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颂时祺（12）遗忘（下）

  这个生日惊喜，薛双霜计划了很久，就连这一出荒废的教学楼，都是她提前过来勘探过的。虽然最终结果和她的预想大不一样，但好在徐千羽收到了礼物，而且也喜欢这份礼物。
  坐在回程的公交上，薛双霜却忽然意识到：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在哪里买到这个铃铛的了。
  她记得她看见了橱窗里……不对，那个店长……
  脑内的记忆纷杂，最后归于虚无。
  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薛双霜回家时，薛义已经将她的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
  “双霜，大伯这周末就来接你，你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也收拾一下。”
  “知道啦。”
  “要去帝都上学了，还何必去考这一场啊。”
  正从包中拿出考试用具，薛义这一声，忽然叫薛双霜止住了动作：她要去帝都上学？
  “怎么了？怎么忽然发起呆了？去帝都了，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打电话和爷爷说……”
  对，她马上就要回帝都上学了。
  那个满是悸动的吻之后，徐千羽就没再做噩梦。
  心中带着与薛双霜见面的期待，他站在路灯下，心情忐忑。
  “徐千羽？你怎么在这呀？”
  薛双霜笑容灿烂，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飞向他。
  “我在等你。”
  “等我？”
  徐千羽嘴角的笑容一瞬间凝结，他的心脏好像也在这一句疑问中摔了个粉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学校，路上又是怎么和薛双霜交流的。
  他好像就只剩个空壳了。
  薛双霜忘记了他，或者说忘记了喜欢他。
  “双霜，你最近怎么都不和徐千羽说话了？”冯玲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八卦。
  薛双霜愣了一瞬，摇头道：“没有啊，我和他不是很正常的在交流吗？”
  “不正常，很不正常，你们两个以前可是恨不得一直黏在一起的。”
  萧洛川摸着下巴，强行挤进了这段对话中。
  薛双霜认知中，她和徐千羽一直都是这样很正常地同桌关系，两个人有时候会一起上下学，可私下其实并不怎么熟。怎么让这两个人说的，好像她和徐千羽有什么私情一样？
  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可她又忍不住注意起了徐千羽。
  这个男生虽然很帅，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神情落寞，活像个被人抛弃的小狗。
  颂城一中录取结果出来时，薛双霜已经办理完离校手续。
  路过闹哄哄的人群时，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一点。
  走吧，这里应该没有人在呼唤她。
  她离开了，不曾回头。
  徐朔刚给牌位上完香，又听见了徐千羽的哭声。
  他叹了口气，嘴里念叨起来：“姐姐姐夫你们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千羽赶紧好起来……”
  高大坚强的少年，即便在睡梦中哭泣，也只是从喉间溢出一阵小兽般的悲鸣。
  给徐千羽擦了泪，徐朔心中泛酸。
  颂城一中公布录取结果那天，徐千羽一回家就倒下了，当晚就发起了高烧，紧闭着双眼，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他虽然没心没肺，却也知道徐千羽这些年的不容易，那么小便失去了父母，此后只能跟着自己这个不靠谱的舅舅一起生活。
  没有可以依靠的长辈，没有朋友，一个人扛着所有。
  他只能祈求上天，让徐千羽不要再像这样痛苦。
  薛双霜离开那天，徐千羽就发起了高烧。
  他一遍遍地梦见她的背影。
  在梦中，无论他如何呼喊，她都没有为他停留一瞬；现实亦然。
  不同于薛双霜的遗忘，他在高烧不退的日夜里，反复地回忆着他们共有的这一年。
  她笑着踩住他的影子，坐在他的身边，在下着雪的夜晚向他跑来，她抱着蛋糕，蛋糕上的火苗闪烁跳跃……她送给了他一个漂亮的项链……
  她躲开他的触碰，她陌生的眼神，她疏离的微笑……
  回忆地越多，他的记忆越乱。
  梦中的薛双霜也开始变化，他上一秒依偎在他的怀中看雪，下一秒就推开了他，用陌生又冷漠的眼神望着他。
  走过斑驳的楼梯，薛双霜依旧站在树下等着他，她依旧笼在璀璨的夕阳下，可他走了几步，便发现自己脚下是蜿蜒的血迹；再抬头，他的父母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僧人的话语也不断浮现，就像诅咒一样，在他光怪陆离的梦中盘旋。
  他甚至开始怀疑：
  究竟是薛双霜忘记了他，还是他幻想了和薛双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