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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6)

  沈长聿的脚迈不动了。
  曾经他也这样哭过,在他的养父母刚死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没上军校,一下子天都仿佛塌掉了,他甚至找不到人帮忙,也没有人愿意帮他。
  沈长聿从那些痛苦中爬出来以后,不再奢求别人的帮助,也不再去帮助别人。
  可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离开不了。
  哭什么?再哭我就揍你!乖乖的听话,什么我都答应你!这是一道沈长聿似曾相识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沈长聿没掩饰自己的脚步声,里面的人也发现了他的存在。
  什么人敢打扰我
  为首的胖子骂骂咧咧的,等那张脸在黑暗中显现出来,他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来的人他认识,他还印象深刻。
  当初他难得碰见个瘦瘦高高的小美人,准备快活快活的时候,被小美人揍了一顿,好久没开荤的他今天又运气贼好的碰到另一个软软弱弱的小美人,又被坏了事。
  几个混混都是沈长聿的老朋友,今天被他又揍了一回。
  鬼哭狼嚎着的几个人跑了出去,小巷里只剩下沈长聿和那个被他救下的人。
  刚进来那会他熟人相见,没来得及看人,这会人被他赶跑了,连个灯也没留下,黑暗中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个影子,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这地方即便是调出光屏也看不清什么,而他眼前的受害者,这时候大概也不想被他看到脸。
  想到一会还得带回家去,好麻烦。
  沈长聿皱着眉头干咳了一声,用还算温柔的声音问道:你没事吧?
  那孩子似乎是吓傻了,半天没有回应他,沈长聿正要上去拉他的时候,他整个人像炮弹似的冲进了他的怀里,两只手仅仅的箍在他的背上,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少年的身躯冰凉,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声音却带着无限的满足,将自己整个贴在了他的身上。
  长聿长聿。
  第37章
  沈长聿愣住了。
  他和他身前这个少年无疑是素不相识的, 只是今天他突然有那么点闲心来多管闲事,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先救下收留一晚上,明天把人送去安全所那边, 接下去是联系他的父母还是送去福利院什么的就与他无关了。
  说实在的能把人救下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要不是那哭声让沈长聿回忆起了些过去不美好的记忆, 因而生出了些怜悯, 他大概只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当做什么也没听到直接离开。
  所以他根本想不明白, 这个少年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而他的痛苦的情感全是为他而生的。
  只是容不得沈长聿多想,他就被箍的喘不过气来了,少年的双臂跟铁棍似的, 手掌上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揉碎。
  长聿......呜......长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少年嘴里还低低的呼唤着,间或呜咽一声,冰冷的脸颊在他的胸口胡乱蹭着, 汲取着那些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几乎就要被夹扁的沈长聿:......
  他挣扎着喘了口气, 没直接厥过去,只不过他的抗拒似乎是吓到了对方,束缚他的力道骤然变大,他的声音也变得惶恐起来。
  要不是因为对方个头才到沈长聿的肩膀, 小巷里发生的这一幕才没跟巨力恶霸猥亵过路青年扯上关系,但难受是真的难受。
  以他们现在的姿态,只要他提膝往上来一下, 铁人都只能受不住松开,只是对方毕竟是个少年, 虽然举止古怪又力大无穷,但对他的确没有敌意,沈长聿又怕弄出个好歹, 便只能放弃这迅捷有效的方法,转而低声安慰起他来。
  沈长聿摸着他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说道:没事,没事,我在这里。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底却后悔起来,这是自己给自己惹来了麻烦。
  然而麻烦已经惹上了,这时候想要再抛开便不太可能了,沈长聿只能老老实实善后,一边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会自讨苦吃。
  少年对他有着莫大的信任和亲近的欲望,沈长聿的安慰很快就见了效,箍着他身体的手臂松了些,转而攀附着他的肩膀,这让他舒服了些。
  不过,恐惧还是如影随形,少年并没有真正从中挣脱出来,他不明缘由的畏惧让他依然紧贴着沈长聿,这种姿态让沈长聿连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都不好开口询问。
  对孩子重要
  已经预感到自己短时间内没办法甩掉这个麻烦的沈长聿嘟囔了两句,后悔自己走进了这个小巷。
  而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少年停顿了下,抓着他肩膀的手又多了分力气,轻声的叫他的名字。
  在沈长聿看不到的地方,暗红色的雾气完美的融进了黑暗中,将两个人都包裹起来。
  长聿,我找了你......好久。维塔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耳朵正贴着沈长聿的胸膛,急促的心跳声就在他的耳畔。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是维塔从未想象过的,他也想不到,他会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找到他的长聿。
  从实验室离开以后,维塔便开始四处寻找他的长聿,只是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久远的不能再久远的沈长聿孩童时的模样,他连长聿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
  沈博士控制着维塔见到长聿的次数,也隐瞒了许多信息,除了知道长聿的名字是长聿以外,维塔一无所知。
  在空气中飘散的红血病毒是维塔的眼睛,只是他的眼睛认不出一个他陌生的人,那道纯白色的光芒在维塔的记忆中越行越远。
  几乎将他淹没的空虚让他愤怒、狂躁,而这些炸裂的情感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悲伤。
  维塔头一次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不该将他所渴求的东西放在别人的手中,他就该遵从本性,将他想要的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
  维塔后悔的几乎就要死了。
  他漫无目的的走进了这个小巷,夜色将他包裹连一点光都没有,同他的心一样,非人的理智在那一刻彻底崩坏。
  几个小混混靠近他的时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如同一个普通的畏惧着现状的少年伤心到绝望。
  他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对方彻底惹恼他之前,他只会沉浸在此刻的痛苦中。
  直到黑暗中那个人的出现,带着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无比渴望的纯净的光,让维塔重燃了希望。
  起初的怔愣之后,他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似乎都被填满了,空荡着的部分体味到了充实的感觉。
  是他的长聿。
  不是他找到了长聿,是长聿找到了他。
  维塔在那温暖的胸口蹭了蹭,这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听到了那小小的抱怨声,长聿似乎并没有像他渴望他那样在意他,维塔沉默着眯了眯眼,
  这一次,他绝对要牢牢的抓住长聿,绝对不会再分开,不管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他。
  下定了决心以后,维塔迷恋的贴在沈长聿的胸口,心安理得的听着他的心跳声,红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
  沈长聿嗅到了些许甜蜜的味道,他还在找味道的来源,等到维塔碰到了他还拎在手上的袋子,发出些噪音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他先前买了水果。
  想来他运气不错,应该是熟透了的果实,小孩子或许也会喜欢。
  想到这点,沈长聿原本的那点麻烦上身的烦恼便烟消云散,他搂着怀里的少年,一边又努力的将他的手从他的背上扒下来,这样完全保护着对方的亲昵姿态很容易就软化了对方的态度,除了手还要抓着他的手腕之外,已经算是给了沈长聿自由。
  沈长聿松了口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维塔。
  维塔第一时间给了回答,他在沈长聿的怀里仰头看他,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些许情绪来证明他或许还记得自己。
  但很遗憾的是,沈长聿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维塔失落了一瞬间,又想到那时候的长聿还年幼,不知道他也是正常的。
  维塔愣愣的看着他,黑暗中他依然能清晰的看清一切。
  上一次见到长聿似乎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个头小小的肉嘟嘟的小婴儿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而他却还是当年的样子。
  他从实验室里那些死去的人们身上汲取到了足够的知识,在孩子出生以后,孩子与母亲之间就不再是生死相依的了。
  那个女人一直在欺骗他,长聿本就是她用来束缚自己的手段而已,能成功的瞒过他,她心底一定得意得很。
  如果那时候,他就从那个女人的手里把长聿抢过来,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黑暗中,维塔靠在沈长聿的胸口,又轻轻的叫他的名字:长聿,长聿。
  少年有着和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沙哑声音,说话似乎又磕磕绊绊的,唯独他的名字念得再熟练不过。
  沈长聿心里那点烦恼又因此散去了些,他将维塔的手抓进手里,试图牵着他,柔声说道:那维塔,跟我回家吧。
  牵手是一种很独特的体验。
  和方才拼命地抱着长聿不一样,维塔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们捏在一起的手指上,哪怕他已经从长聿的怀抱里脱身而出,夜晚的风肆意的吹拂着他的身体,交握的手上还在源源不断的传递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这让维塔没有抗拒,轻易的被沈长聿拉着离开。
  他很安静,也很听话,沈长聿一路牵着他往回走。
  谁也没说话。
  很快,沈长聿就走到了家门口,门口感应的灯瞬间亮起来,照亮了不大的一块地方。
  少年很粘人,他开门的功夫也不愿意放开,沈长聿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看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这是一个身形很漂亮的少年,微长的头发湿漉漉的,此刻正低着头顶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即使是这样也难以掩盖他的俊秀,似乎是个很羞涩的人。
  难怪先前那些混混会打起他的主意。
  门开了,沈长聿开了门口的灯,温柔的暖黄色的光照出来,他又回头招呼道:维塔,进来吧。
  被他点到名字的少年愣了愣,缓缓的抬起头来,脸上是温驯的依赖感,已经非常熟练的缠上了他的手臂。
  长聿。他这么叫着靠过来,紧紧的盯着他,脸上的神情格外的满足。
  沈长聿也看着他,将他红色的眼眸看的清楚。
  鲜红色的,和他曾看到过得录像上的野兽一样的眼睛。
  第38章
  怎么了?
  看到原本正要带着他往屋里去的沈长聿没动, 维塔有些疑惑的仰头去问他。
  头顶的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脸白的几乎透明,甚至能隐约看到皮肤下透明的青色脉络, 正是年少的、美丽的年纪。
  只是她的声音依然那样的沙哑, 如同长久没有开口, 连自己的声音都无法控制的样子, 和他的模样根本无法联系不到一起。
  以及他的红色眼睛。
  一瞬间沈长聿的脑海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那个被咬了一口以后倒在地上抽搐死亡的男人, 画面中一闪而逝的野兽背影,被击杀的与幼年体征不相符的庞大的野兽尸体以及26号车站站牌上锋利的爪印......
  据说,被那些疯狂的野兽咬了以后, 那些活下来的人的眼镜都变成了红色的。
  沈长聿伸手在维塔的后背上摸了摸,又抓着他的胳膊检查了一番:你......被咬了?
  他一边想着就这孩子的小身板真要被咬一口怎么可能还活着,却又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首都星人流来往, 能见到不同星球不同种族的人, 的确有些种族的眼镜是红色的,沈长聿曾经见过,只是和维塔的眼睛比起来却又不是同一种红色。
  没有感情的鲜红色。
  维塔仰头的模样,沈长聿看出了几分天真的残忍。
  没有, 维塔摇了摇头,他敏锐的从沈长聿的情绪中从察觉到了对方对他眼睛的在意,因为它是红色的吗?
  在那个实验室中, 人的眼睛可以是很多种颜色的,黑色、棕褐色、蓝色、紫色......只有他和那些活下来的实验体才有红色的眼睛。
  维塔对此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长聿的眼镜是深邃的黑色,而他此刻似乎又不是很喜欢自己眼睛颜色的样子,这让维塔有些为难。
  如果可以的话, 他也想和长聿一样,可惜这种红色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来的色彩,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
  维塔问道:长聿不喜欢吗?
  如果不喜欢的话,他一时之间又没办法改变,也不可能离开长聿,维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有些忧虑。
  简单检查了少年的身体,发现确实没有伤口的沈长聿松了口气,看他似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烦恼,有些过意不去,带着他就往屋里走。
  沈长聿:没有。
  只是一种颜色而已,并不会影响他对人的感觉。
  被他牵着手的少年乖巧的跟着他的步子,进门时还想学着他的样子换鞋,直到这时候沈长聿才注意到他没有穿鞋子,前面的路他都是光着脚跟着他走,脚上脏兮兮的,露出来的地方带着不健康的白色。
  只是紧接着,沈长聿又发现虽然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脚上却并没有任何的伤口。
  沈长聿拿了东西给他擦干净,看似柔软的皮肤连擦痕都没有。
  维塔乖巧极了,他让抬左脚就抬左脚,抬右脚就抬右脚,似乎只要和他有所接触就会很安静,但一有分开的趋势就会躁动起来。
  原本沈长聿还想弄块热毛巾给他擦擦,迫于对方紧紧抓着的手只能用了门口架子上擦手的布。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明明是该懂事自立的年纪,却像小孩子一样黏人,沈长聿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烦躁吗?好像又不是。
  他还没给自己找到答案,时间就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已经带着维塔到了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
  沙发是沈长聿的养母挑选的,柔软的布艺沙发,上面铺着黄棕色的毯子,沈长聿一直没换。
  维塔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柔软的东西,他该是有些好奇的,但视线还是紧紧的跟着沈长聿,半点不肯松开。
  乖乖的,在这里别动。沈长聿开始了第一次尝试,刚才为了给维塔收拾,他买的水果还挂在门边的衣架上,我过去拿下东西。
  他一有要离开的动静,维塔便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沈长聿越是抗拒,他抓的就越紧,最后整个人又挂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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