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呵呵。”x先生冷笑。
  我很无奈,我把他四肢砍了,他也什么都不肯说,我还能怎么办,当着镜头的面,开始折磨他?那估计也没用,他脑中的芯片应该已经屏蔽了痛觉神经,不然我拆他四肢的时候他就应该惨叫了,可是他憋回去了,之后就好像我砍的是空气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痛觉体现。
  城墙上也不乐观,半兽人开始从地面搭梯子往上爬了!
  “如果您允许的话……”一个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可以由我来。”
  我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夏洛特识时务地转过去拍行为艺术家,而我看向远处的阴影。
  “我们又见面了。”我说,“你有什么办法?”
  阴影中的无名法师先生迟疑了一下:“呃,我有办法,但是是一个一次性的法术,我对他用过之后,他很可能就死了。”
  黑魔法吗?我略微思考,想起了我看过的藏书,惊讶道:“难不成,你会搜魂术?”
  有一瞬间我觉得无名法师先生想转身逃跑,但是……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位仁善的大法师,他成功遏制了自己逃跑的冲动(虽然我根本不会抓他,但他就是不信),向我说:“是的,我会。”
  我点了点头,把x先生滚了过去。
  x先生咕噜噜滚过去,阴影弹出黑色的触手,将他抓住,不过x先生的脸上出现一片迷茫的表情,他说:“我的大脑内,芯片可都是锁着的,你们只能杀死我,绝对不可能拿到任何信息,别白费力气!”
  阴影中,声音真假不明的黑法师柔声安慰:“别怕,不会很痛苦,我不太懂芯片是什么,但我保证,我只看你大脑里的记忆,不会伤害你的身体的。”
  我……
  哈哈哈……这个法师太可爱了吧,你这样劝人比吓人可怕多了!
  不过我也注意到了,他的语气很真诚,但据我所知,搜魂术会给受术者带来极大的痛苦,那是来自灵魂被搜刮时的剧痛,受术者会死亡,是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折磨……他说,不会很痛苦……
  法师先生啊,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因为我觉得无名法师先生并不是在说谎,其实想来也能猜到,一个不过二十几岁的法师(从他身上的生命力波动来看,他非常非常年轻,绝对不到三十),能够成为传奇级别的黑法师,成为当今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他自己)的狂怒之焰,他必然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过往。
  好在,苦难都过去了,苦难终会过去的。
  然而x先生没有被吓住,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他实在是个魔法盲。
  我不得不出声提醒x先生:“无知者无畏啊,搜魂术是古代黑魔法禁术,对,即使在传奇年代,那也是个禁术,受术者会死于超过灵魂承受极限的巨大痛苦,过程非常惨烈,远超过你能想象的任何一种刑罚,而且,死亡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施法的法师控制得当,再加上受术人体质超好——比如您,您经过强化改造,所以您不会死,而是会成为白痴。”
  呃……法师先生您怎么又开始害怕了……
  不不,我说得那么恐怖是为了吓他,不是为了吓您,您都已经会施展这个法术了,您怎么还会怕……噢,不不不,我对抓您真的没有兴趣的!我也不会砍掉您的四肢的!哎……您的阴影化身在抖了……幸亏x先生看不出来,他以为黑法师化身的一团黑雾就应该是盘旋不止的……
  我只得后退几步,点点头:“请您开始吧。”
  我在周围施加了一个光明结界,防止法师先生施展搜魂术时带来过强的黑暗属性——黑暗属性与圣光相反,它自然给人以压抑阴沉的氛围感受,我不想不远处有士兵会受到干扰,因为他们已经胆怯得就像第一次做过山车的可爱小朋友了。
  法师施术过程中,x先生高亢嘹亮的惨叫在我耳边不断回响,使得我不得不向光明神不停祷告忏悔……
  ——为我心中那一丁点压抑不住的愉悦而忏悔。
  我理当原谅他们,神教导我们慈悲,但我真的……无法慈悲。
  曾经我也躺在自由科学阵线的实验台上,没有什么麻药和止痛措施,年幼的实验体在冰冷的仪器下哀嚎哭闹,直到他因为过度的疼痛与疲惫,哭喊到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所以,我向神忏悔我此刻的愉悦。
  但我,仍不原谅。
  片刻后地面上躺着口吐白沫,七窍流血的x先生,阴影中的法师完成了这个法术,灵魂搜索带来的剧痛无法被芯片以阻断痛觉神经的方式阻隔,毕竟,这可是魔法,这才不是科学呢。
  我问他:“这个人为什么潜伏到联邦来?”
  法师翻阅着他看到的记忆,就像翻看一本笔记,他片刻后回答:“能源,他们的某种新式科技非常消耗能源,他们觊觎的是联邦的能源。”
  我不太理解,如果需要能源,为什么不去本身就愿意和他们友好合作的不少新兴科技国家,而是要冒着违反国际通用法规的风险,挑战实力雄厚的联邦?难道联邦会因为被他们挑衅,就通过机械化法案吗?
  “并不是常规能源。”法师一边翻看,一边说,“很奇怪的能源,我不太懂科技……但这个东西……”
  是什么?
  忽然间,我感受到死亡之力,从战场前方升起冲天的死气——只有一次非自然死伤成千上万的生灵,才会产生这样强大的死力!
  法师也感受到了,他忽然说道:“生命守恒定律,你知道魔法中的生命守恒吗,死去的生命会回到自然之中,然后新的生命被自然孕育……人力可以夺走生命,但人力无法制造生命……”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夺取的能量,是大地的生命能源?”
  法师的沉默代表了默认,我心头涌起更加强烈的愤怒。
  我听到自己声音冰冷地说:“我现在要回到前线去,您如果愿意帮忙,请您帮助保护那些士兵吧。”
  法师非常诧异,他在阴影里显出人形,只不过脸上仍然是一团黑,他说:“您不准备把我抓起来吗?”
  唔……
  我笑了一下:“就是您想被塞进铁笼子里,我一时半刻也没法从口袋里掏一个出来啊!”
  于是法师也轻轻笑了一下,他说:“好,谢谢。”
  “不,我谢谢您。”我点点头。
  我与法师一前一后,重新回到城墙,我们一眼看到了死气的来源——
  那些机甲和战机,伸出一个奇怪的装置,贴着地面,地面上草木枯萎,被吸过能量的地方露出焦黑干涸的土壤,阴沉的死亡气息就从那里开始弥漫。
  吼——————
  一声怪异的龙吼,红色的火焰女神机甲被敌人撕成两半,但乌鸦女士的逃生舱没有从里面弹射,一只奇怪的黑色巨龙出现在战场上,双目是流血般的赤红。
  德鲁伊的变身术通常只能变动物,而非魔法生物,我看了一眼雪峰,雪峰的前爪上少了一枚鳞片。
  于是,一黑一白两头龙疯狂冲向了那两台机甲。
  第76章
  他们高喊:为了科技的曙光!
  这是两头巨龙的回答:吼——————————
  关于如何平衡科技发展与其发展所带来的的污染, 长达几个世纪里, 人们对此争论不休。我们已经不能离开手机、电脑、飞行器……可我们也不能忽略, 工厂高耸的烟囱里冒出色泽各异的彩烟,魔导导流原液即使经过稀释,产生的废水还是会让河流变成花花绿绿的怪异色彩, 一座军工厂外围, 需要几十个大德鲁伊联手施法,才能种活最常见的野草。
  人类本就在消耗着大地的能量。
  联邦很早就制定过法律, 坚决禁止破坏环境式的科技发展,但我也知道, 很多新兴科技国家的街道上全都是金属,连一棵树木都没有, 他们只用空气过滤装置来完成氧气循环, 并且以此为荣,嘲笑绿化良好的联邦是乡下土包子王国。
  我估计, 幸亏在场的德鲁伊是乌鸦女士,如果是一位自然德鲁伊, 怕是要当场控制不住, 气得就地感受毁灭成为毁灭者吧……
  这群人——在我眼里, 这群人仿佛智障一样,对不起, 这里我无法不用脏话词语,他们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然环境毁坏之后会发生什么,甚至, 他们就喜欢被污染后橙红的天空,喜欢没有绿色植物的金属城池,并且傻逼兮兮地觉得那样很酷,是人类征服并主宰万物的象征。
  有些小青年在被采访时,居然一脸不可思议地问:“环境污染管我什么事?”——脑子里简直灌满工业废水!
  我拔剑站上城墙,使用扩音法术,以确保我的声音可以被所有人听到,我说:
  “联邦的英雄战士们,坚守城墙,在我们背后,我们的父母、姐妹和兄弟,我们的儿女和子侄,都在看着我们!并且,他们将会知道,今天,我们为什么而战,我们并非为了名誉和利益,我们为世界而战!”
  我将剑举过头顶,这柄剑现在……嗯……北方的黑袍神官一定会嘲讽它是发光灯棍的,我在没有人注意到的知道下,将神术“激励”大范围释放,我口中说:
  “前进!世界会铭记,今天你们诛灭邪祟,绞杀异端,还世人和平与安宁!”
  呼……
  说场面话我还是说得很尬啊……
  弹幕一排的啊啊啊好帅……说真的,你们该听听奥尔多的场面话,那才是真的文采斐然、波澜壮阔呢。
  不过虽然我不喜欢场面话,但场面话很有用的!光明神术当中有很多用于战阵的神术,而且这些神术配合上激励人心的话语,可以做到不被受术者发现,悄无声息地生效,这样一来,受术者会更加信心百倍,充满勇气和力量(并且认为是自己自发产生的),这是主动冲锋和被推着前进之间的心理差异。
  大部分圣骑士做不到静默施法,所以我们学习过如何巧妙把咒文藏进鼓励的话里面喊出来,这使得大部分圣骑士的战前动员喊话都……呃……非常拿腔拿调而且超级中二。
  幸亏我会静默施法!我不用每次施法都像在唱赞美诗。
  ……我感觉我背后某个角落里,法师化身的黑雾又在抖动了……
  我严重怀疑下次我见到这位法师他还能不能认出我,我怕……他肯定认不出来我,因为到现在他都没敢用精神力扫描我一下,好像也不敢正眼看我……这让我以为自己成了什么不可直视、被看了眼睛就会被我变成石头的怪兽。
  我转过头,放低音量,尽量平和温柔地对法师说:“您能不能帮助破坏那边的电磁炮?”
  法师沉默好半天,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我:“什么是电磁炮?”
  我……
  法师先生,其实您就是穿越来的吧?
  我指着战场中央和铁轨连接的电磁炮说:“就是那个,后面连着轨道的金属物体!”
  法师回答:“好的。”
  然后我看到黑色的阴影迅速掠向战场,悄无声息,从各个士兵的影子里弹跳着,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
  ……怪不得狂怒之焰阁下能躲记者那么多年!
  我看了看不远处对着我拍摄的夏洛特,她居然也没发现刚才有个法师从这走开,所以,我走到哪里都能发现记者,是因为圣骑士自带发光高亮标志吗?
  我注视着法师的移动轨迹,他并没有靠近那个电磁炮,而是绕着电磁炮在地上来回乱窜,如果我不知道那是一位大法师,我可能会以为谁家德鲁伊发疯了,很快我看懂了那个法师在做什么。
  他在地面画了一个魔法阵,魔法阵以周围士兵的阴影做为画阵的颜料——那可真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但考虑到他不想曝光的心情,以及他现在如此脱离现代社会的状态,我不认为高调曝光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个好事,我担心那会吓坏他。
  所以,我从城墙上纵身跳了下去。
  “看啊——观众朋友们!圣子歌利亚大人出手了!他直接冲入了战场,圣光环绕着他,使得他的移动轨迹都变得灿烂起来了!他仿佛一道照亮大地的霞光,阴霾的天空下,他就是天上落下的阳光啊!”
  ……夏洛特小姐,谢谢配合。
  骑士本就应该掩护施法的法师,这是我们的专业课程之一。
  大地带给我的感官变得非常令人不安,即便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也不会给我如此大的压力,我仿佛听到风里人眼看不到的小精怪们正在发出哀嚎,地面震颤,形成挽歌的旋律。一台庞大的仪器在不远处隆隆作响,它正在工作中,一个怪异的管子正从地面抽取某种无形的物质,和风能、太阳能差不多,生命能源同样不可触摸,但又实实在在。
  黑色裂缝从地面裂开,很快爬成一张黑色蜘蛛网,然后与这台仪器链接的几台机甲重新开始活动,能量满满,炮火充足。
  从我踏上战场,激励法术就没有再停止过,即便这样,纵然是我,一种微妙的绝望情绪仍然当头笼罩,我看到联邦士兵越战越退,身姿变得更加萎靡。
  死地上,只有机械化的部队越战越勇,不受影响,凡是以活生生血肉之躯接触死地,都会受到大地死亡气息的干扰,哪怕是亡灵法师,想来也不会很好受,因为亡灵法师毕竟也是活人,能使用死灵系的法术,不代表能生活在全部都是死亡的区域。
  我将长剑插入地面,圣光如同浪潮奔涌,但圣光也未能照亮全部的死地,圣光无法让它们恢复,只能短暂赋予人们行走在其上的勇气。
  我时不时还会关注其他网上的新闻直播,因为这场战役并不仅仅关乎眼前,我不想赢了战役,输掉战争——让无光岁月重演,所以我密切关注着,在我们这边发生决定性一幕之后,我看到新闻直播里,议员雷诺正猛拍桌子,大声质问:
  “你们都是瞎子吗?还看不出来真正的恶徒在做什么吗?你们想要放任子孙后代呼吸工业废气吗,你希望我们的孩子指着书上大树的图片问我们那是什么吗?你们难道也愿意让从此以后人们都变成半机器人吗?”
  坐席上一阵阵的交头接耳——要我说,这些政客真的非常优柔寡断!
  此刻,胖老头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颤抖着一身肥肉站起来,拿腔拿调地说:“先不讨论我与雷诺议员就纳米机器人的军事化应用上的分歧,就眼前这一场战斗嘛……我认为雷诺议员说得对,我们应该全力打击机械狂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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