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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海岛恋爱日常 第158节

  舒安点头,眼里充满敬意。
  她听说,老妇人家里很排斥她来做这种工作,可她觉得岛上缺干这活的人,所以还是坚持来了,且没要医院一分钱。
  今天太平间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贾勤勤,还有一个是因中风去世的老人。
  老人的家属给他送来一套寿服,老妇人已经帮他做过基本清洁,然后给他换上衣服了。
  付永强精神状态很差,拖回家去就晕过去了,没再来过。
  贾勤勤孤单地躺在医疗床上,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晚的睡衣,脚上的拖鞋也只剩下一边。
  她的死好像很匆忙,又很决绝。
  她那么爱漂亮爱干净的人,却选了个不怎么好看的死法。
  可她偏又在黑夜里,走了那么远,翻墙进村委会,特意选择吊死在计生办办公室前的树上。她的脸就对着计生办的窗户,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爆出,含着无数怨恨和不甘愿地盯死那个办公室。
  这样的死法不是一时兴起,像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老妇人刚打来一盆温水,就放在旁边桌上,正要为贾勤勤做清洁。
  舒安侧身从盆里拿起毛巾拧干,帮她擦身体。
  贾勤勤死亡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僵硬。
  舒安没力气也不敢用劲,半弯腰地小心替她擦拭。
  她擦得很认真,细心地将指缝里的泥土也擦掉了,又从包里掏出梳子给贾勤勤梳头。
  老妇人本想帮忙,看她动作虽笨拙又极为认真,边收回帮忙的手,安静地立在一旁看她。
  贾勤勤是上吊死的,舌头肿大,半截吐在外面。
  舒安拇指和食指压在她脸颊两侧,很用力地把她的口腔压开,另一手戴了乳胶手套捏住她的舌头往里塞。
  可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将舌头完全塞进去。
  她扭头,朝老妇人求助:“您能来帮帮我吗?”
  老妇人快走几步,走到医疗床边。
  只见她并拢中指和食指,压在舌头上方,拇指垫在舌下,娴熟地将肿大的舌头压进口腔,另一手则扶着下颌及时关上嘴巴,把舌头关在里面。
  老妇人提出化妆箱,“你来?还是我来?”
  舒安很少化妆,里面的东西有一大半都不认识,她忙摆手,“您来吧,我在一旁帮忙。”
  人死以后,肌肤僵硬,挂不住颜色,但又不能涂得太厚,以免看上去不自然。
  老妇人用的粉底液是自己调制的,掺进了一点点京剧专用的颜料,这样好上色,可基地还是肤色的粉底液,这样化完才不会像京剧脸谱似的骇人。
  两人边聊天边给贾勤勤上妆。
  付永强在家躺了大半天,慢慢恢复过来。
  想到贾勤勤还在冰冷的太平间躺着,他绵软的身子忽然来了力量,穿戴整齐地出门,去医院看她。
  他走到太平间门口,舒安正拿着唇刷小心地为贾勤勤上唇彩。
  她睫毛随着呼吸轻颤,上面染着些细碎的光,目光专注地紧盯一处,以至于付永强走到身后了,她都没注意到。
  一直到全部弄完,舒安舒出一口气,扭头想问老妇人这样行不行。
  转头看到付永强,足足震了一刻钟,才怯怯地叫了声:“付团长。”
  平静过后,付永强对她是有点抱歉的,看到她给贾勤勤上妆的认真后,心里的歉意更深,甚至觉得他是在无理取闹了。
  贾勤勤生病这段日子,舒安没少帮忙,筇洲精神病院都是她帮忙联系的。
  何佩兰值班,他们的儿子也是寄在了舒安家。
  付永强两腿并拢,朝她鞠躬,“舒医生,对不起。”
  舒安忙扶住他,“算了。你也是心情不好。我能理解。”
  付永强弯着腰没起来,“是我的错。你对勤勤这么好,我不该怪到你身上。”
  提到贾勤勤,舒安绷不住眼泪,捂着嘴压住抽泣,小声应道:“嗯。起来吧。”
  付永强直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套连衣裙,递给老妇人,“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连衣裙,麻烦您帮忙换一下。”
  老妇人迅速接过,在舒安的帮忙下,很快给贾勤勤穿上。
  舒安在一旁的空床上叠睡衣,一边安抚付永强。
  付永强听不进什么安慰,他可以不跟舒安计较,但他没打算放过其他人。
  临走时,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你们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会调节好的。我已经跟筇洲殡仪馆联系过了,今天太晚了,他们要明天才能派船来拉人。”
  舒安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
  老妇人在一旁说:“这边的门卫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那边的人什么时候来,我们都会通知你的。”
  付永强心里揣着事,草草应了‘好’,扭身走回去。
  舒安往外追了几步,站在医院门口,看他在夕阳下拉长的背影,心里隐隐不安。
  早上还红着脸大吵大闹,无论人怎么劝都劝不动的人,不过小半天就变得如此平静,她希望是因为他经历过许多事,有着超越常人的自我调节力,可仔细观察过,付永强又不像这样的人。
  老妇人走过来,“付团长也是可怜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舒安叹气,“只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
  医院出了这么大的事,陈竹青也无心工作,把工作交给同事,早早下班回家。
  他和舒安之间默契很足,舒安没说,他就觉得今晚她会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带舒梦欣在食堂吃过饭后,就把她寄在刘毓敏家,然后回家给舒安做饭。
  两人吃过饭,神情凝重地坐在茶几边谈话。
  陈竹青的手覆在她被打过的右脸,心疼极了,“他怎么能打你?!”
  舒安把他的手拉下来,“这是小事了。”
  她把院长交代她的话,还有付永强奇怪的转变一并和陈竹青说了。
  舒安捏着陈竹青手,不停叹气,“你说是不是要出事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陈竹青是局外人,比她镇定些,看问题也更客观。
  他试着分析,“院长估计是怕万一事情闹大,计生办的推责任给医院,才让你别说的。早上那里乱糟糟的,付永强也说得不具体,你别想太多。万一真的追究起来,你也可以说你只是比大家早几天知道,那时候医院不是都已经传开了?”
  听到‘追究’、‘问话’,舒安顿时慌了,捏着他的手紧了紧,指尖扎着他掌心的肉,陈竹青眉毛拧紧,小声说‘疼’。
  可舒安过于紧张,没听清,仰头又问:“你是要我说谎是吗?”
  陈竹青知道这对于舒安来说很难,揽过她的肩膀,宽大的手掌在她上臂搓了搓,“不是说谎。是模糊重点。别说得太详细,说得含糊些。懂吗?”
  舒安摇头,“那就是说谎。”
  她靠在他怀里,“要是早点跟科室里说就好了。我好笨,想也知道,现在查得这么严,怎么可能逃得过。”
  现在所有的分析都是假定情况,没有真实发生,说不定根本不会发生。
  陈竹青不想她为这些‘假如’烦恼太久,另一手环过来,压在她后脑,把她按进自己怀里,用细密的吻安慰着,“别想了。我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舒安嘟着嘴,委屈巴巴地点头。
  显然没从这事里缓过神来。
  陈竹青啄她嘴唇一下,故意逗道:“我抱你去洗澡?”
  家里的阳台很大,陈竹青觉得那放洗衣机更合适,于是还是买来个浴缸塞进洗漱间。
  新浴缸不大,但陈竹青抱着她还是能坐进去的。
  从家里安了浴缸后,有事没事他就喜欢拉着舒安一起泡澡。
  舒安涨红脸,锤他一下,“我都这么紧张了,还想这种事?”
  陈竹青撇嘴,“逗你而已。”
  舒安哼了一声,推开他的怀抱,自己抱着睡衣跑进洗漱间去洗澡。
  陈竹青靠在沙发上,手拢到嘴边作喇叭状,朝里面喊:“下次不安慰你了,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
  另一边,王景玉也因为这事闹得鸡飞狗跳的。
  丁玉芬之前没工作,得空就往各个军属家里跑,跟她们唠家常。
  自从贾勤勤疯了以后,她就没给王景玉好脸色看,现在一听她上吊了,还吊死在计生办门口,对王景玉的埋怨更深。
  下午,她还特意请假回来,去刘毓敏家,跟她一起烧了纸钱,拜了拜菩萨。
  晚上,她拿着擀面杖,敲着桌子问:“王政委,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景玉埋头吃面,“就按意外死亡打报告呗。”
  丁玉芬的手按在碗口,硬把他的碗压到桌上,另一手更用力地敲桌子,擀面杖落在桌上,邦邦作响,像重锤敲在王景玉脑袋上,把他打清醒了。
  王景玉坐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玉芬撇嘴,“我知道这是你的工作。但你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啊!她挺着个肚子,你非让她去打胎?”
  “可这是……”王景玉话没说完,又让丁玉芬的话堵上了,“我知道这是规定!但规定这玩意的人肯定不是女人,男人又没生过孩子,懂个p!你作为政委,不该向上反映反映?把这种强行引产,祸害人的规定废掉得了。”
  一项决策的修订需要层层审核,麻烦又严格,搞不好还会得罪谁。
  都说枪打出头鸟,王景玉不想当那个出头鸟,但他从这件事里明白,丁玉芬的话没错,所以也不打算跟她争辩,继续低头扒拉碗里的面条。
  丁玉芬戳他肩膀一下,“你咋又吭哧吭哧吃上了,跟你说话,听着没?”
  “听着了……”王景玉恹恹地应了,声音又低下几分,“你男人没那么大本事,提意见的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你……”丁玉芬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可真是怂包。”
  以往听了类似的话,王景玉肯定要跳起来了,今日却很淡定地坐着,继续埋头吃面。
  丁玉芬知道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低头边擀面,边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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