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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6)

  伊格纳斯正在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突然被点名,他茫然地抬起头:我?
  教廷和公会都眼馋你手里的权杖,我虽然不知道那权杖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既然他们都想要,那一定是个好东西,瓦伦丁苦恼地说,就怕贵族大公知道了,也要来参一脚,到时候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不用担心,伊格纳斯慢吞吞地说,那个就是普通的法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必须要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铸造这柄法杖的是侏儒。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就算再来一方势力,我也能解决掉。
  侏儒这个种族擅长锻造,拍卖行中,凡是冠上侏儒名头的武器都人人追捧,哪怕花再多的钱也要拿到手。
  莫尔斯耿直道:就侏儒也不普通了。
  说起来,你施展魔法的时候,根本没用过法杖。瓦伦丁狐疑,它该不会根本就不在你手里吧?那样我们可就太冤枉了。
  伊格纳斯眨眨眼,谁说法杖一定要长成法杖的样子?
  梦境戛然而止,维里猛地从泉水里蹿出来。
  他急促地喘息,头晕脑胀,晃一晃都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怎么回事?他惊魂未定,刚才昏迷来得莫名其妙,只记得精灵王伸过来的手指,还有沉睡在泉水中的伊格纳斯。
  他看向精灵王坐着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
  已经是黄昏时分,残阳穿过大门,落到水面上,碧蓝与橙红交织在一起,波光粼粼。
  泉水及腰深,维里浑身湿透,头发也湿淋淋地贴在背上,他很少这么失态。
  你醒了?梅森逆光走来,见到王了吗?
  维里转过身,迎着夕阳,注视着站在大门边的梅森,轻轻地点头。
  他看起来太沉默,梅森斟酌了一会儿,主动说:王他性格有些奇怪,但是肯定没有恶意。
  他?
  嗯,梅森试探地问,海顿先生,请问你看见的是?
  维里:一个看起来很古怪的女孩,长相身形都是少女,但声音和眼睛却像老妇人。
  他总爱恶作剧,请你别介意。梅森失语,过了好几秒,才缓过神,打起精神想要替自家王挽回一些好印象。
  维里摇头:我不介意。实际上,在经历过那个梦境后,他已经能确定弗莱尔的幻境魔法阵是由精灵族布下。所见所闻都太真实,和亲身经历没什么两样。
  伊格纳斯还在甘泉中吗?
  梅森指着树根:斯托克会一直在树根的保护下沉睡,直到他的身体修复完全,至少现在还没法醒过来。
  我在梦里看见了伊格纳斯,维里突然说,但他不是我的伊格纳斯。
  他说完后,就怔怔地看着平静的泉水,并不期望梅森回答。四下万籁俱寂,他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听见很细微的水流声。他看着泉水之下的树根,好像能看见包裹在树根里的那个人。
  先出去吃晚餐。梅森说,休息好了,再来这里也不迟。
  维里答应了。
  梅森来到一棵树下,头顶就是一间树屋,藤梯垂落,梅森拽了拽藤蔓,测试它的柔韧度。感觉足够结实后,梅森身手矫捷地爬上藤梯,一眨眼就爬到树屋前的平台上。
  利落地站好后,他冲维里挥手:海顿先生,上的来吗?
  维里用目光丈量着藤梯的长度:应该能行。
  他拉住藤蔓,腿一蹬,轻而易举地蹿了好几米,三两下来到梅森的身边。
  梅森调侃:帝国第一剑士的确不能可能因为藤梯失败。
  第一剑士是好事者起的名头,我并没有那种实力,维里说,更何况,我在学院里呆了太久,论实战,我不如很多人。
  树很高,从这里往下看,落差至少有四米。尤弥尔森林的树都有百年树龄,又高又直,树冠像伞盖一样,宽且密,枝丫向天空伸展。
  一朵花慢悠悠地飘下来,落在他的肩头。
  维里感觉到花瓣拂过他的脸颊,便伸手把花瓣捡起来。
  梅森从窗户中探出头:海顿先生,今晚你就住在这间屋子里,有什么缺的,就告诉我,请你过来看看。
  维里愣了一下:我以为这是你住的屋子。
  梅森指了指旁边的一棵树:我就住在隔壁,和你离得不远。
  太阳落到树后,天空挂满繁星。
  维里换上精灵特有的装束,细心地把腰带系好。梅森在屋外等着他,看见他的装扮,称赞道:你穿这身衣服还挺好看。
  你就不用夸我了,维里无奈地摇摇头,你们精灵都长得漂亮,穿起来比我好看多了。
  我从不说谎,海顿先生你穿着这身装束,带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梅森真诚地说。
  维里冷不丁说:你就是用这招降服了肖恩吧?
  或许。梅森笑眼弯弯,眼睛像月牙,看起来竟然有些稚气。
  即使多年没见面,肖恩的性格还是没怎么变,平时说话办事都不怎么靠谱,外貌看上去就是个多情的艺术家。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没变,有时候幼稚得像个小孩。
  维里还记得,肖恩以前就喜欢别人夸他,还热爱欣赏美人。
  而梅森无疑拥有肖恩所有喜欢的特点,漂亮、沉稳,还经常一本正经地夸人。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后,维里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朋友有朋友自己的人生,他又不能随意发言。
  于是,他说:在哪里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3=
  卡文使我崩溃,这章明天再补一千字,今天写不动了。
  已补。
  第33章 梦与现实的光影
  精灵族人不多,维里粗略数了一遍,最多三百。
  他们聚会的地方就在神殿前,根据梅森的说法,他们都把这座格格不入的建筑称作世界树。
  维里吃着精灵们特制的果汁,看着篝火上旋转的烤肉,听梅森说:这间神殿是主教带来的。或许是担心维里听不懂,他特意说,主教就是伊格纳斯,我们习惯了称呼他主教,哪怕他和教廷决裂后,也没有改口。
  出乎维里的意料,精灵们也会吃肉,他本来以为精灵会和游吟诗人的诗篇中一样,只吃水果和蔬菜果腹。
  他转念一想,野兔之类的小动物繁殖很快,尤弥尔森林又没有大型猛兽,如果不是精灵族的猎杀,不出三年,野兔就会泛滥成灾。
  更何况梅森在法斯特吃喝上和人类没有两样,是他被那些传奇诗篇荼毒太多,竟然以为诗篇小说和现实一样。
  精灵们正在给烤肉调味,油脂滋滋地往外冒,香气四溢。
  维里和梅森坐在篝火边,脸庞被火光映成了红色。
  他听见附近的精灵在窃窃私语,而内容根本理解不了,梅森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便主动解释说:他们在用精灵自己的语言。
  精灵们寿命悠长,学习几门不同的语言再普通不过。
  帝国通用语还是主教教给我们的,说话间,有漂亮的精灵少女端来食盘,含羞带怯地看了梅森一眼,又急匆匆地跑开,梅森泰然自若地继续说,你想知道什么?这时候都一起问了吧。
  维里垂下眼帘,低声说:伊格纳斯我的意思是,你们嘴里的斯托克和主教伊格纳斯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习惯称呼他们为父子。梅森把烤肉分好,递给他一盘,反正主教是这么说的,四百多年前,主教突然出现在尤弥尔,把斯托克交给精灵王,拜托精灵王妥善照顾他。
  父亲与儿子姓名相同在帝国非常普遍,并不算稀奇。
  维里夹起一块盘子里的烤肉,卖相很好。他吃了一口,慢慢咀嚼,味道非常好,好吃的让人想要咬掉舌头。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棒的烤肉。
  他克制地放下叉子:那为什么我会看见主教和瓦伦丁夫妇的过去?人死不能复生,但禁咒出现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伊格纳斯从活人变成烧焦的骸骨甚至还埋葬了他,亲手立下墓碑。
  伊格纳斯的出现,就已经打破他的常识。
  在山谷中的废弃神殿里,伊格纳斯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没有去深究,疑问太多,塞满他的大脑,在短时间内想理出一些头绪竟然有些困难。
  梅森在他手心里放下一只苹果:既然这么苦恼,不如去世界树旁边待一会儿。你最不能理解的是斯托克的复活,世界树可能会告诉你答案。
  维里望着夜色中的神殿,慢慢地点了点头。
  精灵们聚在一起说笑,吃着烹饪的美味食物,喝着果酒,美丽的脸浮上薄红,远远看去赏心悦目。
  宴会开始后,有不少精灵跑到维里身边,借着提问的名头,和他这个奇怪的外族人接触。刚开始还好,精灵多起来后,维里也应付得焦头烂额。
  好在梅森适时地替他解围,不动声色地引开了话头,维里才得到喘息的机会。
  趁着这个时机,他干脆回到世界树旁。
  月光照亮静谧的泉水,维里脱下鞋袜,挽起裤腿,小心地走入泉水中。他缓缓靠近之前伊格纳斯出现的地方,抚摸粗粝的树根,低声说:伊格纳斯,我不在你身边的三十年,你经历了什么?
  梦里的伊格纳斯告诉他,他陪伴在他的左右,从来没有离开过。
  精灵王也说,伊格纳斯的身躯一直在他的身边。
  这让他极度混乱,根本无法冷静。
  梅森说,世界树的枝干储存着世界上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人类、精灵、侏儒甚至神族的记忆和情感,都保存在枝干中。
  只是没有人能读取这些记忆,也没有人能体会这些情感。
  但是沉睡在世界树里的斯托克愿意向你敞开他的记忆,他的意志通过世界树,传给了你,他能听见你的心声。所以你可以触摸树根,尝试着把你的疑问直接告诉他,他新生的肉i体在沉睡,但意识是活动的,否则也没办法多次救下你。
  梅森的声音犹在耳边,维里又一次说:伊格纳斯,我很想见见你,起码让你知道,我真的很思念你。
  树根泛起白色的微光,维里睁大双眼,眼底倒影着光,期待地看着沸腾的泉水,渴望能再见到心上人。
  维里。伊格纳斯轻轻地叹息。
  维里鼻酸眼热,他捂住眼睛,声带哭腔:原来你真的能听见我。
  我在等你,伊格纳斯温柔地说,他声音很小,听起来十分虚弱,但我不能清醒很久,维里,闭上眼,世界树会告诉你答案。
  维里顺从地闭上眼,树根上的光芒愈发耀眼,直到闪烁的光团将他吞没。
  他闻到了腐烂和烧焦的味道。
  骸骨跌跌撞撞地从土中爬起来,他脑袋有些混沌,只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他看见自己的手,没有血肉,只有狰狞的骨头,不仅如此,还是丑陋的黑色。
  伊格纳斯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硬邦邦、光秃秃的一片,即便他现在的思维不大正常,也知道这种感觉叫硌手。
  森林黑黝黝的,不透光,灌木和草丛也是黑色,就连头顶的树木枝丫也长得张牙舞爪,古怪又狰狞。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
  伊格纳斯往前走了一步,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木板之类的。
  于是他又吃力地弯腰,想看清楚那个障碍物。
  那是一个覆满青苔的墓碑,腐朽不堪,上面刻着两个单词。
  伊格纳斯惊奇地发现自己能看懂。
  伊格纳斯斯托克。
  这是名字,伊格纳斯非常确定。这是谁的名字?他迷茫地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这是他自己的名字。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人说:你的诞生与我有关,而我又即将死去,你就像我生命的延续一样,既然如此,那我就把我的名字送给你好了。
  那我以后就叫伊格纳斯了?稚嫩的童音反问。
  我没有姓,一般人类都会有个姓,我想想,给你取什么姓好呢?那个人思考片刻,又说,不如就姓斯托克,怎么样?
  伊格纳斯斯托克?
  对,伊格纳斯斯托克。
  他迟钝地记起来,他叫伊格纳斯斯托克,而面前这块简易的木板,就是他的墓碑。为他取名的那个人早已死去,又是谁替他立下的墓碑?
  他依稀记得自己陪在一个小孩身边,那个小孩拥有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总是倔强的,怎么也不肯掉眼泪。
  可他明明在这块墓碑上,闻到了眼泪的味道。
  伊格纳斯绕着墓碑走了好几圈,他想把墓碑带走,又担心小孩万一回来后找不到?更何况墓碑还能留在这里,他却不能把自己的骸骨也留在这里,他需要一个自由活动的身体。
  他十分为难,只好努力运转自己生锈的思维,想了很久。
  他突然记起自己似乎会一些奇特的魔法,可以蒙蔽欺骗人的感官。
  无需诵念咒语,伊格纳斯就能施展魔法。周围游弋的魔法元素自发向他靠拢,蜂拥而来,黑黢黢的森林里亮起一团紫色的光,明亮到灼人眼球。
  热情的魔法元素在他身边跳舞,伊格纳斯把自己苏醒时的坟墓恢复原样后,就一瘸一拐地向森林外走去。
  他沉睡太久,走路都在摇晃。
  风从森林外吹来,带来和腐草不同的植物清香,哗哗水流声也被风一起捎来,伊格纳斯精神一振,不远处有河水。
  但他好像睡得太久了,花很长时间才找到水源。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河岸,探出脑袋,去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他看见了一个黑黝黝的骷髅头。
  伊格纳斯沉默了。
  就算现在脑子有点问题,他也知道自己本来长得很好看。可现在水中的倒影却丑陋到让人发指。伊格纳斯摸了摸光秃秃的脸,非常嫌弃自己现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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