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还没开口,徐幼宁先转过头,起身道:“殿下处理完政事了吗?”
  她这话,说得像是她一直坐在这里等他批阅奏折似地。
  他觉得嘲讽,可说话的语气亦无法冷硬。
  “怎么不进屋坐?叫底下人打开窗户,一样能看到月亮,这里是风口,冷风嗖嗖的。”
  徐幼宁从斗篷底下摸出一个手炉,塞到太子手中:“我穿得厚,还觉得热呢!殿下若是凉,便拿着这手炉。”
  太子抓着那手炉,望向徐幼宁:“就这么喜欢这凉亭?”
  徐幼宁把眸光有转向远处,轻声道:“从这里可以看到好远,总觉得天大地大,很多事就不是事了。”
  听到此处,太子终于忍不住了:“徐幼宁,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真的想做太子妃?”
  如果她真的那么想要太子妃之位,他可以为此去谋划去盘算。
  “不是的。”徐幼宁摇头,“我只是……罢了,殿下,我想问的中午已经问过了,我已经无事了。”
  “你无事,可是我有事。”
  “殿下有什么事?”
  “我要跟你说清楚。”
  徐幼宁抿唇:“我已经很清楚了。”
  “我还不清楚,所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是……我不是想做太子妃。”
  “不是?”太子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徐幼宁,我说过,在我跟前,你无需伪装。”
  “正是因为殿下的纵容,所以我才敢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殿下,我不是想要太子妃之位,我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步步紧逼。
  “我只是想要殿下。”
  太子愣了一句话。
  他们俩分明是在吵架,可是徐幼宁这句话里饱含的浓浓情意瞬间便将他击倒了。
  他一把将徐幼宁拉到怀里:“如果你要的只是这样,你根本无需担忧。”
  徐幼宁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太子继续道:“幼宁,你跟我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
  “殿下……你喜欢我?”
  “当然。”
  即便知道他想的跟自己不一样,听到他这毫不犹豫的回答,徐幼宁仍是心神荡漾,内心翻涌着甜蜜。
  他喜欢她,他明明白白地说喜欢她。
  “幼宁,不管以后我身边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人,你都是我最看重的人,在我心里,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然而听到他这句话,徐幼宁的心又凉了下来。
  太子并未留意到她的变化,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继续道:“不止你,还有小黄,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旁人伤害你们,更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徐幼宁的身子被太子紧紧拥着,脸贴着他的肩膀,正好望见山间的明月。
  “你想要的,我现在给不了你,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我能做主的时候,你想要的都会有的,你不会一直居于人下。”
  太子的话她听到了,这些话仅仅从她的耳中赚了一圈便又飘走了,没有往她的心里去。
  她不是害怕杜云贞伤害她、伤害小黄,也不是怕杜云贞仗着正妃之位羞辱她。
  她只是想要李深。
  想要李深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第74章
  事情似乎就这样过去了。
  徐幼宁每日仍然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照常吃饭照常梳妆,照常睡在太子的身边。
  这日太子去给皇帝请安,徐幼宁见天气凉爽, 想拉着月芽往山顶上去走走。
  素心劝道:“良娣,今早刚下过雨, 山道滑得很,还是别出去吧, 明儿若是晴朗明儿再去。”
  “正是要今日去上头才清新呢, 我走得慢些就是, 不打紧的。”徐幼宁不为所动, 坚持要出门。
  “良娣若是要上山,多带些人罢。”
  “我只要月芽陪着我, 你们不必跟着。”
  “良娣,那可不成,月芽不会功夫、力气小, 万一碰着点什么事, 她帮不上什么忙。”见徐幼宁那样坚持, 素心只好退步, “姑娘若是想清静, 让锦心远远跟着成吗?”
  徐幼宁知道这已经是素心最大的退让, 只好点了头。
  上山可跟平常出门不一样,素心为她披了斗篷, 给她穿了专门走山路的鞋,鞋底绣着很深的花纹,在山路上可以少打滑。
  徐幼宁虽然坚持要出门,心里亦是谨慎的,扶着月芽的手缓缓地上台阶。
  行宫的山道其实修建的挺好, 两旁都有木制的护栏,护栏上头缠着鎏金的链子,看起来十分稳当。脚下的石阶上亦是刻着浮雕,防止打滑。
  再加上如今御驾停在行宫,行宫上下做事格外尽心,早上虽然下过雨,可上头的积水早就被宫人们扫掉了,若是一旁的树叶和草木上还挂着晶莹的雨水,压根看不出这是才下过雨。
  月芽扶着徐幼宁慢慢往上走着,两人的步伐缓慢稳健,走上十来梯便停下来歇口气。
  正扶着栏杆歇脚,月芽问:“姑娘,今儿怎么想起要爬山呢?”
  虽然徐幼宁如今是良娣了,私底下,月芽还是喜欢叫她姑娘。
  “太医说要多活动么,我已经在华阳宫闷了好几天了。”徐幼宁道,“往山下走不知道要碰着多少人,还是往山上走好,清净些。”
  “姑娘是不是有好多话,闷在心里好几天了找不着机会同我说,这才非要爬山。”
  徐幼宁见被月芽猜出来了,朝她做个鬼脸:“就你机灵。”
  月芽哈哈笑了起来:“那天你在亭子里跟庄敬殿下说了那么久的话,我心里可痒死了,早想问姑娘跟公主聊了什么,怎么说那么久。”
  “不是什么好话。”徐幼宁怏怏道。
  月芽若有所思,开门见山地问道:“姑娘是不是跟太子殿下闹别扭了?”
  “为何这样问?”徐幼宁自忖这几日并没有给太子使脸色,饮食起居言行举止一应如常,怎么会被月芽看出端倪呢?
  “姑娘这几天不高兴,奴婢知道。”
  “真的?”
  “那当然了,奴婢伺候姑娘多久了,姑娘每回不高兴,吃饭的时候就会咬筷子。”
  “会吗?”徐幼宁知道自己偶尔会咬筷子,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高兴的时候回咬,“月芽……”
  月芽冲着她一笑,扶着徐幼宁继续往前走,“御医说了,姑娘有孕在身,心思就会比平常重一些,姑娘若有什么烦心的事,跟我说说,心里就会舒坦些。”
  徐幼宁心里叹了口气。
  她所烦心的,并不是什么说出来就会好受些的“烦心事”。
  不去想,尚且能得过且过,越去想,越觉得难受。
  月芽是徐幼宁最亲近的人,此时见徐幼宁这模样,顿时好奇地问:“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奴婢呀?能跟庄敬殿下说,不能同奴婢说吗?”
  “不是我想同公主殿下说,只是她碰巧知道了……”徐幼宁看着月芽,心里确实有些纠结。
  月芽是跟着她进东宫的,若是将来她离开了南唐,月芽自然也是要跟着她离开的。
  想到这里,徐幼宁打定了主意:“有一桩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不过我要是告诉你,你千万别说出来,否则咱们俩都小命难保。”
  “到底出什么事了?姑娘,你说。”
  徐幼宁索性在石阶上铺了手帕,同月芽坐下,将燕渟、北梁公主身份之事捡要紧的同月芽说了一遍,月芽自是如闻天方夜谭一般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梁王殿下拿出什么凭据了吗?”
  徐幼宁摇头。
  “无凭无据的,姑娘怎么好相信他?”
  “燕渟救过我好多次,上次我染上了疫症,差点死在了文山别院,也是燕渟十几日不眠不休地给我配药,救活了我。”徐幼宁道,“如果我不是他的妹妹,他没必要这么拼命的救我。”
  月芽恍然:“阖宫上下都说姑娘福大命大,是天命之人,所以才能在疫症中活下来,原来是梁王殿下救了姑娘。”
  “是啊。”
  “不过,”月芽担忧道,“会不会是因为梁王有所图谋,所以才会对姑娘那么好呀?”
  “原来我也是这么想,后来认识久了,我才知道,我身上压根没有什么可以叫燕渟图谋的。”
  燕渟几乎无所不能,压根没有什么需要利用徐幼宁的地方。
  月芽对燕渟并不熟悉,因此一时说不上什么主意,只是,她本能地觉得,北梁太遥远了。
  “姑娘,如今你已经是太子良娣了,再等几个月你生下孩子,位份还会再晋,到时候很可能会是太子侧妃了,虽然比不得公主的尊贵,那也是不差的。姑娘若是去北梁,舍得小王子吗?”
  徐幼宁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七个月了,徐幼宁时常能感觉到它在自己的肚子里动,有时候踢她一脚,有时候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
  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也不知道是闺女还是小子呢!”
  “姑娘,太子殿下待你极用心思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都瞧得出来,你难道会瞧不出来吗?”月芽回忆起之前的事,不无感慨道,“奴婢听说,姑娘被锦衣卫带走之后,太子殿下去重华宫门前跪了许久,陛下勃然大怒,叫太子殿下自己去文山别院送死。陛下本来是怒言,殿下听着这话,却如捧着圣旨一般即刻前往文山别院。”
  好,他自然是对自己好的。
  在文山别院那会儿,但凡少一个他或者少一个燕渟,徐幼宁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他当然是对我好的,可是月芽,你还记得以前咱们是怎么说的吗?”
  “姑娘你说的是从前是在莲花巷的时候吗?”
  “是啊。自从我跟承远哥哥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咱们俩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咱们都知道,等我嫁到卫家,我是承远哥哥的正妻,他会一心一意地待我,咱们俩都能挺直身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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