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她掀开尤新阳的外套坐起身来，脸色晦暗，神情失落。
  尤新阳坐在她身边的输液椅上，直截了当地问：“他是小桃的爸爸？”
  慕冯樱知道遗传基因骗不了人，点了点头。
  尤新阳虽然已经猜到这个答案，但真的得到确切回答时，他还是有些震惊，问：“你不是说你们早就不来往了吗？”
  “他回国了。”慕冯樱扭头看他，“前些天偶然碰到的。”
  “他见到小桃了吗？”
  慕冯樱又点头。
  尤新阳想连自己都能一眼看出这男人和小桃长得像，许洛枫本人就更容易确定了。
  尤新阳脸色沉下来，“他来找你是想干吗？难道他要抢小桃？”
  “不，不可能。”慕冯樱手扶额角摇摇头，“他很讨厌小孩子的。”
  气氛沉默。
  尤新阳拿出一把瑞士军刀给慕冯樱削苹果，说：“樱樱，你说过你已经忘记他了。”
  “我是忘记他了。”慕冯樱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我和他早就完蛋了。”
  尤新阳抬眸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之前慕冯樱看许洛枫的眼神都落在他的眼里，他从未见过慕冯樱眼中露出那样的眼神，即便她对他态度疏离，语气冷淡，但是她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尤新阳心中很不痛快，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慕冯樱：“完蛋了最好，要不然我会吃醋哦。”
  慕冯樱瞪他一眼。尤新阳眼珠一转，说：“说起来啊，我真没想到，你以前挑男人的眼光居然是这样的。”
  “？”慕冯樱没明白他的意思，她咬了一口苹果，“什么意思？”
  尤新阳一脸难以置信：“刚才那家伙就是一只白斩鸡，我一只手就能撂倒他，你居然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噗——”慕冯樱差点被苹果呛到，她被尤新阳逗乐了，“是啊是啊，我以前就是喜欢白斩鸡啊，不行吗？”
  “眼光太差。”尤新阳伸手捏捏她脸颊，也笑了起来，“事实证明白斩鸡就是不靠谱的。”
  “噢，你靠谱哦。”慕冯樱揶揄地笑他，“他是白斩鸡，那你是什么？五花肉吗？”
  “哈哈哈哈哈……”尤新阳大笑起来，他弯起自己手臂，给慕冯樱秀一秀那结实坚硬的肌肉，“我是——红烧蹄髈。”
  第15章 爸爸驾到15
  【爸爸驾到独家】第十五幕、我妈妈以前实在是太没原则了。
  输完液，尤新阳开慕冯樱的车送她回家，慕冯樱没有胃口，不想吃晚饭，尤新阳也不勉强她，看她睡下了，他告辞离开。
  临睡前，慕冯樱给慕洋打了一个电话，撒谎说自己这几天依旧很忙，拜托父母再照顾两天慕小桃，她空下来就把女儿接回家。
  正讲着时，慕小桃的声音在边上响了起来：“是妈妈吗？是妈妈吗？外公，是不是妈妈？”
  慕洋笑：“是啊，来，小桃和妈妈讲话。”
  慕冯樱蜷在被窝里，听着慕小桃捧着手机嗲嗲地叫她：“妈妈——”
  慕冯樱在长假中只去父母家里探望过两回慕小桃，这时候已经有三、四天没见到女儿了。她很想念她，问：“小桃乖不乖呀，有没有想妈妈？”
  “小桃很乖。”慕小桃撅着嘴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那么小的孩子，已经懂得了嘉兰名居只是外公外婆的家，桃花苑才是她自己的家。慕冯樱说：“后天，妈妈后天下班就来接你回家。”
  “哦！”慕小桃开心起来，“妈妈，今天黄萌萌说我们要烧烤。”
  “烧烤？什么烧烤？”
  “就是烧烤，外公知道的。”慕小桃说不清楚，“妈妈，你会带我去吗？”
  慕冯樱猜测大概是幼儿园的家委会又要搞亲子活动了，她有点头疼，问：“小桃想去吗？”
  “想！”慕小桃大声地回答。
  “妈妈要是没有工作就带你去，好不好？”慕冯樱不敢许下承诺。九月中旬的那次亲子活动给她留下了特别糟糕的印象，小桃班里的家长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了慕冯樱是单亲妈妈，居然有三、四个男家长在活动场所对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事后还有两个男家长发短信骚扰她。
  慕小桃听不出妈妈话里敷衍的意思，她高兴地以为妈妈是答应她了，点头说：“好！”
  慕冯樱又叮嘱她要听外公外婆的话，然后叫她把手机还给慕洋。
  “爸，什么烧烤啊？”她问。
  慕洋说：“我今天去接小桃时，萌萌妈妈和我说的，10月25日，就是重阳节前一天，那些家长说带孩子去登山，下山后烧烤，以户为单位费用aa，你应该收到家委会短信了。”
  “我大概没注意。”慕冯樱叹气，“怎么又要搞活动啊，难道每个月都要搞啊。”
  慕洋：“家长们说趁天还没冷，多搞一些集体活动，冬天就不搞了。”
  慕冯樱撅起嘴：“真讨厌，我不想去。”
  慕洋不满意她的语气：“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带小桃多和小朋友一起玩是你的责任，怎么能这么任性。”
  “爸爸，你现在好像喜欢小桃胜过喜欢我哦。”慕冯樱虽然做了妈，到底还只是个24岁多的年轻女孩，深夜里，她发着烧，在温暖的被窝里特别想要向父亲撒娇。
  慕洋对女儿这样娇柔的语声完全没有抵抗力：“大晚上的尽说孩子话，好啦，别说了，我要去给你的宝贝女儿泡奶粉了。”
  “嗯，爸爸晚安。”
  “晚安，我的樱樱宝贝。”
  慕冯樱就着温水吞下了两颗退烧药，昏昏沉沉睡着了。因为生病，她睡得很不踏实，半夜里发了一身汗，浑身粘粘得很不舒服，只得爬了起来。
  她感觉体温降了不少，人没那么难受了，冲了个热水澡后，她感到了肚子饿。
  家里已经好些天没有开伙了，慕冯樱翻了冰箱，幸运地找到了半包速冻馄饨，她煮了一锅水，站在边上默默地等水开。
  不知怎么的，慕冯樱想到了下午和尤新阳在医院的对话，关于白斩鸡和红烧蹄髈，她脑中渐渐浮出许洛枫清瘦白皙的身形和尤新阳健康强壮的身板儿，忍不住就“噗”一声笑了出来。
  尤新阳说慕冯樱喜欢许洛枫是眼光太差，慕冯樱不置可否。其实尤新阳是不知道，慕冯樱喜欢上许洛枫并不是完全的偶然，大约在每个女生心中，都有一个白马王子的模板，而慕冯樱喜欢的男人类型，从外形来说，恰恰就是许洛枫这样子的白斩鸡。
  念中学的时候，香港演员古天乐演了金庸、古龙的几部武侠剧，玉面小生的形象把慕冯樱迷得七晕八素，尤其是《圆月弯刀》里丁鹏的扮相，还有他演绎出的孤傲冷漠又不失霸气的性格，简直叫慕冯樱痴狂。
  可是后来古天乐变黑了、变壮了，头发也剪成了短寸，慕冯樱看到《宠物情缘》里变得翻天覆地的古天乐，一颗心碎成了渣渣。
  是的，慕冯樱只喜欢那样子的男人——他有着乌黑的头发、消瘦的脸颊、白净的皮肤、精致的眉眼五官。他个子高挑，身材清瘦，气质干净纯粹，眼神忧郁温柔，他站在素白月光下，着一身白衣，回眸看她，一眼万年。
  从初中到大学，慕冯樱从一个懵懂女孩长成一个青涩少女，她身边从来不缺追求者，但她一直都没遇见让她心动的那一个人。
  直到她认识许洛枫。
  时间回到2003年，自从慕冯樱知道许洛枫和向瑶开始交往，她就再也不给他发短信了。人家单身时，她有勇气去追，但人家有了新女朋友，慕冯樱的尊严告诉她不可以再去打扰许洛枫。
  很奇怪的是，以往在学校里一次都没有遇到的两个人，在慕冯樱偃旗息鼓之后，竟一次又一次在校园里偶遇。
  在图书馆，在自习室，在篮球场，在食堂，在西门美食街……慕冯樱总是会看到许洛枫出现在她身边不远处。
  他有时是和男生在一起，比如土木三棵树；有时是和向瑶在一起，两个人手牵着手，俊男美女，格外亮眼；有时，许洛枫是一个人，手上拿着书、一脸冷漠地从慕冯樱面前走过。她望着他，心中希望他能回头看她一眼，却始终没有如愿。
  这样子的见面对慕冯樱来说很是难熬，但她避不过也躲不开。自从开始喜欢许洛枫，她便时常能听到关于他的信息，寝室里的三个女生得到了许洛枫和向瑶的一点消息，也会回来告诉慕冯樱。慕冯樱一边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关注他，一边又忍不住去听他的那些八卦。
  比如许洛枫所在的班级和通信班打篮球赛，许洛枫上场了；比如许洛枫中午在第三食堂吃饭，点了水蒸蛋和炒芹菜；比如向瑶加入了校广播台，比如许洛枫和向瑶吵架了……
  慕冯樱就这样听着许洛枫和向瑶的爱情故事从深秋进入寒冬。次年一月上旬，j市的气温已经降到零度以下。许洛枫和向瑶交往了两个月，慕冯樱也伤心了两个月。
  一天晚上，慕冯樱和三个室友去美食街吃盖浇饭，在店里坐下不久，坐在慕冯樱对面、面向店门的邓柔就对她使起了眼色。
  慕冯樱随着她的视线回头一看，就看到许洛枫和向瑶走了进来。
  向瑶穿一件红色羽绒服，脖子上围一条咖啡色围巾，整个人娇俏靓丽。许洛枫则是一身黑衣黑裤黑鞋，高贵妖魅得似一位暗夜王子。
  许洛枫也看到了慕冯樱，视线相对，慕冯樱脸一红，刷一下就回了头。她感觉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一颗心跳得七零八落的。向瑶拉着许洛枫坐在了慕冯樱身后，小饭店桌间距很窄，慕冯樱几乎和许洛枫背贴着背，她低头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饭，只想赶紧吃完滚蛋。
  身后传来许洛枫淡漠的声音：“吃点什么？”
  “啊……我看看。”向瑶似乎看起了菜单，说，“水煮鱼，辣子肉丁。”
  许洛枫叫来服务员：“水煮鱼，辣子肉丁，香菇菜心，再一个清蒸鲈鱼。”
  向瑶很奇怪：“已经有水煮鱼了，为什么还要点一个鲈鱼？”
  许洛枫回答她四个字：“我不吃辣。”
  “啊……对不起嘛，我又忘记了。”向瑶软软地说，“不如水煮鱼不要点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鲈鱼。”
  “不用。”他说，随后又补充一句，“吃过辣的筷子别来夹鲈鱼，真要吃就用公筷。”
  “……”向瑶默了一会儿，说，“我吃水煮鱼就够了。”
  等菜的间隙，向瑶问许洛枫：“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我要复习。”他说，“马上要期末考了。”
  向瑶笑着说：“电影院里在放《玉观音》，谢霆锋演的呢，不如我们去看啊。”
  “我说了我要复习。”
  “只要半天就可以了嘛，反正你又不回家。”向瑶说，“我去买票好了，好不好呀。”
  “……”
  “我看过《玉观音》的连续剧，可好看了，一直都想看电影版。”
  许洛枫始终没有说话，但是慕冯樱那么肯定地知道，他一定是在盯着向瑶看，眼神冷如冰霜。
  果然，一会儿以后，向瑶悻悻地说：“好啦，我随便说说的，我周末也要复习的。”
  面向着许洛枫那桌的丁露没憋住，一口饭呛到了气管里，咳嗽起来。邓柔拍着她的背，钱语珊和慕冯樱则继续埋头吃饭。
  她们四人明着是在吃饭，暗地里都竖着耳朵在听隔壁桌的动静，丁露和邓柔还用眼睛在偷窥。
  回寝室的路上，三个女孩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丁露说：“樱樱，你是没看到向瑶刚才的脸色啊，一阵儿白一阵儿红的，她可是新闻一枝花啊，在许洛枫面前整个人都蔫了。”
  邓柔附和着：“是啊是啊，换我是向瑶真要生气啦，你不吃辣，我点菜的时候你就说嘛，你又不说，我点了鱼后你再点个鱼，这是什么意思啊。”
  钱语珊嗤之以鼻：“早说了许洛枫这个人很难相处，你们看着吧，他和向瑶长不了，那样儿哪像情侣啊，露露你男朋友敢和你这么说话不？”
  丁露气道：“他哪儿敢啊，他要是这样装逼，老娘就打断他第三条腿！”
  慕冯樱乱入：“什么是第三条腿？”
  丁露、钱语珊、邓柔：“……”
  慕冯樱没有得到回答，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许洛枫也没什么错啊，分明就是向瑶忘记了他不吃辣嘛，许洛枫很尊重女生啊，向瑶说要吃水煮鱼和辣子肉丁，哪怕他不吃辣也愿意给她点，这样对女朋友还不够好吗？”
  “我擦！”邓柔跳起来，丁露和钱语珊也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