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两个人站在山林另一处出口处，身后是茫茫黑夜覆盖山林。
  浦口先生朝后看，喃喃道：看来今晚也是如此。
  他歉意的鞠躬，对黑川说：实在抱歉，看今天下午以为你有某种妖怪缘，这才忍不住厚脸皮的把你留下来。
  实在抱歉。
  他又喃喃一声，不知道在对谁说。
  没关系。黑川退避一旁，我也是很好奇，才想着跟您出来见识见识。妖怪变成金子，怎么来说都很厉害吧。
  我们回去吧，一般行走山路，只有第一趟的时候才会被背负小鬼看中，浦口先生开了个玩笑：大概是那个时候行人还比较新鲜吧，走过了，汗臭味就大了。
  他们在另一处的山脚略略停歇，开始返回走，因为浦口先生太想看见妖怪，一切都仿照祖先手记里面写的，穿和服，蹬草编鞋，连提灯也不拿，摸黑在山林里面走夜路。
  正因为如此，浦口先生往回走的时候被石头绊倒，虽然黑川在一旁扶了他，但浦口先生还是脚崴了。
  他勉强站起身，活动脚腕，没关系，还能走到家去。
  我在这座山里工作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脚崴呢。
  浦口先生的家族就在此处，世世代代居住，后来家族凋零，只剩下浦口先生一家，我年轻的时候收拾储藏室，从箱子底下发现一本手记。
  他边走边说。
  古代的字可真难辨认，我断断续续翻了一周，才看懂上面的意思。也看到了先祖和背负小鬼的故事。
  不过只是当某个玩笑话来看。
  年轻的时候真好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那时候还想，就算有这种鬼怪，我也要避着点走。
  等到年老了，就算是鬼怪也贪婪的想利用。
  脚下泥沙发出唦唦响声，又像是头顶的叶子在悄悄碰撞。
  他们已经走到山腰，距离他们今天下午避雨的神社已经很近了。
  那个时候我每天向神社祈愿，希望神明赐给我妖怪。
  我的一生，就是这么可笑。
  当戈田发现他们两个消失的时候。
  同学还有浦口太太联系了警察还有村长，众人拿出手电筒齐齐出动，寻找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警察在卧房里看了看痕迹，说无论是黑川还是浦口都没有打斗的痕迹。
  应该是自然而然的穿好衣服，然后出去的。
  去了哪里呢，再说两个素未相识，且年龄差跨过半个世纪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村民们在小路上寻找，又有人提议上山去，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这个提议不错，不少村民上了山，交错的灯光将森林照的又如白昼。
  浦口
  浦口你在哪里
  黑川，黑川同学你在吗
  他们的声音穿透山脚，直直往山腰上去。
  我们在这里。
  浦口苍老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两个人真的在这里，他们匆匆忙忙赶过去，看见一个人坐在石头上，佝偻着背，抱着脚，一个人站在一旁，穿着浅青的和服。
  他们的手电筒照过去，却发现是浦口和黑川。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问。
  浦口先生说：来山林走走走。
  这里有什么好走的。村民不满的回答，你家的客人还有妻子都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情呢。
  至少离开的时候写个便条也好啊。
  是是。浦口先生不住点头，是我失误了，下次一定。
  黑川跟在浦口先生后面回了家，看见面带病容的浦口太太在门口等候，看见浦口先生出现的一刹那，浦口太太推着轮椅拥了上去，开始嚎啕大哭：我以为你厌烦了我，把我丢下了。
  怎么会呢。浦口先生轻拍妻子的后背。
  他蹲下的时候，因为脚崴而面容微微紧绷。
  黑川想，就算浦口遇见了背负小鬼，有了一个可以用死亡换取金钱的机会，也只能得到被背负小鬼压死的结局。毕竟他已经不年轻了，而背负小鬼永远是那个小鬼。
  后来又有人问起事情的缘由，浦口先生只说自己晚上睡不着，出来散散心。
  至于黑川这边，几个一起出来的同学围在身边问个不停，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回答，他晚上起夜之后，看见一楼亮起了灯光，而浦口先生坐在客厅里哭。
  为什么哭？
  黑川回答说：因为离别吧，浦口太太生了很严重的病，一想到对方会离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发生了这件事情，第二天早上起来浦口先生开车亲自送他们回酒店。
  不少同学在酒店门口迎接他们，实际上是想听他们讲自己遭遇的那些事迹。
  有几个在昨天晚上，一接触到网络把自己见到的奇闻异事说了出去。
  又是纸门上的眼睛，又是林间的大雾，听起来就神奇非常。
  黑川芒见下了车，刚和浦口先生道别，就听见戈田在身后喊他黑川黑川来啊
  你来讲讲事情是怎么样的。
  我要是讲出来，恐怕自己也要变成怪谈的一部分。
  黑川想了想，假意推脱，只是含含糊糊的说：差不多啦，事情就是那个样子。
  随后他又转身问起同学们在酒店里发生了什么。
  昨天他们初到酒店，就现在酒店附近的海滩上玩了玩，还打了排球什么的，早上的自助餐也很好吃。
  他也想吃。
  早上浦口先生只煮了清粥小菜，口味非常淡。
  黑川芒见闭上眼，站在餐厅门口闻了一下饭菜的残香，颅内自动补足了形状和颜色和口味。
  好了，就当自己已经吃过了。
  黑川，来打排球啊。
  男生那边还有空位呢！
  有女生远远喊他。
  我不会黑川抬起脑袋回答，你们去吧。
  他穿着简单的体恤和短裤，施施然的在沙滩上走来走去，寻找烧烤小摊什么的，小池带着防晒膏走过来，黑川带这个了吗？
  黑川摇摇头：不需要。
  她又叹气：这样啊，总是三番两次的被你救，但是却没法回报什么。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海岸上的天气却突然阴沉起来，一瞬间变成乌黑色。
  大家纷纷喊着下雨了，收起遮阳伞往酒店跑。
  等一行人回到酒店大厅里，外面一声闪雷，倾盆大雨如泼水般胡乱洒下。
  如果不是知道有直达外面的公交，都要感觉被雨水困在这里了。人群里说出这句话。
  这么说的话，雨不停，我们就要一直呆在这里喽。
  好无聊啊。
  众人纷纷说。
  随即，对了，戈田和泽川他们不是说遇见很多妖怪吗？
  反正也没有事情，天气又差又出不去，不如玩百物语怎么样。
  小池变了脸色，强烈抗议：不行！不能玩这个！
  她被汤岛天满宫的巫女告知身上有强盛的灵力，因此常常会被鬼怪盯上，所以一定要小心。小池现在可怕这种东西了。
  那小池不玩对吧。
  没关系啦，我们保证绝对不会装鬼吓唬人，小池你放心好了。
  知道你们没装鬼才可怕。
  小池还想要强烈阻挡，却被汹涌的学生们反驳了回去。
  小池你实在害怕就去大厅里面看电视，百物语结束了我们回去找你，再说我们只讲九十九个故事啊。
  不会出事的。
  学生们说到做到，在酒店服务人员的指引下，找到两间分别位于走廊头部和尾部的休息室。
  蜡烛也有，镜子也有。
  好了。我们开始吧。
  这次参加百物语的人有四十九个，已经并肩围成圈，坐在休息室里面了。
  第37章 百物语之
  参加百物语的人除了黑川所在的一班的学生以外，还有其它班级的学生，甚至一些暂留在酒店的游客也参与进来。
  不知道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会讲什么故事。
  正因为陌生人的参与，所有人的新奇感才调到最高。
  从谁开始？有人问。
  有四十九个人，一轮轮来的话，也就是第一个人要讲三个故事。
  这种事情当然是胆大的人来。
  毕竟他会是吹灭最后一根蜡烛，看后看镜子的人。
  我强烈推荐戈田，戈田同学在和妖怪搏斗中做出了英勇无比的贡献。
  他们指的是戈田一回到酒店，就开始四处吹嘘自己在山林间遇见了大雾妖怪和百只眼妖怪，如何与他们搏斗、作战，最后成功把所有人救出山林的事情。
  不要！
  戈田敬鬼崇神，虽然喜欢诡异怪谈，但是哪里真的敢做。
  一来二去之下，一个叫泉野的成年人就自告奋勇成了第一个。
  他兴冲冲的举起手，我还从来没有遇见鬼怪呢。
  就由我来当第一个吧。
  确定了第一个，又确定了顺序，四十九个人围在一起，坐在休息室的地毯上，他们关了灯，只剩下摆放在圈子中央的一个行灯，方形纸罩，立地灯座，是古装剧里面最常出现的和氏庭院的照明灯。
  灯被点亮，火苗透过青纸，散发出略带幽蓝的暗光。
  喂。有人出声，最后一间休息室里面的，不会也是青纸吧。
  是啊，为了鬼怪气氛嘛，不用青纸怎么行。有人回答他。
  好吧好吧。
  终于平静下来以后，泉野低沉的嗓音响起，那么，该讲哪一个故事呢。
  水鬼这种东西大家都见过吧。
  无论是哪种恐怖片或者恐怖故事里，都少不了这种东西的存在，我要讲的也是如此。
  事情要从十七年前讲起，那个时候正值世纪轮回更替之时，不少人纷纷认为1999年就是时代的末尾，这个世界就要毁灭了呢。
  又是什么九星连珠，又是日月重叠，又是地狱大门重新打开。
  各种怪事频频出现，听过跨了一个大洋的国家里，许多邪异的宗教也冒出苗头，纷纷招收信徒，说什么世界末日了，大家一定要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呢。
  当然是死亡了。
  虔诚的信徒应该率先死亡，迎接救主的到来。
  那个时候，像这种流言可真是多的不得了呢。
  像我们这个地方也受了不小的影响，谁叫那个时候经济已经衰落的不成样子，到处都不景气，不少人信以为真，也要效仿着寻求来世的幸福。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高中生呢。
  反正各处都乱糟糟的。
  有一天上学的时候，我听人说，隔壁班的一个学生突然就不来上学了，去了哪里呢，听他的父母说是参加了某一个神圣的组织。
  这里把神圣换成邪恶也没有一点问题。
  老师当然不同意，千方百计的想要去访问，恳求学生回到学校，不要被那些无关的言语拉扯心神。
  但是很可惜了。
  学生和他的父母都是很固执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听从，再说那个时候，各种宗教真得很奇妙。
  即使自奥姆真理教之后，政府加大了对邪教的惩治力度，各种中小型的宗教，依旧如春雨般兴起。
  再后来啊。
  真的出了大事情。
  听说那个宗教在1999年的最后一天，举行的水祭。
  这种祭祀像是原始年代的遗留一样，要把活人绑在石头上，活生生的沉下去。
  无论怎么看都很奇怪和可怕。
  但当时的信徒好像着了魔一样，固执的认为只要实行水祭，就能消弭这种灾难
  而用来祭祀的人，正是隔壁班的同学。
  听人说我的那位同学最后清醒了过来，虽然人被绑在石头上，但是拚命挣扎，无论如何也不肯死去。
  但这种话也已经太迟了。
  就在父母的面前，无论同学如何哭泣恳求，都没有得到一丝怜悯。
  嘭！
  带着石头一起，沉到了水底。
  后来有人于心不忍，报了警，警察把这些人以谋杀罪的主犯和从犯都逮捕起来，又派人下去打捞尸体。
  不过太可惜了。学生已经彻底没了生气。
  吁
  泉野说完故事，就起身朝最后一间休息室走去，吹蜡烛去了，他走后，大家议论纷纷。
  这那里是鬼故事。
  分明是邪教害人不浅吧。
  就是就是。
  不过，如果我没猜错地方的话，泉野先生的高中应该是六花中学。
  听到这所学校的名字，不少诚凛高中的学生纷纷后仰。
  那不是隔壁学校的名字吗？
  居然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
  真的没想到啊。
  如果真的是这所学校。
  有人突然出声。
  那么我可能知道一点点后续。
  那个邪教祭祀的河流在过去常常泛洪水，淹没不少农田，不过建了河堤之后就好多了。
  在那起水祭的事情发生之后，有不少僧人去了河边想要度化亡灵，不过应该没起作用。
  听说水祭之后一个月，一个夜间赶路的行人为了走捷径抄近道，从那条河堤上走了过去，然后掉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