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二十九岁,对于姚歆睿来讲,很特别。
  许思瑞的诞生,是贺佳琪与姚歆睿两个人关系中的又一里程碑。
  姚歆睿的工作,在许多年的奋力打拼之后,终于拥有了可以称之为成功的事业。
  姚歆睿的生活,在事业稳定之后,逐渐丰富多彩起来,不再一味地埋头在永远都做不完的工作中。
  最重要的是,姚歆睿遇到了继贺佳琪之后,让她几乎封闭的心再一次悸动的人。
  姚歆睿即将迈向30岁的门槛,成为「而立之人」之前,唯一的希望就是走遍欧洲的每一个国家,打卡每一个首都。
  不为别的,只为在一个人的旅程中找寻新的自己。一个人的旅行,总是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和反省,而后,更好的回归。
  当姚歆睿一个人走走停停在欧洲大陆,偶尔地,她也会感到孤独。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有时也希望能有一个人可以与她分享旅途中的美食,可以一起欣赏旅途中的美景,可以共同探讨旅途中的见闻。
  为期四十五天的旅行接近尾声的时候,姚歆睿兜兜转转到斯洛文尼亚,最终在卢布尔雅那稍作停留。
  这座城,不似伦敦。停留,不为任何人,只因为她喜欢。
  卢布尔雅那的一切对于姚歆睿来说都刚刚好:喧闹与寧静、规矩与自由、嘈杂与自在、隐私与友好、现实与浪漫、传统与开放,一切都刚刚好地结合在一起。
  每一天早上,姚歆睿都会早早起来慢跑在卢布尔雅那的蒂沃利城市公园,享受负氧离子和玫瑰园带来的寧静和安定。每一天晚上,姚歆睿都会静静走过卢布尔雅尼察河沿河的酒吧街,接地气儿的感受城市的繁华纷扰,让自己十几年来疲累的身心再次年轻奔腾。
  又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姚歆睿沿着河听着酒吧里传出来的爵士乐,看着来来往往被快乐和幸福包围着的人们,嘴角下意识地露出微笑。姚歆睿知道她笑起来比严肃的时候好看,却不知道这一个微笑迷倒了多少与她擦身而过的人。
  女生看着姚歆睿的气质,羡慕这个亚洲女子的容貌和气场;男生看着姚歆睿的眉眼,好奇这个亚洲女子的阅歷和身份。姚歆睿这几天走在路上,经常会被陌生男子搭訕,自己都友好的拒绝;偶尔也会碰到少男少女们响亮的口哨和俏皮的行为,自己再一次露出标准笑容,委婉说不。
  姚歆睿近几年经常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
  突然,姚歆睿在一个酒吧门口停了下来,反常地走了进去,点了一杯mojito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mojito,是姚歆睿的鸡尾酒标配。常年浸染在葡萄酒里的她不经常点鸡尾酒,但只要点,就会是mojito。很多人都认为mojito的味道对于鸡尾酒来说太单纯,而对于习惯了烈酒的人来说也不够浓烈,却不知道一杯好的mojito很考验调酒师的技艺,想要做好一杯mojito,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mojito,味道清新淡雅,但一杯喝下去,不胜酒力的女生脸上绝对会泛起红晕,宛如少女般羞涩。回味因为有清柠和薄荷,带着青涩,但因为有糖浆的味道,又带着甜蜜。这用耐心和时间特调出的鸡尾酒,就像是单纯清柠般的初恋,又像是姚歆睿年少时的专属味道。
  十几年来,姚歆睿不喜喧闹,更不爱酒吧夜店,往常朋友的邀约都是能推则推。之所以会突然间停下脚步,是因为姚歆睿在这沿河纷繁的酒吧中听到了现场弹唱,不禁惊讶驻足,被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包围着的live静吧,实属难得。
  这也是她几天来来往往这么多次,第一次走进沿河的酒吧。
  如今姚歆睿的穿衣风格已经不似曾经的单一,有着自己独特的品味。
  今天姚歆睿身着liujo黑色连衣裙,中筒靴,外搭chanel皮衣,加之大波浪卷发,很有女人味,但不造作。连衣裙的贴身剪裁和oversized皮衣,将姚歆睿特有的嫵媚和帅气合二为一。常年在异国生活的姚歆睿,眉眼之间也浸染了异国的风情,坐在窗边的她,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註意力。
  姚歆睿听着台上人的浅弹轻唱,举起高脚杯,澄澈的液体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摇曳。轻抿一口,味道刚刚好,青柠的酸涩带着糖浆的甜蜜,配着薄荷的香气,让姚歆睿突然想起了贺佳琪多年前的笑容。
  微微不经意地摇头,原来,自己还是会想她。
  姚歆睿单手托着腮,看着窗外有了片刻的楞神。窗外的河水被酒吧街的霓虹灯照映的五顏六色,犹如他人的热闹与自己无关,她,依旧一个人。
  姚歆睿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中,没有发觉舞台上的女生结束了一曲之后,悄然抬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女生整晚的弹唱,没有停歇,与听眾也没有任何交流,直到发呆的姚歆睿吸引了女生的註意力,女生清了一下嗓子,终于开口,地道的英音:
  「thanksforyourlistening.itismypleasuretohavethischancetosinghere,inljubljana.iknow,thereislegendaboutthiscity——itisprotectedbydragonandthenameofthiscitycreatedbyitspronunciation-『belovedcity』.
  thisismylastnightinthisfantasticcity,thereforeiwillsingonemoresong,aswellasthelastsongtonight.onlyfortheladysittingnexttothewindow.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歌声而驻足,那么,我赌你听得懂中文。所以,这首《叶子》,在这个被爱包围着的城市里,只为你而唱。」最后的一句话,女生特意转换成了中文,甚至还带着些许燕北市的口音。
  处在放空状态的姚歆睿,根本没有对女生前面的一段话上心,直到听到她说,「onlyfortheladysittingnexttothewindow.」姚歆睿才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小小的酒吧只有这一个靠窗的座位,立刻回神。还没反应过来,女生突然从英语转成地道的中文,更是让她错愕不已。
  姚歆睿在女生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註意力瞬间集中在酒吧小巧精致的舞台上,这才看清了舞台上的女生:齐肩的中长发,发梢微卷,妥帖的散落在肩膀上。黑色高领打底衫,搭配黑色紧身牛仔裤,一双黑色马丁靴,仿佛想要隐藏在这本已经非常昏暗的酒吧中,可唯独一件银色修身马甲,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让整个人一下子在灯光下耀眼起来。
  姚歆睿再细细观察一下,舞台上的女生微微侧着脸。明暗之间让姚歆睿只能凭借直觉推测这个女生的相貌,没有欧美女生的棱角分明,但是轮廓分明,微微的淡妆更显精神。凸凹有致的身体曲线,绝对不是以绝对骨感为美却绝对是常年泡在健身房里才有的身材。
  舞台上的女生好像感受到了姚歆睿的眼神,微微抬头冲着姚歆睿弯了弯嘴角,低头,手指轻轻拨动弹片。
  姚歆睿看着女生那浅浅带笑的嘴角,有着一瞬的凝固,好像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轻触了一下,不重,但足够让她感受得到。
  这女孩有一双清澈明凈的眼眸,在灯光的闪烁中,灿若繁星,典型的亚洲面孔,在一顰一笑之间展露着灵韵,抬头低眉之间,都不得不让人惊叹于她的淡然和灵秀。舞台上的她本就耀眼无比,而如今特意为姚歆睿准备的演唱,更是让姚歆睿觉得舞台上的女生闪烁着光芒。
  女生缓缓开口,嗓音不同于英文歌的清冽,反而带着一丝岁月的沧桑,低沉婉转,莫名悲伤......一字一句都让姚歆睿觉得女生是故意挑选了这首歌给她,可是,她,又怎可能仅凭一眼就看透她的偽装?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只是我早已经遗忘,当初怎么开始飞翔。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但我也渐渐地遗忘,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女生在吉他弹奏的结尾,像是自言自语般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希望今晚的你我都不会感觉孤单。」
  一曲闭,姚歆睿竟发现自己眼里有泪光拂过,姚歆睿惊异:「自己有许多年都没有哭过了吧?今天,陌生人的一首歌,怎么突然就触动了自己早已埋葬许久的敏感神经?!」姚歆睿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在某种程度上打动了自己,素昧平生,只为一眼而为自己演唱一首《叶子》,偏偏这首歌正中下怀。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姚歆睿有了深深的顾虑,这女生分明太聪明或是太敏感,竟能在几分鐘内看穿自己厚厚的偽装,让自己不得不突然提起防备。
  在思考的间歇,姚歆睿听到酒吧老板用并不纯正的英文介绍着舞台上的女生。原来女生也如自己一样,只是短暂停留在卢布尔雅那,偶尔经过这个酒吧,稍作停留,恰好今晚因为酒吧驻场突然生病,女生才心血来潮,作为救场而已。姚歆睿听了,不由得在心里对女生徒增些许好感,虽然彼此都是陌生人,可因为她的救场,让自己久违的感动轻而易举地浮现。
  面具戴久了,是会累的吧。
  女生站起向台下鞠了一躬之后,谢过老板,缓缓走下舞台,走向姚歆睿。在距离姚歆睿还有一米八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刚刚好的舒适距离,再一次微微扬起嘴角,冲着姚歆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歌~虽然有点伤感,但我觉得很符合你,不是吗?」
  姚歆睿突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些年来,大风大浪经歷了那么多,竟没想到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卡壳了。「呵...嗯,那个,谢谢你的歌,很,很好听,我很喜欢。」姚歆睿磕磕巴巴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女生笑了笑说道:「今天是我旅行的最后一天啦,明天就该回到现实世界里去了。那么,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咯?」
  姚歆睿心里涩了一下,被自己很好的掩盖了过去,说道:「好的,希望,你未来一切顺利。」
  女生听完说道:「好,也祝愿未来的你开心幸福,希望我们未来还有机会再见。」说完,女生朝姚歆睿点了点头,当做告别,拉开了酒吧的玻璃门,走了出去。
  姚歆睿望着女生慢慢走远的背影,徒然坐下来,举起高脚杯,一饮而尽。
  终究,陌生人给的温暖,剎那而已。
  不问曾经、不问过往、不问来路、不问归途。
  因为,都只是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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