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叶知恬有钱,给他买几身衣服是足够的,不过他没让她给,只是一个眼光扫过来,她就败退了。
  这几身衣服花了有大几百,周崇明倒眼睛眨都不眨就掏钱付了。
  他大概真的是不缺钱的。
  买完衣服,周崇明又陪她买了那些零散的小东西,然后两个人搭车回去。
  这一天,叶知恬得回去了,毕竟元旦假期,不可能和周崇明在一起过。
  临走前,叶知恬给他塞了一袋东西,周崇明打开看了,是那些洗发精肥皂香皂防冻油之类的东西。
  “这一份是买给你的。”叶知恬提了提手里的另一个袋子,有些不好意思把下句说出来,但看着周崇明沉静的脸孔,弯起嘴唇补了一句,“这样我们味道就一样了。”
  “所以,一定要用啊!”
  周崇明低声笑了,低垂的眉眼里凝了一点温柔,很快又落在了黑色的眼里,再望向叶知恬的时候,有了些叶知恬印象中含情脉脉的样子,“知道了,会用的。”
  *
  1991年的元旦到了,叶知恬家里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挂在墙上的日历成功地翻开了新的一年。
  叶知恬又长大了一岁,十七岁了,年纪小,但身段模样却已经是大姑娘了,时常有人打趣她可以出嫁了,每当这个时候,叶知恬总会想到周崇明的脸。
  说她思春也好,不正经也好,她是期待她能够和周崇明结婚的。
  家里的黑猫让妈妈宠得肥了很多,屋子里做了一个窝给它,也不怕寒冷的冬天,叶知恬闲着没事,还给它织了一件小毛衣,红色的小小件,套在黑猫身上,还有点喜感。
  元旦过后,日子就过得很快了,91年到来之际,也带来了一场不算大的雪,但是下雪了,天气好像就没那么冷了,叶知恬望着两个哥哥煞有介事地在门口扫雪,觉得有些好笑。
  大哥还颇有童心地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扯了一片叶子,盖在雪人头上,还用红泥,给雪人两边的脸颊涂了两个红红的腮红,嘴唇也是红红的,看着倒也精致。
  三哥也不甘示弱地用着那不算厚的雪,堆了一个比大哥还要高大的雪人,如法炮制地涂了腮红和口红,只是不比大哥精致,要滑稽很多。
  叶知恬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晚上的时候,打手电筒去看,两个挨得很近的雪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一条围巾连在了一起,像一对母子一般。
  这边叶知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周崇明那边却不一样,他在这场不大的雪天,收到了一封信,寄信人的名字是他妈妈。
  这么久,其实周崇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想她了,那股子对她的执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小了很多,真奇怪,周崇明情绪淡薄的想,他捏着那张薄薄的信封,坐在床上看了许久也没拆开。
  最后,直到他手本来温暖的手,在这样寒冷的空气里僵硬了,他才动了,他习惯性地拿起了桌上已经落了灰的烟盒,从里面摸了一支烟,打火机点燃,咬在嘴上,动作漫不经心的拆开了信封,这个时候,他已经没了以往压抑着的急迫和烦躁,心态出奇的平和。
  信上无一例外向他抱怨,他的大妈多么多么恶毒,总是有意无意拆她台,针对她,让她出丑,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也跟他们那个恶毒的妈一样,没家教,嘴巴坏,心毒,小小年纪就知道栽赃陷害……等等,最后又信誓旦旦的说,要回来,他爸爸不喜欢她了,不在那里受气之类。
  这种话,周崇明已经看过很多很多次了,饶雪寄过来的一叠信里,都是一样的模板,先抱怨那边的艰难,然后再说要回来之类的话,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放完就没了。
  要在之前,周崇明或许表面讽刺不信,但心底还是会有些期盼的,但这个时候,他却只是嗤笑了一声,打心底都不想相信了。
  他是该从那种幻想中走出来了,再没心没肺一点,他都能过得比之前更好,比她那边更好。
  烟雾缭绕中,周崇明咳嗽了一下,烟从嘴里掉了下来,落到了眼前摊开的信纸上,火红的烟头很快就将薄薄的信纸烧出了一个洞,周崇明捡起烟,吹掉了信纸上烧起来的红光,他看着破了的信纸,沉默了很久,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到了窗户下面。
  他将烟摁灭在铁盒里,又猛咳了几声,感冒好像严重了,他淡淡的想,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他身子一向健康,生病这种事情少之又少,这次还是因为那晚上,周崇明皱了一下眉头,又松开。
  这事是正常的,他想,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有的需求反应一点都不少,那丫头还有点警觉性,没让他留宿。
  周崇明想到这里笑了一下,刚才看信时凝结在眼底的冷漠已经化开,开水的氤氲雾气笼罩着他微冷的脸庞,更衬得他眼底柔情似水。
  第42章 no.42冷啊(一更)
  寒假已经近在咫尺了, 叶知恬考完试出来, 觉得一身轻松。
  回到家, 妈妈已经做好一顿丰盛的饭菜,叶知恬干掉了三大碗饭, 心满意足地搁下了碗筷。
  大哥看着,笑着说:“你饭量见长啊,没见过你这么会吃的丫头。”
  叶知恬捏捏腰上有些柔软的肉, “多吃点长冬膘,长冬膘才不会冷啊。”
  全家都笑了,三哥道:“你当你是猪啊, 还长冬膘。”
  叶知恬也笑了, 她一边掐了掐身上的软肉, 一边笑,好歹胖腰不胖脸。
  吃完饭,一大家子坐到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叶顺问:“考试考得怎么样?”他一般很少过问兄妹几个人的成绩, “还行。”叶知恬回答。
  叶知心也说还可以,只有三哥满嘴大话,说肯定会拿满分。
  “吹牛, 你哪次考了满分。”叶知心嘀咕道。
  叶鸣元当没听见, 嘻嘻哈哈地笑, 那只鸟怕冷, 也跟着出来晒太阳, 和他亲近, 一直勾着身子蹲在他脚边,叶鸣元一边笑着,一边给鸟撸毛。
  阳光晒在人身上,暖呼呼的让人昏昏欲睡,叶知恬卷着上半身缩在不大的椅子上,很快两眼一磕,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她惊醒过来,却已经忘了梦的内容,只感觉脸上有点湿,一摸,是黏糊的泪迹。
  做了什么梦?叶知恬努力回想了一下,也没记起来。
  晚上临上床前,叶知恬听到了外面一阵激烈的狗叫声,起初没在意,但那狗一直叫,让叶知恬警觉了起来,她穿上衣服,趁着大家都已经熄灯睡觉,悄悄打开门,走到了外面,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她四处瞧了瞧,什么都没看见,失望的同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过来?
  她正想将院子的大门关上,后背却贴上来一个厚实的身体,叶知恬吓了一跳,正想叫,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捂住了她的嘴,“猜猜我是谁。”后面的人,压着嗓子问。
  叶知恬一听,身体放松了下来,“不要闹了。”她小声说着,拉下了周崇明的手。
  这旁边就是她爸妈房间的窗户,让他们听见,抓她个现行吗?
  叶知恬将他拉到了门外,想想要是有人过来看见更不好,左右为难之下,拉着他又进了门。
  这一个过程中,叶知恬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上去,到了房间,淡黄的灯光下,见到他唇边淡淡的笑,叶知恬假装生气地道:“你来干什么啊?”
  周崇明反问道:“考得怎么样?”
  “……还行。”叶知恬说。
  “我觉得我能满分。”周崇明说出了和三哥一样不要脸的话,叶知恬夸:“那真棒。”
  “有没有奖励?”周崇明问。
  “什么?什么奖励?”叶知恬愣了一下。
  他压低了声音,“满分的奖励。”
  叶知恬反应过来,笑了起来,“有啊,当然有,考满分的话,给你一个大红包。”
  周崇明揉揉脸,望着她,嘴角含笑,“红包拿来没用,不要这个。”
  叶知恬觉得好笑,“都还没影的事,你就跟我邀功了啊?”
  “你不信呢?”周崇明哼笑道:“我说能就能。”
  “行行行,你能的。”叶知恬觉得还是要温和一些,相信他一点,于是又接了一句:“不要大红包,那你要什么?”她说完,忽地想起了前辈子看的那些小说,这种台词可有点不妙啊,她想,目光落到周崇明脸上,只见他沉静地看着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印着黄色的灯光,像烧了两团火。
  他没有说话,叶知恬不自在地笑了一下,“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想要什么好。”周崇明低声说,他笑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想到了,不过我怕你不同意。”
  “……你说说?”叶知恬感受到他带着灼热温度的目光,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周崇明“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我想要…………”他凑过去和她咬了一下耳朵。
  叶知恬脸蹭地一下子红了,“我擦你……”
  “怎么骂人啊?”周崇明笑了起来。
  叶知恬推了他一把,“你真是……!”
  周崇明嗓子眼里溢出了闷笑声,他挡了几下她的捶打,说:“那你同意吗?”
  叶知恬无语了,“不同意!”
  周崇明坐在床上,歪头看她,“那就算了。”
  竟是很利落地放弃了,叶知恬有些诧异。
  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他的个子高,站在屋子里,脑袋碰到了上头挂着的灯泡,他一顿,低下了头,又坐回到了叶知恬身边。
  叶知恬问:“你怎么这么晚过来?”
  周崇明说:“长夜漫漫,睡不着,无聊,来找你说说话。”
  叶知恬“哦”了一声,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一声“咯吱”的开门声,“叶知恬,你还不睡?”
  是三哥的声音,叶知恬顿了一下,对周崇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说:“还早啊,睡不着。”
  三哥敲敲她的门,小声说:“睡不着起来,跟我出去。”
  “……干什么?”
  “出去弄点番薯,烤番薯吃要不要?”他说着,还咂了咂嘴。
  “不要了,这么晚了,不去。”叶知恬说。
  “真不去?”
  “不去啊,睡吧你,吃什么番薯。”
  “你不去,我叫大哥,你呆会儿别出来要。”老三说完,哼唧一声朝大哥的房间走去。
  叶知恬没说话,听着他的脚步声过去,又听见他敲大哥的门,她吐出一口气,说:“你晚上来干什么啊,不怕被我哥发现吗?”
  “发现了会怎样?”周崇明问了一句。
  叶知恬想了想,照她爸和她哥的性子,估计表面不会有什么,可能还要和他客气客气,等他一走,她就遭殃了,起码要被盘问一晚上,“……也不会怎么样,他们脾气很好,不会揍你,放心吧。”
  周崇明笑了一声,身子往后,躺倒在床上,“一个人睡冷。”他说着,眨了一下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表情有那么一点可怜巴巴。
  可怜巴巴这个词一出现在脑子里,叶知恬就觉得有些好笑,“所以呢?”
  “所以,一起睡吧。”周崇明说着,手拉开了拉链,脚上踢掉了鞋子,滚到了床里边。
  “……”叶知恬脱掉了拖鞋,爬上了床,推了他一把,低声道:“你怎么好意思?”
  他极快地脱掉了外套,掀起被子,卷到了被窝里躺下了,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经历过一个冬天,他的头发长了,黑色的头发遮了他的眉眼,皮肤似乎也白了一点,衬的眼睛越发黝黑,“你也进来。”
  “……”叶知恬也脱掉衣服,跟着躺下了。
  这其实已经很出格了,叶知恬想。
  周崇明在她耳边说:“真冷,你冷不冷?”
  “还好吧。”叶知恬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么怕冷,肾水不足啊。”
  周崇明一顿,“肾水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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