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5)

  杨兼把使者的移书递过去,白建终于放下手中的刷子,正眼看了一眼杨兼,随即接过书信。
  杨兼笑着说:这是白将军的卖身契,从今儿往后,不管白将军情愿也好,不情愿也罢,你都是兼的人了。
  第49章 不幸阵亡
  白建震惊的看着手中的文书, 如同杨兼所说,这就是卖身契, 北齐已经将他卖给了杨兼。
  其实白建能来出使,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才敢如此顶撞小皇帝宇文邕,他本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
  白建一腔热血,结果等来的不是酷刑,而是北齐的抛弃,对于北齐来说, 白建的确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了。
  白建随即眯起眼目,深沉的盯着文书看。
  杨兼说:不必看了,不是伪造的,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假一赔十。
  杨广眼皮一跳, 咳嗽了一声,杨兼这才继续说:有了这卖身契, 白将军可以归顺于兼了罢?
  白建沉默了一会子, 开口说:恕彦举狂妄, 彦举并不想归顺于镇军将军。
  杨兼似乎并不意外, 说:哦?不想归顺, 为何?
  白建说: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将军乃是周人,而彦举乃是齐人, 你周人是为了侵略而来, 我身为齐人, 又怎么会归顺于周人呢?
  杨兼幽幽一笑, 说:我等怎么是为了侵略而来?我等是为了拯救天下百姓而来。
  杨兼的话太冠冕堂皇了,白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天底下的统治者,根本不分北周和北齐,每次侵略的时候都会拿出这句话做护盾。
  杨兼则是说:白将军,难道兼说错了么?齐人天子昏庸,齐人百姓犹如躺在干柴之上煎熬,而兼这一路而来,你可听闻兼滥杀过一个齐人百姓?可听闻兼残杀过一个齐人俘虏?
  白建一愣,有些回答不上来,杨兼继续咄咄逼人的说:有些人说出来的话,的确是空话,但有些人说出来的话,却是真话,看来白将军空话听得多了,因此把真话也当成了空话,不是么?
  白建听着杨兼的话,怔愣了良久,一时回答不上来。
  杨兼笑了笑,露出十足亲和温柔的表情,说:白将军不必如此急切的拒绝兼,不如花一些时日,考察考察兼。
  考察?白建奇怪的看向杨兼,考察这个词儿,分明是上级对下级说的,或者上层对下层说,而现在白建摆明了才是下层,而且是最底层,杨兼竟然让自己考察他。
  杨兼点点头,说:自然,看得多了,你也便了解了兼的为人,因此现在不必着急拒绝兼,不如这样罢我们打个赌。
  杨广一听,便知道杨兼又要开始坑人了,上一个和杨兼打赌的人,倘或没有记错,乃是安德王高延宗,而上上一个和杨兼打赌的人,正是被剃了大秃瓢的卫国公宇文直
  白建说:如何赌法?
  杨兼说:经年为期,如果白将军有求于兼,那么便自动归顺于兼,如果足足经年,白将军还是没有改变心意,或者不曾有求于兼,那么白将军去留自如,兼绝对不会多加干涉,如何?
  白建似乎有些狐疑,说:当真如此?只赌这个?
  杨兼点点头,说:当真如此,只赌这个。
  白建立刻答应下来,说:好!一言为定。
  杨兼笑眯眯的说:既然赌约成立,那么打赌的这段时日里,白将军就安生住在军营中,左右白将军也无家可归不是么?
  白建听到此处,眼神微微有些落寞,他已经被北齐的天子推出来,自然是回不去的。
  杨兼又说:白将军放心,兼的军营管吃管住,当然了相对的,都包吃包住了,请白将军闲暇之余帮忙照料这些马匹,应该不是问题罢?
  白建很自然地说:自然没有问题。
  杨兼说:一言为定。那兼也就不惹人嫌打扰白将军了,告辞。
  他说着,拱拱手,白建也对杨兼作礼,两个人谈的还挺愉快,小包子杨广便推着杨兼离开了。
  杨广推着杨兼走远一些,这才淡淡的说:白建此人执拗的厉害,性子像一头牛样,父亲只和他打赌经年,恐怕不妥。
  杨兼轻笑一声,说:儿子,你怎么如此甜?父父怎么可能是想和他打赌?只是想用打赌吸引他的注意力,其实是想让他帮忙养马而已。
  杨广说过了,白建有养马的才能,而且他这个人踏实肯干,没有旁人那么多心眼儿,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儿的类型,别人休息他不休息,别人不吃苦他肯吃苦如此。
  杨兼见白建把马匹照料的那么好,他们正在行军,又到了齐人的地界,唯恐马匹会有不服症状,因此让白建照顾马匹是最好的。
  杨广眼皮一跳,的确如此,怕是白建这个老实人,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打赌上,根本没注意养马。
  杨广还有疑虑,说:倘或白建真的无求,父亲会遵照赌约,放他离开么?
  杨兼幽幽一笑,很自然地说:怎么可能?
  杨广:如此阴险,还说的光明正大,恐怕唯有杨兼一人了。
  白建老实留在军营中,做了一个马夫,每日里照顾马匹,工作起来毫无怨言,而且十足主动耐心,杨兼营地里的马匹本有一些水土不服,被白建悉心照料的日益强壮起来。
  把白建留下来,便该送冯小怜去交换阎氏了,齐人天子因为看上了冯小怜,一直催促着他们交换阎氏,反而成了最心焦的那一个。
  杨兼让人去打听负责交换冯小怜和阎氏的北齐将领是谁,另外一方面,又让尉迟佑耆去打探宇文直的动向。
  毕竟日前尉迟佑耆来告密,说宇文直心怀不轨,撺掇着小皇帝宇文邕伏击阎氏,不想让阎氏回归北周,如今阎氏已经在路上了,能不能把阎氏接回来,拉拢大冢宰宇文护,就差这最后一个哆嗦,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才行。
  杨兼正在幕府营帐处理公文,说是他处理公文,其实多半都是小包子杨广在处理,杨兼打着自己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借口,正在奴役童工,杨兼转着轮车,在幕府营帐里这边摸摸,那边碰碰,而小包子杨广则坐在案几边,兢兢业业的批看着文书。
  因着小包子个头太矮,他坐在席子上,上半身要稍微欠起来一点,几乎是趴在案几上批看文书,肉肉的小脸蛋板着,蹙起标准的川字眉,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又不急不缓,看起来像模像样儿的。
  杨兼观察便宜儿子很久了,小包子专心的模样特别可爱,可爱到杨兼忍不住想给他配个小眼镜儿,一戴上肯定是迷你版的霸道总裁类型。
  杨兼抬起手来,悄无声息的伸过来,轻轻戳了戳小包子的面颊,哪知道杨广却可以一心二用,分明专心致志的批看文书,小肉手抓着毛笔,突然一挡,准确无误的挡住了杨建的魔爪。
  杨广侧头无奈的看向杨兼,说:看来父亲是想要批看文书了?正好,文书有些多,这些是晋阳周边闻讯赶来献礼的豪绅名单,父亲要不要过过目?
  杨兼戳过去的手立刻很自然的画了半个圈,举向头顶,伸了个懒腰,说:好困啊,嘶一定是最近老阴天,父父这肩膀,疼疼得很。
  杨广无奈的又看了一眼杨兼,收回目光继续批看文书,将晋阳豪绅的名单扔在一面。
  因着杨兼一路从潼关打到延州,又从延州打到晋阳,可谓是如日中天,势如破竹,所以晋阳附近的豪绅听说杨兼的名头,都害怕的要死。
  要知道这年头连年征战,豪绅虽然是地头蛇,但是也不容易,如果哪个地方缺少财币打仗,这些豪绅们很可能会被抢掠一空,随便按个名头将他们查抄杀头,用他们的家资冲做粮饷。
  因此很多豪绅看到军队来了,都会主动奉献一部分家资,如此一来,军队们看到豪绅主动孝敬,便网开一面,放他们一马。
  杨兼自从来了晋阳,并没有抢掠这些地方豪绅,不管是豪绅还是百姓,都没有抢掠,杨兼还下令,但凡有随意抢掠之人,不管官阶大小,一律杀头,绝不姑息,而且是可以检举的,军中纪律严明,根本没人敢犯。
  这一来,杨兼的军中本就不缺粮食,他们收服了那么多齐军,连带着端走了许多的齐军粮草,目前粮草充沛,完全不需要担忧。这二来,杨兼的军队现在踩踏的是北齐的土地,北齐的百姓难免会和白建一样,觉得他们是侵略的恶霸,所以杨兼尽可能控制军队,给当地百姓留下好的印象。
  晋阳附近的豪绅眼看到杨兼到来,一个个争抢着想要贿赂杨兼,递上来贽敬的礼单,杨广用小猫眼瞥了一眼,随即很不屑的将那些礼单扔在一面儿,这些无关紧要的,一会子再批看也不迟。
  杨兼正在百无聊赖,便听得外面有人脆生生大喊着:世子!世子你在不在鸭?
  是阿史那国女!
  世子!
  世子你在不在鸭?
  我要进去了鸭!
  杨兼和杨广对视一眼,立刻交换了一个眼神,杨广动作凌厉,把一卷文书扔过去丢给杨兼,杨兼劈手接住,微微蹙眉,一副废寝忘食的认真模样,仔细的查阅着手中的文书。
  杨广则是用小肉手抓起毛笔,胡乱的给自己脸上抹了一道墨迹的猫胡子,趴在案几上,晃着小肉腿,装作在蜜香纸上胡乱画画儿的模样。
  阿史那国女跳窜窜的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认真办公的杨兼,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英俊,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阿史那国女本就对杨兼自带滤镜,现在这层滤镜两米厚都不够,分明是五米厚!
  阿史那国女跳过去,一脸崇拜的说:世子,你在批看文书鸭!
  杨兼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是啊,国女竟然来了,兼方才批看文书实在太入神,都没发觉,还请国女恕罪。
  杨广听到这里,呵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阿史那国女完全没注意杨广的冷笑,更是一脸崇拜的说:哇世子你好厉害鸭!
  杨兼刚想说一些推辞的话,哪知道阿史那国女下一刻便说:咦?好奇怪鸭,世子,你们的文书,是这样批看的么?我虽然会说一些子汉话,但并不识得多少字,我还以为你拿反了文书呢!
  阿史那国女是突厥人,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她从小便被灌输要嫁到中原的思想,因此从小便习学了一些汉话和文字,如今的北周,小皇帝宇文邕推崇儒学,因此通用汉话和文字,军中偶尔也有人还在说鲜卑语,但已经少之又少。
  阿史那国女一脸真诚,杨兼低头一看,可不是么,阿史那国女根本没有看错,自己是把文书拿反了,刚才看杨广扔过来,自己一接,没注意正反,阿史那国女进来的又匆忙,因此根本没来得及查看
  杨广额角的青筋蹦了起来,如果不是因着阿史那国女爱慕父亲,他恐怕都要以为阿史那是在讥讽人了
  咳杨兼很是自然的将文书放下来,岔开话题说:国女前来,可是有甚么要紧事儿?
  这里乃是幕府营帐,幕府乃是全军最肃穆之地,平日里商讨军机要务,一般人没有传令是不能进来的,更何况阿史那国女还是突厥人,虽突厥正在和他们联盟,但阿史那国女贸然进来还是不妥。
  阿史那国女啊!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说:险些忘了!世子,我们已经打听到了,齐人交换人质的主将,乃是他们的护军将军,大名唤作唐邕!
  唐邕
  并州赫赫,唐白之誉。这句话中说的唐白,就是唐邕和白建,唐邕乃是北齐大名鼎鼎的八贵之一,杨兼没想到先是看到了白建,这会子又要遇到唐邕。
  阿史那国女说起唐邕,跺着脚说:这个唐邕,烦人的紧!
  杨兼奇怪说:国女与齐人的护军将军,如何还能结仇?
  按理来说,唐邕和阿史那国女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其实不然,突厥一万大军北下和杨兼汇合,这一路上都受到了北齐的伏击和骚扰,伏击他们的人正是唐邕!
  阿史那国女说:鸭鸭呸!这个唐邕,烦人的很,一路上像疯狗一样追着我们的军队跑,怎么甩也甩不掉,我们可从来不曾怕过任何人,倒不是怕了他,而是当真太烦了,就是这个唐邕,险些误了咱们会师的时机!
  杨兼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阿史那国女说:唐邕护送阎氏,恐怕不那么简单,世子你千万要小心鸭!
  杨兼笑着说:多谢国女。
  鸭!!
  杨兼一笑,惹来了阿史那国女高分贝的尖叫,那分明是一副追星的模样,阿史那国女尖叫的蹦起老高,随即红着脸哒哒哒的跑走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杨兼调戏了国女不成
  阿史那国女突然跑出去,杨兼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脸面,转头看向坐在案几边的杨广。
  杨广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在思考甚么,一副心无旁骛,冷漠高傲的模样。
  阿史那国女方才进来的时候,杨广为了伪装童真,抓着毛笔在蜜香纸上写写画画,杨兼悄无声息的凑过去,低头一看,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猫?
  杨广竟然画了一只小猫咪,看起来像是简笔画,毕竟出自孩童之手,不过画的活灵活现,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杨广睁开眼目,立刻把画了小猫咪的蜜香纸团起来一扔,似乎觉得这是自己的黑历史。
  杨兼则是掏出一方帕子,沾了水给杨广擦了擦脸蛋上的墨迹,便宜儿子像只小花猫,又画了一只小花猫,这是想要萌死父父么?
  杨广冷漠的坐在席子上,抱臂让杨兼给他擦脸,随即淡淡的说:唐邕此人,军法严明,治军严苛,突厥骁勇蛮横,都无法与唐邕匹敌,的确是个厉害的主儿。
  杨兼挑眉说:不过看你这模样,已经想到了对策?
  杨广斜斜的挑起单边嘴唇一笑,说:正是如此。
  杨广歪了歪肉呼呼的小身子,把撂在一边的豪绅礼单突然拿起来,哗啦哗啦晃悠了几声,说:唐邕这个人治军严明,嫉恶如仇,又不受贿赂,几乎是无懈可击,但他有一个致命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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