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纸人

  祸水东引！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这次的事，本来是黄枫和三爷之间的事情，现在让黄枫这么一弄，把我搞了进来。
  “东门村的村部下面很可能镇压着一条龙！”
  看着三爷投过来的目光，我没有任何犹豫，把知道的信息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就连通县那个碑王，我也没漏下。
  黄枫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祸水东引，把水搅浑。
  可三爷真的会答应吗？
  为了借龙运，为了点龙穴，黄枫所在的师门，前后有三代人在为此努力，一旦成功，获得的利益，绝对不会小。
  虽然黄枫说，点龙穴是梦想，可这种鬼话，谁信谁傻逼！
  小孩子才谈梦想！
  黄枫不是幼稚的小孩子，他是一个成熟的风水师，知道什么对他有利，什么对他不利，对他这种人来说，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三爷，我们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从他这两次的表现来看，他对于借龙运，是耿耿于怀的。
  他很清楚，借龙运一旦成功，意味着什么！
  所以，黄枫提出的这个交换意见，根本不现实。
  以黄枫的聪明，不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可意识到了，还提出这个交换条件，明显不正常。
  三爷也是如此，他很清楚，他不会放弃借龙运带来的好处，可还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想要和黄枫谈。
  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这两人都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们愿意装就装，我不在意。
  到了这会，我也算看明白了。
  无论是黄枫还是三爷，他们俩想要借龙运成功，都离不开我的帮助。
  所以，我看戏就可以了。
  “可以！”
  片刻后，三爷点头同意。
  我看着听到这两个字，脸上带着喜色的黄枫，又看看一脸凝重，略带一丝惋惜的三爷，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戏，演的太假了。
  虽说假，但只要这俩人肯演，就说明他俩没打算撕破脸。
  其实从上次在通县我就看出来了，三爷对于黄枫的布置一清二楚，但他没破坏，比如说毁掉那具尸体。
  三爷想要做的是夺取那具尸体。
  这次也一样，三爷想要的是干掉黄枫，然后夺取那具尸体。
  在这之前，我还好奇，既然三爷已经收买了刘老六，还干掉了张赵王三家，为什么不把地下室里的那具尸体毁掉。
  为此，我还做了一些推测。
  现在看来，三爷的目的，根本不是毁尸，而是夺尸。
  三爷和黄枫是同一个师门出来的，从黄枫对他的称呼上来看，三爷的辈分明显高于黄枫，所以，对于借龙运的事，他才知道的那么清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黄枫想要我干的第三个活，三爷也知道。
  正因为如此，黄枫才会妥协，才会抛出这个诱饵，这只是一个缓兵之计。
  这一点，黄枫清楚，三爷也清楚。
  可以预料的是，不到最后一刻，这两人，谁也不会放弃。
  不过不管他俩怎么争，怎么斗，我都可以坐山观虎斗。
  “好，那这里，就交给三爷你了！”
  黄枫收起笑容，指了指洞壁上的那些棺材。
  “成交！”三爷缓缓吐出两个字，脸突然向内凹陷，然后是整个身体向内凹。
  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三爷的身体委顿在地，只余皮囊。
  不出所料，这只是一个替身。
  “走吧！”
  黄枫盯着三爷留下的皮囊看了半响，转身向外走。
  我和褚思雨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跟在黄枫的身后，一路向上。
  爬出来后，我们将洞口恢复，向着村里走去。
  回到刘老六家，我看到了一个让我多少有些意外的人，是张兆光。
  “老大，都收拾好了！”
  看到黄枫，张兆光低眉顺眼的走过来，轻声说道。
  “嗯！”
  黄枫淡淡的点点头，说道：“你在上面等我，我去地下室看一眼！”
  “需要我下去吗？”我问道。
  “不用！”
  黄枫摆摆手，独自进屋。
  “老张，有日子没见了！”
  我抽出一个烟递过去，半是调侃，半是试探着说道。
  “是有段时间了！”
  张兆光接过烟，掏出打火机，先帮我把烟点着，又把自己的点着，深深吸了一口后，说道：“陈师傅，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滴水不漏！
  这是张兆光此时给我的感觉。
  一段时间不变，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知道，张兆光属于野性难驯的那种人。
  即便是他和黄枫达成了协议，他也没改变多少，做事还是我行我素，在通县更是在背后捅了我们一刀。
  如果不是黄枫及时出现，结果如何，很难预料。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现在竟然完全变了性子。
  这多少有点让我意外！
  这段时间，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的话，他的性格不会改变。
  看着被收拾的老老实实的张兆光，我想起了三爷。
  这两次，三爷和黄枫交锋，虽然都败了，但也没多大的损失，反而搞得黄枫心神不宁。
  两次出手，两次用的都是人皮替身。
  不得不说，人老精鬼老灵。
  可能也正是因为抓不到三爷的正身，黄枫才不得不和三爷和平相处。
  五分钟后，黄枫从里面出来，直接对张兆光说道：“村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今后就驻守在村里，有什么事，及时汇报！”
  “是！”
  张兆光恭恭敬敬的点头。
  “走吧！”
  黄枫非常满意张兆光的态度，对我点点头。
  回去是我开车，褚思雨坐在副驾驶，黄枫坐在我后面。
  车刚要转出村子，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拦在车前。
  我一脚刹车踩下，车顿了一下。
  “曹二？”
  看着拦车的人，我多少有些意外。
  “我媳妇要生了，能带我一程吗？”
  曹二慌里慌张的说道。
  “能！”
  我迟疑一下，回头和黄枫确认了一下，见黄枫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
  曹二一边退一边道谢，然后转身冲到路边，抱起一个女人，冲了回来。
  不出所料，曹二抱着的那个女人，是他的纸人媳妇。
  和下午看到的那个冷静睿智的纸人不同，这会，这个纸人脸色惨白，额头隐隐有汗渍，手捂着肚子，明显是撑不住了。
  “去哪？”
  曹二抱着纸人上车后，我问道。
  “去市里！”
  曹二担忧的看了一眼纸人媳妇。
  “市里哪？”
  我又问道。
  我只知道，活人生孩子，会很痛，如果出现意外，甚至会危及生命，但纸人生孩子，我这还是第一次碰见。
  虽然如此，我也知道，纸人不能送到医院去。
  先不说医院的医生能不能敢不敢，我怕这些医生直接吓死。
  “江野是接阴婆，去江野那！”
  没等曹二回答，黄枫先说了。
  “对！”
  我拍了一下脑袋，怎么把江野给忘了。
  这个活，正适合江野。
  “对对对，就是江姨婆！”曹二连连点头。
  “坐稳了！”
  我说了一句，重新启动车子。
  路上，曹二不时安慰纸人媳妇两声，我能看出来，他眼里的担忧，不是假的。
  这让我异常奇怪，他是怎么和一个纸人结婚，还有了孩子的。
  最让我奇怪的是曹二对江野的称呼，他管江野叫姨婆。
  姨婆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叫的。
  这个称呼代表着，曹二的纸人媳妇，和江野是亲戚。
  可我从没听说，江野有这样一个亲戚。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次的事很怪。
  纸扎村一共也没有多少户人家，现在还被灭了三大家。
  可死了这么多人，村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看，或者闹事。
  当时我们搞出的动静可不小，那些纸人又是送葬，又是巡街的。
  即便这样，也没有村民，出来探查情况。
  这给人的感觉，非常奇怪。
  还不止如此，村后面那个悬棺崖，是谁挖出来的？又为什么和东门村下面的那个山洞一模一样？
  一个个问题从我的脑中冒出来，我想问，却又不知道问谁！
  问黄枫？
  他明显不想回答。
  如果他想的话，在洞下他就应该说了。
  问三爷？
  三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和黄枫达成协议后，他连那具人皮替身都不要了，直接跑路，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次的活，严格来说，我没帮上什么忙，只是把阴针煞针借给黄枫，让他用了用。
  所以，我这次其实就是一个打酱油的，有我没我，其实没多大区别。
  不过曹二的出现，倒是让我看到一丝希望。
  他是一个突破口，关于这个村子的秘密，没准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答案。
  一个半小时后，江野家到了。
  “黄老大，我先不回去了！”
  把曹二和他的纸人媳妇放下后，我对黄枫说道。
  “好！”
  黄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我进去了！”
  我指了指江家的大门，没在废话。
  我能看出来，黄蜂是真的不在意，不是假的，这一点，我是从他脸上那抹熟悉的装逼笑容上看出来的。
  这种表情，说明两点，要么他确信，我从曹二的嘴里，得不到什么，要么他不在乎曹二和我说什么！
  具体是哪一种，一会便知。
  江野是认识纸人的，这一点，从她看到纸人后，脸上那抹诧异的表情便可得知。
  简单检查了一下纸人的情况后，江野指挥曹二，把纸人抱到了二楼，然后把我们都赶了下来。
  坐在一楼，曹二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着，不时走到楼梯处，抬头向上望。
  楼上，纸人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这种情况，就和正常的女人生孩子没什么不同。
  说实话，我再次被惊到了。
  在车上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个纸人还有曹二是在演戏。
  毕竟下午我们去的时候，还一切正常。
  几个小时的功夫，纸人就要生了？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纸人生孩子，竟然也会疼。
  这正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纸人的身体，是由纸和竹篾等东西扎出来的，她体内根本没有任何器官。
  她生孩子，拿什么来生？
  她疼的，又是什么地方？
  我看了一眼褚思雨，我知道尸产子，但是纸人产子，我这次算是开了眼界了。
  “曹二，你能不能别晃了！”
  曹二又在我眼前晃了一圈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了一嘴。
  “我急啊！”
  曹二抹了一把汗，又开始来回走。
  “三哥！”
  褚思雨拉了拉我，瞪了我一眼。
  “知道知道！”
  我明白褚思雨啥意思，她怪我说曹二。
  想想也是，如果是我媳妇生孩子，我也会这么紧张。
  想到这，我愣了一下。
  我想起了婉婷，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怎么样了！
  “哇！”
  这个念头刚起来，便被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打断。
  “生了？”
  我抬头向上望了一眼。
  “媳妇？”
  曹二是最激动的，他叫了一声，就往楼梯的方向冲，冲到楼梯前，他顿了一下，急切的向上望着，问道：“姨婆？”
  “母子平安！”
  下一刻，江野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
  “祖宗保佑！”
  曹二双手合十，吐出一口气，人虚脱般的倒在楼梯口。
  “有人来了！”
  就在这时，糖果伸手指了指大门。
  我们同时侧头，看向大门。
  大门这会紧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哼！”
  一道冷哼声这时自楼上响起，江野抱着一个婴孩，从楼上缓缓走下。
  “儿子？”
  曹二看到包在襁褓中的婴孩，伸手似乎想抱，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给，你的儿子，抱抱吧！”
  江野走到曹二身边，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他，把怀中的孩子递了过去。
  曹二迟疑一下，还是接过孩子，脸上露出一抹傻笑。
  我和褚思雨对视一眼，迎了上去。
  尸生子，产下的是半人半鬼。
  纸人产子，生下的是什么？
  我实在难以抑制好奇心，走了过去。
  看到襁褓中孩子的那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表面上看，曹二怀中的这个孩子，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
  可我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孩子，不可不闹，最重要的是，我在他的身上，没感到一丝人气。
  我伸出手刚想摸，江野一把拦住我，对我摇摇头，说道：“你不能摸，让弟妹摸！”
  我多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不解。
  不过江野这样做，肯定有其理由，我缩回了手，示意褚思雨去摸。
  褚思雨犹豫一下，还是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孩子的脸蛋。
  当褚思雨的手指，触碰到孩子的那一刻，我瞪圆了眼睛，她的手指摸下去，孩子的脸蛋微微下陷，隐约间，可以看到一缕缕漆黑的气息，吵扰在褚思雨的手指上。
  “这怎么可能？”
  看到这副画面，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叫阴气凝形。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刚生下来，就堪比厉鬼。
  “为了生他，小沫没了半条命！”
  江野瞟了一眼从曹二，淡淡的说道。
  “小沫怎么样了？”
  曹二略显激动的问道。
  “把孩子给我，你去楼上看看吧！”
  江野从曹二的怀中接过孩子，淡淡说道。
  “哎！”
  曹二立即应了一声。
  我吐出一口气，我现在知道，江野为什么不让我摸孩子了。
  这孩子刚生下来，还不能控制体内的阴气。
  褚思雨摸没问题，她本就是一具阴尸。
  可我不行，我是人，而且我身上的阳气太重，一旦摸这个孩子，恐怕会引起阴气反噬。
  我倒是没什么，可这个孩子承受不起。
  至于曹二，他和纸人生活那么久，身上的阳气已经低到了一定程度，所以不会引起什么问题。
  而江野，她本就是接阴婆，身上的阴气其实也是很重的。
  “好了，现在可以看看，都有谁来了！”
  曹二上楼后，江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向外面的大门，对糖果道：“糖果，去，我们开门迎客！”
  “哎！”
  糖果痛快的应了一声，从褚思雨身下下来，去开大门。
  我若有所思的看了江野怀中的孩子一眼，明白了江野的意思。
  江野怀中的这个孩子，对于阴门内的人或者某些厉鬼来说，是堪比唐僧肉的存在。
  这个孩子刚刚降生，就好似一张白纸，想怎么涂画就怎么涂画。
  对于某些修炼邪术的人来说，这是最好的材料。
  而对于那些想要摆脱怨气的控制，想要正常生活的厉鬼来说，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希望。
  有一种说法是借尸还魂，这些厉鬼，也可以借着这个孩子的身体，获得重生。
  最为关键的是，这么干，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说一句最简单的，如果他们能借着这个孩子的身体重生，他们甚至可以带着记忆转世投胎，而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这样一来，这个孩子对于阴门和那些厉鬼的吸引就大了。
  怪不得刚刚糖果说外面来人了。
  这种情况，江野恐怕早就料到了。
  恐怕不只是江野，曹二和他的那位纸人媳妇，恐怕也料到了这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怀疑，曹二和他的纸人媳妇，是故意来这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