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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与少年 第49节

  小女孩看着自己的妈妈,眼里有着疑惑:“可是妈妈,刚才空乘姐姐说了,如果那颗心脏没有及时到达的话,那个病人就会死的。我今年不能参加比赛,可以明年再参加。可是,人死了的话,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呀。”
  小女孩的眼睛和心,都是透明的澄澈。而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直直地钻入了每个人的心里,与他们的灵魂进行着对质。
  是啊,如果心脏没有及时送到的话,一条生命就没有了。
  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那声音就像是一只手,拨动了每个人的心弦。余音绕梁,震得乔薇整颗脑袋都是嗡嗡的。
  而在这庞大而寂静的嗡嗡声中,乔薇看见,一个戴眼睛的年轻男人举起了手来。
  “我让出座位吧,我跟公司好好解释下,再请两天的假。”
  接着,乔薇又看见,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举起了手来。
  “我下去吧,如果之后实在没有买不到票,我就去挤火车好了。”
  随即,乔薇还看见,有很多只手,都慢慢地举了起来。
  “我下去吧。”
  “我让座。”
  “还是我去吧,我的事不算太着急。”
  乔薇那被灼伤的五脏六腑,刚烧出了白色的烟,此时,那些烟雾全部升起,聚集在了她的眼睛里,让眼睛发酸发胀。
  而就在这时,直播间里接入了此次露娜活动的金主,纪希彩妆。
  纪希彩妆在直播间里表示,露娜如果是因为支持器官捐献而迟到的话,公司可以理解,并且会将活动延迟,不用她赔付任何违约金。
  露娜一看,连忙站起身来,高声道:“大家都不要抢了,我让座,我是主播,请把这个千载难逢的立人设机会让给我!”
  弹幕里,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刚才那一幕太感动了,我的眼泪不值钱。】
  【其实大家都是好人呀!】
  【纪希彩妆,金主好大气,立马去官网购买,支持一个!】
  【露娜你不要把内心话说出来好吗,笑死我!】
  【小声地说,纪希彩妆这做广告的嘴脸也太明显了吧。】
  【楼上的,让我大声地说,管他做不做广告,只要他最终做了好事,咱们就得让人家恰饭!】
  【没错,这样子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做好事的!让金主发大财,让露娜恰饭!使劲恰!】
  最终,露娜“争取”到了下飞机的机会,航空公司也及时给乔薇发来了信息,通知她有人让座。出租车也已经到达了机场,乔薇便关闭了直播间,径直冲入了机场里。
  此时,是凌晨5:07,距离心脏冷缺血时间上限,只剩下5小时。
  在乔薇到达之前,航空公司有关人员为了节约时间,已经帮她办理了各种改签手续,也给她预留了登机牌。相关人员在快速而准确地确认了器官接受确认书,以及医院的证明资料之后,航空公司派专人带着乔薇通过绿色安检通道,跑到登机口登机,最终乔薇顺利登上了去荣城的飞机。
  带着器官保存运输箱上了飞机之后,乔薇来不及抹去满额的汗,心里想着,得先跟乘客们道个歉,感谢他们对器官捐献工作的支持。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乘客们忽然鼓起了掌来。整个客舱内,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什么话都不用再多说,他们都懂得彼此,能够理解彼此。
  乔薇深深地朝着众人鞠了个躬,随后在空姐的带领下,坐在了位置上。空姐见她满头大汗,便贴心地给乔薇递上了一瓶矿泉水。虽然乔薇口干舌燥,但她却只敢喝一口缓解,以尽量减少上洗手间的次数。器官捐献协调员在护送器官的过程当中,需要让器官保存运输箱一刻都不离开自己的视线,毕竟那是一条生命,比一整箱的钻石和黄金更加宝贵。
  在飞机起飞前,乔薇见还有少量时间,便赶紧拿出手机,进入直播间,想给那位为自己让座的露娜道个谢。
  打开直播间时,乔薇发现此时露娜在登机口附近的等候椅上坐着,正在拍摄一场骚动。
  此时,18号登机口前排了两队长龙,都是要去历城的乘客。工作人员给乘客们耐心讲解着,说因为去荣城的航班需要运送移植器官,根据国内颁布的《关于建立人体捐献器官转运绿色通道的通知》,航空公司安排该航班优先起飞。
  大多数乘客都表示了理解,但有一个瘦猴般的中年男子却非常不满,面上布满了戾色:“凭什么呀?难不成器官还比活人珍贵了?到底让我们等多久!你们再这样,信不信我投诉你们!”
  这个时候,旁边一位清秀文弱的女性乘客站了出来,温声道:“再等等吧,器官捐献是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可惜话音未落,那中年男人便用力“呸”了一声,骂道:“你谁啊?要你在这装好人,要留你留,老子不留,你再逼逼,信不信我打你啊!”
  原来,那中年男人打量着面前的女性乘客不是自己的对手,瞬间感觉自己身高180,开始耀武扬威。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就如同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里,顿时激起了在场人的愤怒。
  其余的乘客都围了上来,把他堵住,开始群起而攻之。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满嘴脏话呢?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呀?器官捐献本来就是好事!”
  “就是啊,你敢动手试试,信不信我们报警!”
  “对,我们大部分人都愿意等,你要不愿意的话,自己去坐其他的航班!再有本事,你自己开私人飞机嘛!”
  那男子见众人围了上来,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吱声,低头开始假装玩手机,进行了装死程序。
  直播间的弹幕,又开始疯狂走起。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个男人真是能屈能伸!一句屁话都不敢讲了!】
  【说实话,我好想看他挨打,真太讨厌了!】
  【感动,世界上还是讲道理的乘客们占多数啊!】
  看见这些弹幕,乔薇也忍不住笑了。
  这个时候,空乘人员通知,飞机即将起飞。乔薇便赶紧在直播间里对主播说了声感谢,随即将手机关闭。
  此时,是凌晨5:38,距离心脏冷缺血时间上限,只剩下四个半小时。
  飞机起飞后,开始平稳飞行。此时,乔薇肩膀忽然被拍了下。她回转头来,这才发现,拍自己肩膀的人,就是刚才直播间画面里看见的,愿意放弃钢琴比赛,给自己让座位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了眼乔薇的器官保存运输箱,小声道:“姐姐,那里面装的,真的是心脏吗?”
  乔薇看出了小女孩的害怕,于是便宽慰道:“别怕,那是一位非常好心的叔叔的心脏,我现在就是护送这颗心脏,去救另一位阿姨。”
  闻言,小女孩用力地点头,声音也大了些,显见得没有这么害怕了:“那姐姐,刚才耽误了那么长时间,这颗心脏能及时送到吗?”
  乔薇也像小女孩一样,用力点头:“姐姐保证,一定会把这颗心脏及时送到的。”
  小女孩忽然笑了:“姐姐,你真的好伟大。”
  乔薇也笑了,她没有回话,但是她的心里很清楚。
  伟大的不是她,是今天在场的所有人。
  早上8:11,飞机准时到达了荣城机场。此时,距离心脏冷缺血时间上限,只剩下2小时。
  在飞机降落之后,空乘人员告知各位乘客,请先坐在原位,让乔薇先下飞机,所有乘客都表示了理解。
  乔薇带着器官保存运输箱,边开手机,边快步往机场外跑去。
  在上飞机之前,乔薇便已经跟荣城的移植中心进行了沟通,移植中心表示会提前派医院的救护车,在机场外等候,接乔薇去医院。
  可是刚一开手机,乔薇便接到了移植中心的紧急来电,告知她出现了紧急情况。因为荣城也是大雪刚停,路面结冰,有不少路段都发生了小车祸,再加上这个时间是上班的高峰期,城区内大部分区域出现了堵车情况。而救护车就被堵在路上,不能前进也无法后退。
  此时,是早上8:45,距离心脏冷缺血时间上限,只剩下一个半小时。
  乔薇连忙跑到了出租车等候区,坐上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痞里痞气的,手上点着一根烟,吊儿郎当地问道:“去哪儿啊?现在很堵车哦。”
  乔薇跑得急,此时把器官保存运输箱抱在怀里,气喘吁吁地道:“师傅去……华阳路的移植中心……我是护送移植心脏的……再晚就来不及了……必须要快点……”
  司机一听,立马将手中还剩大半的烟丢在了窗外,随即坐直身子,正色道:“美女,安全带系好,坐稳了,保证把你及时带到!”
  司机果然是位老司机,一路上,到处插行,如开赛车一般,带着乔薇快速往华阳路奔去。
  导航里的女声不断提醒着司机“您已超速”,可是司机却置若罔闻,只顾往前冲。
  乔薇担忧:“师傅,您会不会被扣分啊?”
  司机不在意地挥挥手:“扣了再说,救人要紧。”
  在司机的高超车技之下,只用了半小时,便从郊外的机场来到了城内中心区域。
  这时,乔薇和司机看着导航显示中,堵成了红色的路线,心头同时响起了“咯噔”声。
  这下子,司机也傻眼了,堵成这样,他是飞也飞不过去。
  乔薇心急如焚,因为之前也发生过几起移植器官因为运输时间过长,最终无法移植,只能被弃用的情况。乔薇开始害怕,她担心这颗心脏也会遭遇同样的情况。
  此时,是早上9:08,距离心脏冷缺血时间上限,只剩下一个小时。
  乔薇的掌心里,此时全是汗珠,因为极度的高压,她的身体在不可控制地颤抖着。
  如果说,这颗心脏最后被弃用,那她就真的对不起那么多一路上帮助自己的人了。
  就在乔薇紧张到五脏六肺都在翻搅之时,忽然前方响起了警笛声,随即,交通大队的警察,骑着一辆摩托警车,从拥堵的车流当中驶来,挡在他们面前,开始为他们开路。
  “现在正在紧急护送移植器官,请前面的车辆让一下……”
  原来,在得知交通堵塞的情况之后,荣城移植中心的器官协调员们和后勤团队也是焦急万分,他们联系了荣城的交通部门,请他们全力进行配合。
  在交警的协助之下,前方堵塞的车辆开始逐渐分开,给他们让出了道路来。
  与此同时,城市的各大交通广播开始播放这一信息。
  “这里是fm851,一辆载有移植器官的出租车正行驶在霞飞路上,车牌号是荣a16645,请各位司机朋友让道通行……”
  “这里是平安交通,请各位司机朋友为车牌号为荣a16645的出租车让出一条生命的通道……”
  “这里是城市早高峰,各位司机朋友,如果看见一辆荣a16645的出租车,请立即让道,您的一次善行可以拯救一条生命……”
  所有的广播,所有的善意,都在清晨的阳光当中,积聚着。
  所有的车辆,都自动分开,没有任何怨言。
  中途还有两辆因为路滑而擦挂的车,两个司机因为骂战进而升级到打斗,互不相让,堵住了车流。而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其中一个司机抹了下鼻血,立即上车,把车开到边上:“好了好了,就算我全责,让人家先走。”
  另一位司机也擦去了嘴角的血,赶紧将车驾驶到路边,让出道后,大声道:“别逞英雄,先让器官走,让人家把命救了,咱们接着打!”
  乔薇在旁边经过,看见这个情景,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不管如何,这个城市很温暖。
  所有的城市都温暖。
  终于,在所有人的努力之下,车到达了移植中心的门口。
  此时,是早上9:38,距离心脏冷缺血时间上限,只剩下半小时。
  移植中心的门口,早已有专业团队在那焦急等候着。乔薇下车之后,双方根本来不及对话,团队人员直接带着乔薇,直奔向电梯口。
  这个时间,是电梯使用的高峰期,但医院的人都知道他们在运送移植器官,所以根本不用任何人说话,电梯里面的人立即站了出来,把电梯让给了他们。
  乔薇等一行人带着器官保存运输箱,来到了15楼,跑到了手术室外,将心脏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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