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赵寒烟看着心疼,更怪自己思虑不周,立刻让大家都退后。
  “你走吧,我们不抓你,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当众杀了这个孩子,在天子脚下造成了恐慌,势必会引起圣上及大官员们重视,到时候官府会怎样搜查戒严你该清楚,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以后没活路。”
  赵寒烟话是在向贺云暗示,如果他此刻当众将孩子杀死,他明天就不可能出城了,官府必定会因此全城戒严。
  贺云还想着明天离开东京城,他可不想将事情闹大。在所有人都站着没有再追他后,他拉着孩子快速的往巷子里继续退,最后把孩子一推,转身就跑。
  护院们还想去追。
  “别去了。”
  这些护院毕竟不是衙差,没什么功夫也没什么抓人经验。
  贺云刚刚已经因为受骗而被惹恼了,如果此时再有人追他,他必定会因再次受骗,恼羞成怒而丧失理智。那么他在被擒之前,若是大开杀戒,怀着能杀一个就杀一个的心思……但赵寒烟也知道,如果放任这样的凶手在外更加危险。
  如果展昭白玉堂他们在就好了。
  赵寒烟紧锁眉头,一种无力感侵蚀着她整个身体。她现在已经找到最佳解决当前问题的办法了。
  这时忽有一阵风头顶吹过,赵寒烟因专注眼前的困难而没有注意。
  片刻后,巷子深处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凄厉嘶喊,最后的尾音有种命绝了无力最后挣扎感。
  众人一听,赶忙追了上去。
  赵寒烟则去扶起跌倒在地哇哇大哭的男孩,检查他的伤口,好在不深。
  赵寒烟把男孩交给了刘掌柜,请他帮忙叫大夫来包扎。
  这时候跟着那群人跑去查看情况的秀珠急急折返回来,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和赵寒烟说道:“白……少……杀死了那那……”
  赵寒烟从断断续续的内容里已经明白了意思。老巷子的深处传来鼓掌和叫好的声音。她抬首朝事发方向看,刚好见白玉堂从黑暗的夜色中走来,白衣上明晃晃地溅了一道血,却仍如往常那般衣袂飘飘,袖随风摆。出尘的仙君而今变身为了浴血罗刹,一双眼阴狠至极充满了杀气,似乎要将这漫漫黑夜一并吞没了。
  “孩子没事儿?”白玉堂走到赵寒烟跟前问。
  赵寒烟点点头。
  白玉堂打量赵寒烟,看出她受惊了。
  “人已经死了。”白玉堂告知。
  赵寒烟点点头,垂着眼眸还是没说话。
  白玉堂知道她不仅受惊了,还有点反常。搁在平常的话以赵寒烟的性子,应该会怪自己没有留活口,可现在她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展昭带着人马赶过来,问清楚情况之后,展昭先去看了贺云的尸体。不愧是白玉堂出手,死的可真够惨,脑顶有个血窟窿,一看就知剑是从头顶一穿而下,手法利落,人死之前没有半点挣扎。
  展昭留下几个人记录现场,就去问候赵寒烟,也问了孩子的情况,转而看白玉堂。
  白玉堂回看:“有事?”
  “因何直接把人杀了?”展昭问。以白玉堂的功力,活捉贺云很容易。
  “当时巷子里还人,下手利落点儿,便省得他伤了别人。”白玉堂脸色冰冷,又冷笑一声,对展昭再补充一句,“不用谢。”
  展昭道:“白少侠替官府及时解决了麻烦,自是立功了,多谢及时出手。”
  白玉堂发现展昭这个人还真如赵寒烟所讲,宽厚大义,心中住着个君子,根本不似普通人那般斤斤计较。所以说这‘猫’的封号,真有可能不是他故意弄出来压自己一头。
  不过这也刚好说明,他是个无趣的人,人‘斗’的时候才有乐趣。就像赵小兄弟,在说话上面从来不会吃亏,自己要是说点或者做点什么让她不爽的事,她肯定会想法子‘报复’回来。比如上次的那碗苦豆花,他知道赵小兄弟故意玩他,想看他笑话,白玉堂偏不让她如愿,都给喝了,反倒让她自己内疚了。瞧她哄自己我要给自己做桂花糕的样子,可真有趣。
  展昭却不行,就是个没趣的人。白玉堂觉得自己要是天天跟展昭这种人混在一起,总有一天也会变得跟他一样没趣。
  还是赵小兄弟好玩有趣又好吃……
  白玉堂这时继续关心地看向赵寒烟,见她还是闷闷地低头不吱声,像极了一只受欺负的鹌鹑。
  白玉堂走过去啪地一下拍了赵寒烟的肩膀, “多大点事,你很机灵了,别自责了。”
  “你们江湖上有没有一种银针迷药之类的东西,总归能一下子令人丧失还手之力的办法?”赵寒烟抬眸,墨瞳闪亮地看着白玉堂。
  第45章
  白玉堂怔了下, 有点儿意外。他本以为赵寒烟是因为孩子受伤的事还在内疚,其实他心里刚刚还在想, 赵寒烟如此未免太脆弱。而今见赵寒烟是在琢磨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对付敌人的办法,白玉堂就忍不住想笑了, 莫名地愉悦。
  大概是因为他发现小厨子这样性格,越发合他的口味了。
  白玉堂自知性子刁钻,难被人喜欢,他也一向不屑于去做被众人喜欢的人, 能谈得来的朋友一个足矣, 所以每每到遇见对口味的朋友时, 白玉堂会比普通人更为珍惜这份友情, 甘愿为其两肋插刀。不过他至今还没有遇到完全合口味的朋友,赵小兄弟似乎有这个趋势。知己难求, 白玉堂觉得既然遇到了, 就不能随便地放任掉,可以试着接触直到自己认为不成的时候再离开。
  面对赵寒烟真挚求问的目光, 白玉堂自要认真思量一番去做回答。
  “迷药的话有很多种,但都免不了是要入口才行。倒也有迷烟, 在室外却不得用。银针刺穴位,倒是可以令人暂时麻痹亦或是身亡,但这需要练几年的功底才能精确的找到穴位。男男女女,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这穴位想刺准可不那么容易。”
  看来这才是真的江湖, 某些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名字听起来就很威武霸气且功能神奇的方法并不存在。
  “头一次见面就喂人吃迷药,不大可能做到。阵法要练几年,还是……算了吧。”赵寒烟对于自己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很犯懒,人都是好逸恶劳的,她也不例外,“我觉得我不可能每次出门都能碰见这种事情。”
  “对,你做饭好吃就够了,至于抓贼杀人这种活还是交给我们来。”白玉堂嘱咐道。
  “对。”赵寒烟附和。
  “你下次出门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同去。”
  赵寒烟笑了笑,觉得白玉堂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倒也感谢他,有这话就够了,很受安慰。
  白玉堂对赵寒烟笑:“这就简单解决了。”
  展昭命人收了贺云的尸体之后,又过来仔细询问了赵寒烟碰见贺云的经过。
  “有次出门的时候路过李大娘家,我见过贺云。刚刚觉得饿了,我就和秀珠一块儿出来吃东西,不巧就碰见他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赵寒烟就按照实际发生都如实地讲给了展昭。
  “何必大半夜出来吃东西,自己做不就是了,外面的东西哪有你做的好吃。”赵虎在旁听到经过之后,顺嘴感慨了一句。
  赵寒烟:“人都有懒的时候呀,我刚才也确实不太想动。”
  “正是,每天忙着给那么多人做饭,当然会累,搁谁都不想动。”白玉堂为赵寒烟抱不平。
  赵虎被噎了一下,忙闭嘴不说了。
  “还好你机灵,知道来状元楼求助,若是擅自跟着他,恐会有人身危险。”展昭又问上次给她的响箭怎么没想到用。
  赵寒烟:“出来吃个饭而已,没想到会遇见事,根本没做准备。”
  白玉堂一听这话心里有点儿更不是滋味儿,他觉得赵寒烟来状元楼一定奔着他,想找他帮忙,可是他人却并不在状元楼。
  都怪蒋平那家伙说要躲着官府,换个地方住。官府有什么好躲!白玉堂在心里狠狠得给蒋平记了一笔账。
  远在五条街外的客栈里正喝酒的蒋平,忽然连打了两个喷嚏,差点儿把自己呛过去。
  “哪个没良心的骂我呢!”
  ……
  一行人随后回到开封府,公孙策亲自检查了贺云尸体,忍不住叹这杀人手法难且十分利落,免不得进一步认识了白玉堂的功夫高超。
  包拯得知经过之后,和白玉堂道谢。
  “包大人万万不必如此客气,赵兄弟是我的好友,我救他是我应尽的本分。你们谁都不用为此和我道谢!”白玉堂干脆直白地说道。
  听这些人道谢了,让他觉得跟赵小兄弟的关系很生分。
  大家都知道白玉堂的脾气,所以都不和他客气了。
  “贺云竟既然已经死了,我们也审不了什么,不过他得知捕快要捉他,他就心虚逃跑,还敢抓孩子做人质,无情下刀,此人绝非善类。很可能就如赵小兄弟所猜测一般,是他害死了自己两个儿子。”展昭嘴上虽然道出了这些,但眉头皱的很紧,心里面难以接受会有做父亲的这样对自己亲生的孩子施暴。
  公孙策:“我们也如此认为,他的做法骇人听闻。自古便有‘虎毒尚不食子’的说法,他身为人竟活得连个孽畜都不如。”
  “人已死,诸多口供问不出来,我们恐怕也难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为何?他的杀人动机又为何?甚至无法完全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杀害他两个儿子的凶手。”公孙策一针见血地指出贺云杀子这桩案子虽然推敲合理,但到底缺乏实证。
  “贺云还有两个女儿。”赵寒烟道,“展护卫已经派人去各个妓院寻找了,如果贺云真把女儿卖到妓院,一定会找到。”
  “你怎么会知是卖到妓院,?”
  “他那个钱袋,上面绣着“仲”字。”
  谁都知道管仲是妓院供奉的祖师爷。而今在东京城妓院里,各种东西都有带‘仲’字的习俗。
  “如果贺云真被查实卖女儿了,那么他下手杀儿子的动机应该也‘合理’了。再有被他发卖出去的两个女儿,该会有证词供述。”公孙策捻着胡子琢磨道,觉得有这些证据倒还可以。
  包拯当下已经被陈州赈灾贪污一案的内情闹得头大,圣上听过他的回禀之后刚刚下了圣命令他彻查。包拯决计明日就带人前往陈州。而眼下开封府又遇但这般父杀子卖女的残忍案子,实在令他难放心离去。但若推迟两天再走,陈州那边的百姓已在水深火热之中,多拖一天,只怕会多遭一天罪。
  “京城的案子凶手若真是贺云所为,便查得差不多,可以结案了。包大人不必挂心,就是有事,尚有我和赵小兄弟可以处理。明日你们还是如常出京,尽快赶往陈州。
  那陈州死一个知府才不过是个虾米,还有更大的鱼等着包大人去抓。”
  白玉堂听到包拯的担忧之后,立刻提出建议。他人便是从陈州来的,自然非常了解那边的情况,他早觉得包大人该尽早动身去陈州。
  “陈州的情况到底为何,白少侠可否方便与包某详述?”包拯听出白玉堂似乎知道什么。
  白玉堂没有直接回答,反问包拯:“包大人五天前不是收过一封信么?”
  包拯愣住,“莫非那就是你……”
  “受人所托,大人也别问是谁,陈州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却因酷吏镇压,敢怒不敢言。”白玉堂拱手,请包拯此次前往陈州一定要为民请命,可千万别学之前的那位钦差。
  “包大人当然不会!”赵虎略有点纳闷道,“但我和张龙之前去陈州查钱树和郑宏死亡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到底哪里出事了?”
  “你们当时可拿了令牌过关,也通知过当地的官府?”白玉堂问。
  赵虎点头。
  “那就是了,凭你……咳,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白玉堂已有所收敛,没直接骂赵虎太蠢笨易被糊弄已经很不错了。
  赵虎感觉到了白玉堂的讥讽,尴尬不已,脸色不好地保持沉默。展昭这时候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介怀,以后大家都要习惯白玉堂的嘴毒。
  公孙策反应快,惊喜地看白玉堂:“白少侠刚刚那番话莫非是……答应了包大人的邀请,愿入开封府?”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白玉堂,赵寒烟也看着他。
  “是。”
  这明明是很重大的决定,却被白玉堂风轻云淡地说了出来,神色更是比平常还要更平常,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这种话。
  公孙策高兴地和包拯四目相对,他也能从包拯的脸上看出很明显的喜悦。
  “大人,这可是大好事!”
  包拯应承,表示立刻就上报帮白玉堂请职。
  白玉堂:“这倒不急,我便和赵小兄弟一样,做没什么品级的捕快就成了。不过我可不服管,除暴安良的事儿我会一件不落,但谁若让我做些什么闲杂跑腿的活儿,我肯定不做,若逼我便要吃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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