用什么去谈规矩?”
  皇后一听长公主反驳她,嘴角一抽搐,刚要接话,声音却被下面的一个犀利清冷女声打断。
  “素闻长公主刚正不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不过,秋夕盛宴不单单是一个宴会,同时也代表了下半年的祥和,不知长公主执意要生事端,是不是想破坏原有的祥和呢?”此声一出,众人登时倒抽一口冷气,惊诧和佩服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向声音的主人投去。
  现在谁不知道长公主和皇后无论在前朝还是在后宫都是平分秋色,除了皇后,还有谁胆敢这么跟长公主说话。
  神情淡淡的舒安夏的眼中,也多了一抹不可思议,带着一丝探究,舒安夏将目光转向声音的主人——二夫人。
  二夫人神情淡淡的,嘴角扬起一个乖戾的弧度,端起琉璃茶杯,轻缀了一口。
  反观舒浔易,老脸比锅底还黑,今日他舒府的人都吃错药了吗?一个一个都给他出状况,虽然他刚刚在长公主面前吃了憋,但是二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敢说这样的话……。长公主随便一指,治她的大不敬之罪简直轻而易举。
  看着众人屏住呼吸,舒浔易有些不情愿地起身,刚一抱拳,他将要出口的话便被长公主打断。
  “舒侯夫人言之有理,是本宫考虑不周,此事还请皇兄做决断!”长公主说完,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水眸,让人看不起表情。
  包括舒浔易在内的众人,一听长公主的话,下巴差点掉下来,这哪里还是那个盛气凌人的长公主?
  舒浔易的额角狠狠抽搐,他今日的心脏已经遭受了几次打击了,再这样下去,他得被人抬回府了。
  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舒四小姐,你先起身吧!”
  舒思玉叩首谢恩,缓缓地站起来,眼神的余光中,舒安夏挂着的青白色面纱显得异常刺眼,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二夫人和四姨娘送给舒安夏的药膏,舒思玉的闪过一抹阴狠的笑意,突然舒思玉猛然上前一步,秀臂一伸,就直抓舒安夏的面纱。
  舒安夏原本在诧异着二夫人和长公主怪异的暗潮流动,加上之前燕离歌说过长公主逼着他娶舒天香的话,舒安夏的心里更是浓浓的疑问。所以此时,她并未注意到舒思玉的动作,待她感觉到有人接近,为时已晚。
  舒思玉的小手,已经够上了她的面纱,并且猛地一用力——
  舒安夏的面纱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飘在空中,缓缓下落。
  “嘶——”全场的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眼前这个舒府的六小姐,真的是那个传闻极丑无比,几十年不能要坐冠“丑女”之名的舒府六小姐吗?
  太夸张了,太扯淡了。想想那些有美女、才女、贤女之名的各大家闺秀们,谁有这样的风姿?谁有这样的气质?
  这时,一个夫人终于憋得忍不住出声,“如果说长公主的公子称为‘北国第一美男’的话,‘北国第一美女’绝非舒家六小姐莫属。”
  “的确,还说什么舒家四小姐是舒府最漂亮的女儿,跟这个六小姐比起来,简直差得太多了。”又一夫人赶忙接话。
  “这个舒侯也真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又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学,竟然放在府内藏着掖着,看来这么极品的女儿,是专门给顾三公子留着呢!”户部尚书的陈夫人,看着离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顾瑞辰,掩着嘴轻笑到。
  顾瑞辰闻声,扬了扬眉,嘴角弯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陈夫人像得到鼓励般,更加肯定自己这条马屁路线走对了,心里暗暗算计,秋夕盛宴一过,她得赶快去舒府看看,舒侯还有没有哪个女儿到了适婚年龄,还跟这个六小姐关系不错的。
  一努定,陈夫人正了正身子,斜睨舒思玉,“你们看舒府这个四小姐,简直就是蛇蝎美人,枉我还替我们家老二去求过亲,一个庶女而已,还弄这么多幺蛾子!”……
  舒思玉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舒安夏这张完美无瑕的脸,悬在空中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番的打击已经超出舒思玉心里承受的极限,忽地,她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几个太监把舒思玉抬了下去,舒安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静静地看着桌前的茶碗,长长的睫毛垂着,让人看不清表情。
  舒思玉从小天赋异禀,可以左右手同诗,用嘴叼笔写字,这件事如果要继续追究,舒思玉想推卸责任也不可能。只不过,此地是皇宫,此事关系到舒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要收拾舒思玉,以后有的是机会。
  身旁的老太太频频地看着这个聪慧的孙女,满眼的赞赏。
  舒安夏是个以大局为重的孩子,知道轻重缓急,倪姨娘能有她这样的女儿,也该欣慰了。
  除去这场闹剧,在场的各位都是心知肚明,本次秋夕盛宴的头名到底该花落谁家。
  皇帝虽然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判定舒安夏是赢家,并赐予舒安夏一道空白圣旨。转眼天就黑了,众闺秀小姐们纷纷集中在御花园准备看烟花,顾瑞辰在离开正殿之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舒安夏,他在冷宫门前等她。
  冷宫是离皇宫西侧门最近的宫殿,只要出了西侧门再行千余米,就到了集市。民间的秋夕节可比皇宫热闹的多,不但有“比诗大会”、“斗舞大会”、“曲画大会”等等,比皇宫热闹好玩得多。而且像在舒府这种门第森严的世家望族里的大家闺秀,肯定没参加过,想着舒安夏一定能喜欢,顾瑞辰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频频地望向从正殿过来的小径,他的丫头动作也太慢了,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忽然,顾瑞辰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他的黑瞳闪了闪,终于来了。
  极度兴奋地转过身,映入顾瑞辰眼帘的,却是一个他极其不想见到的身影。
  狠狠地蹙起眉,顾瑞辰的脸冷了三分。
  “你来干什么?”顾瑞辰脸一沉,眼神锐利如刀。
  舒思玉愣了一下,憋了憋嘴,她刚刚偷听舒安夏嘱咐舒冬烟要注意安全,她要来冷宫这里找一个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舒安夏要见的人,肯定是顾瑞辰!
  所以她先舒安夏一步来了,但是一看到顾瑞辰那厌恶的眼神,她的心就如刀割一般,明明是她先认识的顾瑞辰,明明以前顾瑞辰对她很温柔的,都是因为舒安夏那个贱人!她不甘心,不甘心,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想到这里,舒思玉一咬牙,尽量让自己脸色如常,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是五妹妹让我过来的,六妹妹嘱托五妹妹,说她跟燕公子有些事儿要说,让五妹妹过来告诉你一声,但是五妹妹跟陈家公子相谈甚欢,便找我来帮忙传下话!”
  舒思玉很聪明,知道以她和舒安夏的关系,如果直接说‘舒安夏嘱托她来告知顾瑞辰’,顾瑞辰一定不会相信,然而,如果说舒安夏嘱托舒冬烟来传话,那么可信度就高了很多。
  顾瑞辰虽然聪明绝顶,但是一遇到舒安夏的事儿,尤其是舒安夏和燕离歌的事儿,他总是会乱了方寸。
  虽然这个舒思玉心机深沉得让他厌恶,但是当她说出这句话之时,他的心还是难免有些难受。
  依稀记得第一次,和他丫头见面的场景,她光着身子,把燕离歌藏在浴桶里。她一直想不通,是怎样的女子有这样的勇气和善良,为救人一命,不顾名节。之后,在顾府的寿宴,她和燕离歌之间的那些眼神互动,那些默契,无不让他嫉妒得想死。他原本就想让燕离歌拿走虎符,然后去制约皇后的野心,然而,他看到他的丫头为了燕离歌冒险,赌气之下,他还是去跟她抢虎符,但是却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盯着她将‘虎符’放进衣袋里,却仍然被她掉了包。从那时起,他就认定了,只有这个女子,才是他想要的女子,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
  然而,她又一次地因为燕离歌陷入了险境,他毫不留情地杀死了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但是燕离歌的阴影,却深深笼罩了他。
  他一向自负,所向披靡,但第一次,在这个小女人面前,他失去了自信,因为他不知道燕离歌到底在她的心里有多少分量。
  就在顾瑞辰沉思的瞬间,舒思玉轻巧将手中的一整瓶香粉撒到自己身上。
  暗暗攥紧拳头的顾瑞辰,深吸了一口气,暗暗下了决心,无论他在他丫头心中的分量如何,他都要守护在他身边,哪怕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角落放着他,那就足够了。
  忽然想通了,顾瑞辰的脸上也不再纠结,而是扬起好看的笑容。因为一直陷入了思绪中,他的警觉性降低了不少,并未发现舒思玉已经走到他的旁边。
  舒思玉用余光阴狠地扫了一眼小径上越来越近的人影,唇边的算计更甚。
  忽地,舒思玉猛然向前一步,双臂极快地搂过顾瑞辰的脖子。满脑子是舒安夏的顾瑞辰,被舒思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舒思玉将红唇凑了过来。
  顾瑞辰曈昽一缩,下一秒,他纤长的手指倏然钳住舒思玉的下巴,捏碎的力道,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顾瑞辰身子晃了一下,眼前一阵晕眩。
  “该死!”顾瑞辰暗暗骂了一声,竟然被这个卑劣的舒思玉下了药。他死死地咬住牙,冰冷的黑眸中闪过一抹骤起的肃杀。
  舒思玉被顾瑞辰这么一甩,连续退了数步,狠狠地撞上了一旁的树枝,她一个不稳,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舒思玉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明明就已经要亲上去了,只要亲上去,舒安夏定然会气得走开,这样带她身上的迷药香粉起了作用,她和顾瑞辰木已成舟,那么谁都不能拆散他们了。
  然而,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刚从小径露头的舒安夏,便看见环着顾瑞辰脖子的舒思玉,她脸色一沉,还没等她去收拾舒思玉,顾瑞辰就已经把她狠狠地甩到一边。
  俏丽的薄唇弯起,舒安夏投给顾瑞辰一记赞赏的眼光。
  顾瑞辰一看到舒安夏,俊脸上登时浮现出歉意和一抹担忧。
  舒安夏轻笑了一下,用眼神告诉他,她相信他。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已看清了顾瑞辰对她的那份心,不管舒思玉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去挑拨离间,都无法破坏她跟顾瑞辰之间的那份信任和默契。
  看着舒安夏的表情,顾瑞辰终于扯起一抹安心的笑容,不知怎么,刚刚提到燕离歌带给他的阴霾和压抑,在看到她来了的那一瞬间,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舒思玉洒在身上那股怪异的香粉味儿开始弥散,顾瑞辰的身体有些晕眩。
  舒安夏这才发现了顾瑞辰的不对劲儿,快了几步走上来,扶住他。顾瑞辰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手臂搭上舒安夏的香肩。
  舒安夏摸了摸他的脉搏。
  “罗蝶香粉!”一种专门针对男人的强力春药。
  舒安夏咬着唇,森冷地看了一眼舒思玉,眼中划过一抹杀意。
  这时的顾瑞辰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丫头,你快走!”
  舒安夏知道顾瑞辰在极力地强忍着,又怕会失控忍不住伤害她。虽然跟一个中了强力春药的男人独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但是此时此刻,她绝对不能扔下他不管。
  轻轻地眯起眼,舒安夏稳了一下顾瑞辰的身体,从怀中掏出一个药丸,忽地,舒安夏俯身,手指狠狠地捏开舒思玉的下巴,舒思玉极力地想要躲开,却怎么也动不了。登时,她的眼中出现惊恐之色,她从来都不知道舒安夏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道。
  一个清甜的药丸从她的喉咙滑下,舒思玉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抠出来,然而奈何她怎么努力,药丸却是越滑越深。
  舒思玉狠狠地瞪着她,“你给我吃的什么?”
  “你想要什么,就给你吃什么。宫里除了皇上,只有太监能帮你解决了,你只有半个时辰,赶快去找人吧!”舒安夏冷笑一声,扶着身子滚烫,而且越发沉重的顾瑞辰,便消失在夜色中。
  舒思玉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无法消化舒安夏的话,这时,一个笨重的轱辘轱辘的轮子声,传入舒思玉的耳中。
  舒思玉闻声回头,只见一个面色冷沉的小厮,推着舒天香,缓缓地走出来。
  “四姐姐——”舒天香唇瓣一弯,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舒思玉一见她,眼神登时冷了三分,戒备地看向她,“你来多久了!”
  “该看不该看的,都看见了;该听和不该听的,也都听见了。”舒天香笑着哼了一声,“这也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让瑞辰哥哥分了心,即使‘追风’轻功再厉害,都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听呢!”
  舒思玉一咬牙,登时觉得有些面子挂不住,毕竟他刚刚强吻顾瑞辰,不但没成功,反而被他甩了出去。
  舒天香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扬了扬眉,“四姐姐,你想知道四姨娘哪儿去了吗?”
  舒思玉一听四姨娘,眼神登时警觉起来,从昨日起,她就没见到四姨娘,而今日秋夕盛宴如此盛大的节日,四姨娘却也不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舒思玉的心忽然紧紧一抽搐。现在的舒府,只有四姨娘一个真心对她好,她可千万别处什么事儿才好啊!
  盯着舒思玉一波三折的表情,舒天香的嘴角弯起一个乖戾的弧度,“四姨娘被爹爹废了手脚,扔去后山自生自灭,如果不是母亲把她捡回来,她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舒思玉一听舒浔易把四姨娘废了手脚扔去后山,小脸上立即泛出惊恐之色,细弱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泪水迷满了双眼。
  “怎么会?怎么会?就算爹爹不理会我和大姐的感受,可是毕竟还有二哥在啊,二哥虽然是庶子,但是那么争气,爹爹怎么能这么狠心?”舒思玉的手指狠狠地抠着地,指甲泛出血丝。
  “不要怪爹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舒安夏搞的鬼,四姨娘和母亲走到今天,都是舒安夏的诡计,四姐姐,如果你想报仇,就跟我联合起来,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要让舒安夏死!”舒天香一提到舒安夏,满满的双眼中,是毁天灭地的恨意。
  舒思玉也颤抖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舒——安——夏!”
  这时,舒思玉忽然捂着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浑身燥热的悸动一波一波地敲击着她的心。
  “四姐姐,你的药力发作了!”舒天香说着,给身后的“追风”使了个眼色。
  “追风”会意点头,松开轮椅,一步步走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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