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不是偶然。”白玉堂道。
半个时辰后,桥上的铁链被重新接上,铺上木板后,就畅行无阻。
晏殊随即带着百余名士兵,将道观包围。
“二位,我们又见面了。”
晏殊仪态从容,徐徐踱步至白玉堂和赵寒烟面前,他眼含笑意,轻轻拱手算作见礼,整个人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赵寒烟一度怀疑晏殊是来带兵旅游的。
第55章
“我来抓人。”不及大家问, 晏殊就主动阐明来意。
“去年在城外三十里的德平县,发生了一桩官银偷盗案。我勘查现场, 翻阅旧年卷宗,发现自九年前开始, 这南边运来的官银每年必有一次被盗,而且都是距皇城五十里以内的地方。累计下来共约有四百万两。我重翻旧案,再度询问证人,几番调查分析之后, 就怀疑到了紫烟观, 所以派兵在附近的村庄乔装蹲守, 等待紫烟观的下一步动作, 以图抓住实证,却不想今天出了这样的事。”
从紫烟观的吊桥着火开始, 晏殊蛰伏在附近村子里的属下就发现情况不对, 跑去禀告晏殊,晏殊到了村子后暂且按兵不动。先派人乔装成砍柴的农夫, 前去查看情况。后得知紫烟观发生命案,开封府的人也已经在紫烟观, 晏殊就立刻带兵来了。
赵寒烟和白玉堂听完晏殊的讲述之后,同时反应过来‘银河’是什么了,应该就是指晏殊所查的四百万两白银。
晏殊接过赵寒烟递来的信,看了信上的话之后,忽然面色严肃地眯起了眼睛。
“这还有提前通报的呢,”晏殊叹罢, 薄唇一挑,轻轻冷笑,“碰见这样的疯子,包大人又不在,可难为你二人了。”
晏殊又问赵寒烟和白玉堂目前把案子查得怎么样,得知已经抓到了杀害清溪道长的凶手,晏殊连连为二人称赞。
“既然凶案已经结了,桥也通了,你二人该是要走了?”晏殊问。
“凶手必然会带回开封府审问,但是紫烟道长的死还不明确。”赵寒烟告知晏殊自己并不相信什么天雷劫。
晏殊点头,表示他也不信。不声不响地人能在屋子里被天雷给劈了?可真是欺负大家从没见过天雷了。
晏殊接着听了吊桥着火的经过,总结了下:“紫烟山这边有人先放箭,然后有人在林子里跑,接着发现吊桥着火,但是吊桥的铁链却在对面做了手脚?”
赵寒烟点点头。
“不止一人,有同伙?”晏殊问
“也有可能是一个人,”白玉堂解释道,“他先把人引开,跑吊桥的另一头把铁链做了手脚,然后再放火。”
晏殊马上表示他的人在修吊桥的时候,在河沟边的草叶上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可以确定引燃吊桥的是烈酒。
“这么说烧吊桥的人已经不在紫烟观内了。”赵寒烟叹道。
“未必,或许他从桥下的沟里爬过来。”晏殊随后告知赵寒烟,他的人在修缮吊桥的时候,有刮蹭到河岸上所谓的‘毒棘’,但没有事。
赵寒烟:“原来这毒棘是个幌子。”
事情愈发杂乱无章了,虽然暂时顺不出条理,但赵寒烟相信被揭穿的事情越多,离真相就会越近。
“当下你们有什么打算?”晏殊问。
“把人带回开封府好生审理,相关人等全部缉拿归案。”赵寒烟道。
“既然我们两桩案子的调查有交叉,你们且先等一等如何,先陪我找找‘银河’,再回把那些人带回开封府,审问你们的凶杀案。”晏殊不白求帮忙,提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这之后我可以帮你们一起去对付那个幕后黑手,以后但凡有需要刑部帮忙的地方,定尽全力帮忙。”
赵寒烟和白玉堂互看了一眼,她都觉得晏殊的提议有道理,大家互相帮忙力量大。而且刑部消息网,还有很多罪案的卷宗,都是开封府所没有的。
赵寒烟先问了白玉堂的意见,白玉堂说都随她,赵寒烟就点头答应了晏殊。其实也由不得她们不答应,人家是刑部侍郎,想做什么命令就行了,而今这般是给足了他们俩尊重,赵寒烟自该‘识趣’。
赵寒烟接着问晏殊打算怎么查。
“先要做好保密。不瞒二位,我一直怀疑紫烟观的背后有靠山,不然谁敢在皇城脚下抢天子的银钱。靠山肯定会在东京城中,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小心调查的原故。所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们要封锁消息,不能让任何人下山或是往外通信,便是我们带来的随行人员也不行。一旦冒险走留了消息,乌龟缩了头,怕就再难追查到踪影。”
“四百万两,非常重了,运送起来必定麻烦。”赵寒烟琢磨道。
“上个月刑部查抄一个七品小官的家,硬是哭着说自己清白,家徒四壁。我亲自带人去查看之后还真是如此,唯独有一堆木头看起来很反常,后来果真在木心里掏出了三万两银子。”
晏殊特意说这件事的目的就是想要告诉赵寒烟,这些人在运送银两的时候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办法。
“白银重熔之后可以塑成各种形状,掩人耳目。”
晏殊说罢之后就吩咐属下先去检查紫烟观的整个建筑,不管是木头还是墙或瓦,都要查看是否有藏银的可能。
赵寒烟在这方面经验不足,懂得并不多,所以此刻非常佩服晏殊的能耐。
晏殊谦虚笑,忙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还不如赵寒烟和白玉堂,“现在的我比你们足足大上十岁,总要多吃点盐的。”
“晏大人太谦虚了,您十四岁就以神童入试,赐同进士出身,我到现在连四书五经都背不全呢。”赵寒烟顺嘴就表示出了自己非常喜欢他的词。
晏殊很意外,有点惊喜地打量赵寒烟:“你还看过我的词?”
一直在旁少言寡语的白玉堂瞟向赵寒烟,问她何时何地去看了晏殊的词。
“我……晏大人多有名啊,这有什么稀奇的。”赵寒烟打了个马虎眼。
追‘星’果然丧失理智,忏悔!
晏殊哈哈笑起来,“赵小兄弟是不是常去状元楼?我经常留词在那里,六号雅间的墙都被我写花了,好在店家好,并不介怀。”
“大人写的词店家高兴都来不及呢,哪会介怀,要是我的话一定会好好珍藏。”赵寒烟继续散发着她小迷妹的气息。
晏殊更为高兴,他比较欣赏的后辈又刚好崇拜他,那一会儿与她一起合作办案,一定会很愉快。
提起状元楼墙上被诸多文人留下的诗词,白玉堂真要感谢晏殊刚刚的提醒,回去他就会吩咐刘掌柜换墙!
三人也算是寒暄够了,继续回归到案子上。
晏殊觉得赵寒烟既然怀疑紫烟道长的天雷劫,和她建议道:“正好我带了仵作来,可让其勘查尸体。”
“那太好不过,多谢晏大人。”
晏殊只是根据这些年盗银案的发生范围,推测怀疑紫烟观可能是贼窝藏银之所,尚没有并没实证证明此事。
紫烟观的三名长老如果真有参与盗银案,经历这么多年下来,而且还有一个香火鼎盛的道观作掩护,肯定老奸巨猾,小心谨慎至极。现今已经有两位道长死亡,若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直接审问唯一剩下的白云长老,恐怕难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不过赵寒烟既然提及,观内的另一位道士西林对银河有反应,晏殊便决定先审问西林。
西林和另外五名道士都被关押在西二院的厢房之内,门窗上锁之后,便由两名衙差看守。
衙差得命后,开门欲进屋押送西林,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西林已经放在地上气绝身亡了。他口吐白沫,嘴唇青紫,脸上扎着一根银针。
赵寒烟、白玉堂和晏殊查看完尸体之后,就在西林身亡附近的窗户上发现了一根银针穿过的洞眼儿。基本上可以确认凶手是隔窗射了毒针,令西林毙命。
“又死了一个,可算是案中案,有些棘手。”晏殊特意看了一眼赵寒烟和白玉堂,叹他二人不容易。
“大人也不容易,这西林目前唯一确定知道银河的人。”赵寒烟也替晏殊遗憾。
“我倒是见怪不怪了。”比起幻莫测的朝局,这触手得不到的东西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们也不用着急,这破案就跟在一团乱麻里找线头一样,要的是耐心和冷静。”
赵寒烟连连点头叹有道理。
白玉堂不解问赵寒烟,“这不是你早就明白的道理么?”
“我又再明白了一遍。”赵寒烟道。
白玉堂便抱着刀冷冷地目视前方,不吭声。
随后又有衙差来报,白云长老也死了,大家赶紧就赶去白云长老的房间,发现白云长老被一根木锥子插进了胸口,倒地而亡。
木头锥子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钝一些,想要插入胸口,就一定要用锤子之类的东西砸。
既然在本长老死之前没有人听到过叫声,赵寒烟转头去查看桌面的情况,有半杯没喝完的茶。不过另外有一个茶碗儿,虽然是扣放,但是边缘有水痕。连吹开距离桌子比较近的一扇窗往外看,地上果然有水一滩水渍。
“熟人作案,下了药。”
负责搜查尸体的衙差,随即发现了白云长老袖子里的银针。银针是被一块巴掌大的鹿皮包裹着,展开一看,针头都有些发黑,看起来是淬过毒。
随后用银针在活鸡身上一试,立马成了死鸡。
“看起来那西林为白云长老所杀,”晏殊叹道,“那又是谁杀了白云长老呢?”
“好似是一个接一个的杀人游戏。”白玉堂讥讽道。
赵寒烟愣了,眼睛盯着白玉堂看,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白玉堂愣了一下,随后追问赵寒烟何事。
“你说对,一个接着一个,后一个杀一个。”赵寒烟跑到清溪道长的院内后,就直奔炼丹房。
白云观内紫烟道长、清溪道长和白云长老的院中都有炼丹房。之前查勘过紫烟道长尸体时,赵寒烟就发现了,当时还曾和白玉堂一起查看过紫烟道长的炼丹炉,但已经落尘许久,根本就没有用过。后来问道观中的道士,方得知而今炼丹都统一在大丹房新换的大炉子里炼丹了,原本小丹房的炉子因不是很好用,就都搁置了。
丹炉有一人多高,赵寒烟搬了凳子要往上爬。白玉堂忙拦下,亲自上,开了最顶的丹炉盖,随后被里面的气味熏了一下,厌恶地皱眉,接着白玉堂就仔细看丹炉底,并从入口的边沿处扯下了几根半白半黑的头发。
“里面有黑灰,看起来刚用过不久。”白玉堂纵身一跃,月白的衣袂飞扬,翩翩然落至赵寒烟跟前,随即将刚刚获得的头发交给了赵寒烟。
一双手很是修长,若白玉削成。
赵寒烟愣了愣,赶紧掏出帕子托在掌心,白玉堂随即把头发放在了上面。两根发轻轻飘落而下,那双手就离开了视线范围之内。赵寒烟抬眸先瞅了一眼白玉堂,才低头仔细看了头发。
“有白的,肯定属于是上了年纪的人。”
“对。”白玉堂毫不犹豫说道,“是清溪道长杀了紫烟道长。”
“西林再杀清溪,白云再再杀西林。”赵寒烟补充道。
随后赶来的晏殊听闻此言,忍不住再叹这案子复杂。“可惜了,而今最可能知情‘银河’的两个人都已经死了。”
“杀害白云长老的人肯定知道,再有幕后黑手也一定知道。”赵寒烟让晏殊好生帮他们抓幕后黑手就是。
晏殊笑着应承,让赵寒烟有什么吩咐尽管便说。
赵寒烟发现晏殊还真是少见的心理素质极好的人,这种难题情况下,他还是能笑得从容,态度浅淡。其实这样不算是稀奇事,赵寒烟主要是好奇他性子既然是如此,为何词却写得那么感伤春秋?
“先在紫烟观内还有一名凶手,还有个不知道的银河。”晏殊叹道,“事情没解决,看来我们今晚不能回东京城睡了。”
“要在这吃晚饭?”白玉堂问,然后扭头看向赵寒烟,“我不想吃白菜豆腐。”
“行,反正也没头绪,我给你做点别的菜。”赵寒烟应承。
“嗯?还可以点菜么?”晏殊也很感兴趣地看向赵寒烟,“那也带我一份,我身娇肉贵,也吃不惯白菜豆腐。”
白玉堂:“……”
赵寒烟:“……”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某大人称呼自己‘身娇肉贵’,可是够坦白了。
“听说道观里常备有鸡,做法事用,而今估计也用不着了。”赵寒烟琢磨道,“跟后山的蘑菇正好相配,我去采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