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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大药天香
作者:清歌一片
☆、第 1 章
八月。杭州西湖畔,千里溪山景妍,一派夏日媚好景象。
这处名为云水村的所在,是个聚居了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四周群山叠翠。村民多是茶农。或经营自家的几亩茶田,或替当地茶大户苏家帮工。今年早过了春季头茶的忙碌季节,茶农对夏茶并不十分上心,如今只准备着下个月秋茶的采收,所以大白天的午后,村头村尾的纳凉处也能看到妇人们搬了竹椅,拿了针线箩,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闲话做针线。
村尾有爿紫竹林,边上筑三间茅舍。茅舍侧辟出了六七分的地,分畦种着成片的石斛佩兰,香椽藿香,微吐甘冽芬芳。前头是个很大的竹篱院,栽几株枇杷,中间夹杂了老杜鹃和紫薇。花开正盛。天光晴好,几只蜂蝶蹁跹其上。院里的空地上,列着一排排的竹架。上头置着匾,匾里头晾晒着刚洗净的草药。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四周静悄一片,只有风过竹梢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更增夏日午后的静谧。
忽然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打破了这静谧。竹林边的青石路上跑来个小厮模样的人,一把推开半掩着的竹篱门,扯着嗓子便朝里头喊道:“陈大夫在吗?陈大夫……”
茅舍的门立刻应声吱呀而开,出来一个蓝衫少年。年约十七八,肌肤白皙,容颜俊雅。唯一不足,便是乍眼之下,略有些男生女相之感。好在他双眉挺隽,生得极好看,生生又补回了几分英气。
“是你啊黑皮!我爹数日前去了灵隐找慧能师父喝茶了,要晚上才回。出了什么事?”
这少年迎了上去,开口问道。声音略微低沉,但十分悦耳。
名叫黑皮的小厮跑得满头大汗,此刻也顾不得擦,慌慌张张道:“绣春姐姐!幸好你还在!你赶紧去我家替少奶奶瞧瞧吧!忽然好好地就晕厥了过去,嘴里吐白沫,整个人抽成了一团……”
原来,这蓝衫少年竟是个女孩儿。她姓陈名绣春,十几年前便随父亲陈仲修迁住到了此地,从前只给附近十里八乡的乡邻看病。这几年,名气渐渐传扬开来,杭州城里一等的大户和官家也有慕名前来求医。她因时常上山采药外出行医,裙装不便,索性常作儿郎装扮。附近村人都知道,早习以为常了。
绣春听了黑皮描述,略微一怔。
苏家是当地植茶大户,家有将近千亩的茶园。园中所产的龙井头拨春茶,一直是皇家御贡。黑皮口中的这个少奶奶姓孙,嫁给苏家大少爷四五年了。前头生了两胎都是千金,如今这三胎,全家都盼着是公子。苏家老太太更是去遍了附近寺庙烧香许愿。绣春先前也跟随父亲去过苏家,替这位孙少奶奶把过几次脉。知道她除了因甜食摄取过量,孕期体重超标外,其余状况还算不错。劝她克制些饮食,应该无大碍。估摸过几日就是产期了。没想到……
“晓得了!你稍等!”
绣春顾不得多想了。急忙转身往里,拿了平日的出诊箱,急匆匆便随黑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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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来的时候,赶了辆骡车,因青石路窄进不来,就停在那片竹林外的空地上。绣春坐在骡车上,详细再问了几句少奶奶的病情。
“少奶奶不是快生了吗?老太太早晚烧香,大少爷本要亲自押茶船往淮安去的,特意推延日子,就等少奶奶先生孩子。今晌午时,少奶奶吃了碗甜羹,嚷着睡不着觉,丫头便扶着到院里纳凉,不想忽然就扑在地上不知人事,手脚还抽个不停。大少爷急坏了,催我来请陈大夫!”
黑皮一边说,一边得儿得儿地飞快赶车。
苏家离云水村并不远,出村几里地外便到。黑瓦白墙的大宅掩映在蓊郁树木从中,十分醒目。
骡车停在大门口后,绣春不敢耽误,几乎是跑着进去。
方才与黑皮闲聊,她大略已经可以断定,苏家少奶奶患的大约是一种名叫“子痫”的妊娠病,现代称为妊娠癫痫,发生于妊娠晚期、分娩期或产后一两天内,症状是眩晕头痛,突然昏不知人,全身强直,倘若抢救不及时到位,可致昏迷不醒,甚至死亡。
“哎呀可算来了!”
苏家太太正等得心慌意乱,听见门口起了脚步声,慌忙出来迎接,见只有绣春一人,一怔,“你爹呢?”
“陈大夫去了灵隐还没回!”
跟了进来的黑皮急忙应道。
苏太太其实更盼着陈仲修来,听到他不在,有些失望。陈家女儿虽也时常替人看病抓药,但毕竟只是个十七八的姑娘,媳妇儿眼见快要生了,忽然这样,未免不放心。
绣春没理会苏家太太的表情,只急匆匆往苏家少奶奶住的屋去。
孙氏二十多岁,因为怀孕的缘故,显得很胖。晕厥后便被抬上了床,此刻仍昏迷不醒。绣春到了床前,见孕妇颜面潮红,双目紧闭,四肢间断抽搐。摸她手脚掌心,炽热如火。用力捏开紧咬的牙关,舌红,苔黄腻。以指搭脉,脉弦滑而散,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绣春姑娘,我夫人如何了?”
大少爷苏景同二十五六,此刻脸色煞白,颤声着问道。
绣春不应。
对因了子痫抽搐昏迷的病患,护理极其重要,忌一切声光刺激。她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命人放下窗帘,将孕妇躺平后,往她口中强行塞入用纱布包裹的压舌板,以免她痉-挛时咬破唇舌。又将她头侧放,以防口腔积留黏液吸入引起窒息或咳呛。随即取出自己的针包,拿了根金针,以强刺激的泻法刺入百会、人中、后溪、涌泉四处穴位,少顷留针,起身从药箱里扯了团棉絮搓条,徐徐j□j孕妇的鼻腔。孙氏打了个喷嚏,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一脸茫然之色。
“杏娘,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她方才忽然晕厥踌躇,怎么叫都不醒,苏景同确实是被吓住了,此刻见她终于苏醒,激动地扑了过去紧紧拉住她的手。
“大爷……”
孙氏看见绣春,仿佛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叫了声自己的丈夫,声音虚弱。
绣春拔针,放回另个针包准备回去消毒。然后对着一边早已经备好笔墨记方子的苏家下人道:“制半夏、川连、生白术各两钱,明天麻、蔓荆子、谈竹茹、陈胆星各一钱半,生石决、生龙齿三钱,记住要先煎。外加茯苓、黄芩各一钱。若有郁金最好,加一钱半。煎煮后早晚一次。”
绣春一边说,那记方子的下人一边走笔如飞,很快记录好,飞奔出去命人去抓药了。
此时苏家太太和苏景同的两个女儿都进了房,见孙氏醒过来了,苏太太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摇头叹息道:“眼见就要生了,怎的好端端又出了这意外,真真是叫人闹心,但愿平平安安生下我苏家的长孙才好……”
床上的孙氏听见婆婆埋怨,脸色一黯。苏景同觉察出妻子的情绪,急忙找话,再次问绣春:“绣春姑娘,杏娘好端端的,怎么会发这样的病?”
绣春时常出入苏家,自然也听说过苏家的一些八卦。苏家老太太和太太都盼着长孙早日到来,偏这杏娘嫁过来五六年,生了两胎都是女儿,去年起,苏家人便让大少爷苏景同纳妾。苏景同与妻子感情甚笃,不忍伤她心,又不敢违抗母意,遂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求情,说再等两年,倘若下一胎生下还是女孩,那时再商议此事。去年底杏娘再次有孕,夫妇二人自然喜忧半掺。
以绣春估计,杏娘在孕期忧思过重,生怕再生女儿见厌于婆家。心情不畅,便嗜甜食,导致体重超标。她本就长久压抑,到了如今,精神更是高度紧张,各种缘由齐齐发作,这才引发了这病。此刻听苏景同询问,看一眼苏家太太,便道:“恐则气下,惊则气乱,进而损伤脏腑脾胃,生热生风健运失司。我来时,听黑皮说少奶奶发病前吃了甜食,想是痰浊内聚,又平日长久情志不舒,肝气郁结,肝风夹痰上逆,闭塞了心窍经络,这才发了病。”
苏景同怔住。苏太太皱眉看向绣春,表示不认可:“我儿媳妇自有了身孕,哪天不是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哪里来的什么情志不舒肝气郁结?”
绣春淡淡道:“这我便不知晓了。少奶奶再过几日便要生,倘心情不好压力过重,不定还会犯病。你们留神着些。为防意外,准备羚羊角、天麻、牛黄各两钱,研末放置。倘若我不在时,少奶奶再次发病,等她抽搐停下灌服,可暂缓症状。”
床上的杏娘眼睛一红,眼泪已经下来,向绣春颤声道谢。苏太太还要再说,苏景同猛然竟发作了出来,道:“娘,儿子便是被骂不孝,今天也要说一句!绣春姑娘说得没错!倘若不是你们一直逼我纳妾,我没奈何用她腹中这孩子作借口暂时推挡,她会变成今日这模样吗?我与她夫妻恩爱,她年纪又轻,即便这次生的还是女儿,下回,再下回,总能生出儿子的。好歹不过数日就要生了,儿子求求娘,你就让她安生些,行不行?”
苏太太见儿子忽然竟会这样当着下人和外人给自己没脸,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恼不已,颤声道:“你弟弟不灵光,咱们苏家就指望你这一脉了。我日盼夜盼地盼着你媳妇能早些生个长孙好继承家业,在你眼里竟成了恶人?好,好,我不管了!任你们自己折腾,这样你可满意?”说罢拂袖而去。
杏娘也没想到,一向孝顺的丈夫竟也会这样发作替自己撑腰,一时呆了,等醒悟过来,慌慌张张下榻便要去向婆婆赔罪,被苏景同拦了,叹口气道:“怪我无能,先前才让你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你快生了,什么都别想了,有我在。我给你句话,即便这胎还是女儿,我也不会纳妾。咱家的生意在淮安做得不算小,我一年里有大半都在那儿,大不了带你去那边住几年,好让你也得个清净。”
杏娘听了丈夫的话,忍不住垂泪。一边的绣春也暗自点头。苏家富甲一方,没想到大少爷竟这样有情有意。便轻咳一声,笑着叫孕妇躺下,仔细摸查她腹部,胎位正。
产妇虽体胖了些,但胎位既正,又是第三胎,到时候有经验丰富的产婆在,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叮嘱她这几天按时服药,多下地走动,勿暴食暴饮,尤其注意控制甜食后,这才告辞,被大少爷亲自送出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这个故事构思了很久,终于决定写了。
作者以过去写过的所有男主的终身幸福来保证,这会是一个很有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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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苏景同仍命小厮黑皮驾车送她回家,绣春笑着谢绝。路并不远,走走就到了。与苏景同辞别后,她负了药箱,迈着轻快的脚步,沿村道往自家去。
村道两边是郁郁青青的大片茶田,几只鸟雀唧啾着翔跃其间,一道清澈河流弯弯曲曲绕村而过,远处,青山绵延起伏,景色叫人心怡神旷。
“绣春,绣春——”
她没走多远,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见是苏家的二少爷苏景明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苏景明比绣春小一岁,十六,生得面如桃花,很是漂亮。苏家虽富,却也拦不住旁人背后的口舌。村人偷偷笑话他,十六岁了还这般痴痴呆呆。不过绣春倒不这么认为。在她看来,苏景明很聪明。唯一的遗憾,就是他或许到老,也都只会是个像此刻这般的一个大孩子而已。
“二少爷!”
她停住了脚步,转身朝他露出笑容。
苏景明停在了她跟前。因为跑路,他大口地喘息。白皙的一张面庞微微泛红,双眼明亮如同宝石,泛着快活的光。
“绣春,”他说,“我送你回家!”说罢不由分说,一把便抢过她背着的药箱。仿佛生怕她会跟他抢,夺了便飞快朝前而去。走了十几步,发现绣春没跟上来,停住了,回头看向她,疑惑地问道:“绣春你怎么不走?是不是腿疼走不动路了?我来背你!我力气很大的!”
他说来就来,卷起袖子蹲了下去,要让绣春上他的背。
绣春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后头又传来一阵踢踏脚步声,伴随着几声“二少爷”的呼喊,苏家小厮旺财追了上来。
“二少爷,刚还看见你在屋里,一转眼就没影了,果然是跑了出来。快回去把字写完!要不然先生知道了,少爷您是没事,我的手心就惨了!”
旺财朝苏景明恳求。
“我不回去!那些字七拐八拐的好难写!我写了好多遍也记不住。我就不回!”苏景明发脾气,顿足嚷了起来。
“绣春姐姐,你帮我劝劝。二少爷他听你的……”
旺财无奈,只好转向绣春,苦着脸求助。
绣春便对着苏景明笑道:“二少爷,回去先把字写完好不好?我跟你说,我爹从前教我写字时,哪怕字再难写,我也一定要先写完才出去玩的。”
苏景明垂下了头。绣春看过去时,见他一双长长的乌黑睫毛微微颤动,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委屈。一时心软,差点就要改口了,生生忍住。
“真的吗?”他终于抬头看向她,怏怏地问道。
“真的!”她郑重点头。从他身上接回了自己的药箱。
苏景明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跟了旺财回去。等他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绣春笑着摇了下头,这才继续上路。快入村口时,看见路边的一处向阳坡上长了片马齿苋,鲜嫩可爱,便放下药箱过去采摘。边上正路过几个村妇,看见她背影,笑着招呼道:“绣春,采了作药呢?要不要帮你?”
马齿苋确实可入药,清热利湿、解毒消肿,种子还有明目功效。但绣春现在可没打算摘回去当草药,而是炒菜吃。晚上她父亲回家。到时候入沸水焯一下,打两个鸡蛋炒炒,就是一盘菜。他最爱吃了。正好赶上这时节肥厚多汁,口感最嫩,再过些天,就会变老了。
绣春和村妇闲聊片刻,也采了满满两把野菜。回家后,先将今日用过的金针投入药房侧特设的一个锅里煮沸消毒,眼见日头有些西斜了,去院里收晒着的草药,捏了下干湿。
照这天气,再晒个两三天便好进行下一步炮制了。
绣春收拾好草药后,估摸着父亲也快回家了,便开始烧晚饭。自母亲去后,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她对这些家务事早练就得在行。饭在灶膛的里锅焖着,用外锅炒了个小葱茭白和蒜薹肉,又烧了条前几天养在缸子里的鲫鱼,接着准备炒马苋菜。去摸橱柜里放着的鸡蛋时,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来前天已经吃光了。正埋怨自己粗心,忽然听见外头院里有人喊,忙压了灶里的火出去,看见村里的丁三艘手上提了个小竹篮站那儿,笑眯眯道:“绣春,篮子里有几只我家母鸡生的蛋,还有一包新炒的夏茶。夏茶糙,不值钱。只前回我记得听你提过,说能做红茶养胃,我便挑了叶最肥的一包,你别嫌弃。”说罢递了过来。
绣春忙推辞,架不住丁三嫂的递送。最后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绣春,三嫂子不和你拉扯了,还赶着回去烧饭。”说罢转身匆匆而去。
村里人大病小病都找陈家父女医治,见他们不收钱,便送东西表答谢。这样的场面时常发生。丁三嫂转眼便跑了,绣春只好朝她背影大声道了谢,提篮子进去。炒好鸡蛋马齿苋装盘,又拿出特意打来的一壶上好老酒,放在热水中温着。见晚饭准备好了,打水回自己房里洗头洗澡。洗完了,换回女子打扮。穿了身凉快的青布夏衫,在屋里点了自制的熏蚊艾草香后,便搬了条竹椅坐到门口,一边在晚风里晾着还没干的长发,一边等着父亲回来。
她的父亲陈仲修,现在虽然是个守穷的乡间郎中,但出身其实却有些来历。哪怕是在远离上京的云水村这种小地方,说到京中的金药堂陈家,也是有人知道的。金药堂百年招牌,与京中另家季姓人所办的百味堂一道,为太医院供奉御药,陈家占大头。每年秋的河北祈州药市,四面八方药商云集,东货西易,却一直有个规矩,陈家人未到,药市不开盘。可见金药堂在行业里的地位。
陈家子嗣自上三代起便羸弱,一直单传。到了这一辈的陈振时,除了长女,终于得了陈伯康陈仲修一对孪生兄弟。陈伯康是长子,擅经营之道。陈仲修则天资聪颖,精通药理。两兄弟关系也好。倘齐心掌着陈家的金药堂,祖业必定更上一层楼。偏陈仲修后来却在婚姻事上与自己的父亲起了冲突。当时老爷子替他相中了一门亲事,女方是珠宝世家,近族里又有做官的,不仅门当户对,而且这门联姻对家族也大有裨益,但陈仲修却执意要娶董芸娘为妻。
三十年前,还是先帝宣宗朝时,董芸娘的父亲董朗官任四品中书侍郎。在她十岁那年,朝廷出了桩蜀王谋逆案。董朗被政敌诬告牵涉其中,下狱冤死,继而抄家。她几经颠沛,后被卖入风月之地。年轻的陈仲修在一次应酬中,偶然结识了即将要被老鸨梳拢的芸娘,被她一曲琵琶所动。知她身世后,更是怜惜。二人渐成知音,互生情愫。陈仲修后来便替她赎了身,决意娶她为妻。
陈家虽世代布衣,但在京中素有名望,不但时常出入达官贵人府第,祖上甚至因了所造灵药之功,被先帝赐了嘉匾。那块匾额一直高悬在金药堂的正堂墙上。这样的家世,陈老爷子又向来严厉古板,如何能容忍儿子娶一落入风尘的罪臣之女为妻?父子遂发生激烈矛盾。最后一次冲突时,盛怒之下的老爷子放话,倘若他执意娶那个女子,那便脱去陈家少爷的皮,往后他也再不认这个儿子。陈仲修竟真应他的话,把家业撒手丢给了兄长,带了芸娘便离家而去。几经飘零,最后落脚到了芸娘的祖地杭州。夫妻二人安贫乐道,在这里一停就是十数年,再也没回京城一步。
绣春至今还记得自己的母亲。貌极美,才情极高,性子也极温柔。论容貌,自己不过继承了她七八分。至于才情和性子,那就完全不能比了。可惜她身子一向不大好。据说原本是不合宜要孩子的。但发现有了绣春,想替丈夫留一点骨血,仍坚持生了下来。大约正是这样,这才加剧了她的病症。陈仲修虽有一手岐黄绝技,面对自己妻子的病,却也回天无力,虽百般调理,到绣春六岁时,她还是去了,自此剩父女俩相依为命,一直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