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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陛下可曾听说过安利呼?

  陛下,听说过安利吗?
  跟随了自己半辈子的头发,说剪掉就剪掉了,多少有些不适应。
  徐梁看着镜子里的小平头,说实话也感觉很别扭,不过别管怎么说,头发短了,每天早上梳头发的时间就省下来了,如此一来自己还可以抽点时间去锻炼锻炼。
  割发这种事情,在文人阶层蔓延比较慢,尤其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读书人,他们短时间内,是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事情的。
  徐梁对于整个社会,所有阶层都去割发,并不是很在意。
  因为在他看来,改风易俗是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就目前来看,士大夫阶层虽然依然占据着官员的主要成分,但是其社会核心阶层的身份和地位,正在逐渐被替代。
  军人、商人、民兵、新士人正在从基层逐步成长,并终有一天,会成为这个社会的核心力量。
  老士人对徐梁的帮助越来越少,他们要么主动转变思想,追随徐梁的旗帜前行,要么固步自封,慢慢被历史淘汰,对于注定被扫入历史垃圾堆的人,徐梁是不会花太多心思去关注的。
  “陛下,后宫有中人求见。”柳如是近前道。
  “宣。”徐梁有些疑惑,他感觉朱微婥不是那种干涉政事的女人,怎么会忽然派中人出宫了呢?
  “奴才恭请陛下圣安。”
  不一时,一个有些面熟的宦官进来,毕恭毕敬的给徐梁行礼。
  徐梁打量了太监几眼说道,便将视线重新放回到了手头的工作中。周围的侍女都好奇的看着这个太监。随着新皇登基,朝廷里用太监的人可不多了。
  那太监自知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稀罕物件,但是却也不恼,依然毕恭毕敬的请示道:“陛下,奴才替皇后娘娘来问个话,不知道陛下现在可否方便?”
  “讲。”
  宦官起身,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但是却代替皇后问话,自然不能太过于卑微,他的嗓音略微有些变化,“皇后娘娘问:皇爷,是不是皇族一体需要剪发。”
  “京师失守,百姓流离失所,无数臣民性命难保,如今苟活性命的百姓,连头发都保不住,朕割发代首,是朕的态度,别人怎么做,朕管不到。”
  徐梁知道皇室的担忧源于何处,皇族之中抱着旧思想的人大有人在,有些年迈的老皇族,信了一辈子儒学,你让他这个时候剪发,比杀了他还难受。
  “皇后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不必将皇族其他成员看做外人。”传话是个技术活。非但要把话传到,还得连表情神态都学出来。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若皇后有心,可尽力为之,朕为之托底便是。”徐梁道。
  宦官点了点头,身上气质一变,躬身道:“皇爷,奴婢这就回宫复命了。”
  徐梁点了点头。暗道:这真是浪费人力资源,就为了问这么两句话,还特意派人跑一趟。
  那宦官走了之后,徐梁才收到程贤派人送来的报告,也才知道南北舆论战已经打过了第一个回合。
  “舆论的焦点在于满清的倒行逆施。”徐梁对那传报之人道:“其他的点一点就行了。我这里还有一份情报,你顺便带回去交给程先生,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徐梁摇铃唤来柳如是,让她取来前日接见意大利人利类思和葡萄牙人安文思的会议纪要。
  这两个泰西传教士都是在甲申国变之前进入四川传教学者,尤其精通数学和天文领域。作为外国人。两人并不在乎明国的实际统治者是谁,只要能够帮助他们传教就是好皇帝。所以在张献忠入蜀之后,他们理所当然地投靠了张献忠。
  就如当初汤若望躲藏起来,希望能够投效李自成一样。
  让徐梁吃惊的是,张献忠这个极有可能是精神病患的土匪头子,在泰西传教士面前却表现出了极高的政治素养。他很喜欢泰西的数学和天文,命两人用红铜造了天球、地球,放置在“大殿”上。非但经常召二人前往宫中讲授数学、天文课。还积极与身边大臣进行探讨。
  仅仅这样,就已经达到了被吹嘘成“圣”的康熙帝标准。
  张献忠却比康熙更进一步。非但自己学,还希望治下学子都能学习数学和天文,因此封赐二人“天学国师”,并要他们回到泰西之后招募更多的数学、天文学者来华。
  “张献忠对于各国政治也十分上心。”利类思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徐梁颇意外。
  政治属于上层建筑,数学、天文可以看做是基础科学。对基础科学产生好奇并不意外。但能意识到上层建筑的重要性,那就十分不容易了。
  事实上,考究东西方历史,真正依靠先进科技取代前朝的例子十分罕见。只有掌握了上层建筑,推广先进的行政、军事制度。才有争夺天下的本钱。
  “既然张献忠如此重用二位,让二位冒险前来太原,却所为何事?”徐梁占据太原之后,原本在山西和陕西的西方传教士都在汤若望的号召之下东行,前往济南当副教授去了。他们虽然按照大明的习惯投了拜帖,但事务繁忙的徐梁并没有亲自召见,拍个内官询问一下有什么需要就可以了。
  利类思和安文思却坚持要见皇帝本人,这才有了此番会晤。
  安文思的汉语不如利类思,更多处于见证人的地位。利类思行礼道:“陛下,张献忠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宽恕。”
  徐梁哦了一声,良久方才道:“无论是张献忠还是李自成,都是我大明的子民,必然要受到大明律法的约束。而且你们应该能够理解,谋反罪无论是在大明还是泰西,都很难得到宽恕。”
  利类思和安文思都是学者型神职人员,并非站在庙堂之高的枢机主教。他们的政治嗅觉和眼光绝定了他们的反应,那就是——没有反应。
  徐梁等了十来秒,终于明白以这两人的水准,完全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只得道:“然而圣天子大仁大慈,固然要惩前毖后,同时也不忘治病救人。只是这种宽恕并非人人都能得到的。”
  利类思终于听懂了皇帝的意思:只要有足够的赎金,上帝和皇帝一样会宽恕所有人。
  这让他觉得是一种交易,但因为他已经先入为主认为张献忠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所以并不排斥这种交易。
  “陛下认为,什么样的救赎才能获得这种宽恕呢?”利类思问道。
  徐梁笑道:“张献忠现在还能跟我讨价还价么?我的大军随时可以沿江而上,攻占重庆。李自成的大军也已经从汉中南下,占据了广元,他现在腹背受敌,恐怕日子很不好过。”
  利类思对此心知肚明,而缺乏城府的使者自然将“承认”两字写在了脸上。
  徐梁继续道:“蜀地偏处一隅,有人有物,的确是可以立国图存之地。当年我督军陕西,被李自成逼得一夜数起,也曾有人建言大军入蜀。”
  利类思颇为好奇:“那陛下为何不入蜀呢?蜀地还有大明两位国王吧。”
  对于重庆的瑞王和成都的蜀王,徐梁只是一笑而过,道:“为何不入蜀?因为有川北的摇黄十三家、有打五蠹的民变,要想平定蜀地,只用杀伐谈何容易?当时我若入蜀,非但平不了摇黄十三家,而且还会被张献忠、李自成两头堵住,彻底困死。”
  利类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现在张献忠便是例子。”徐梁道:“他在蜀地大兴杀戮,而民变不绝。李自成丢了陕西,全军而来,他能抵抗多久?一旦我军入川,他只能往云贵跑,就算没人追过去也得脱一层皮。”
  从利类思和安文思的惊讶中,徐梁知道张献忠肯定已经透露过南下滇黔的心思了。这也没办法,张献忠现在兵力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万,丢了湖广的粮食基地之后,还得从这些人中分一部分出来屯田。
  而四川的摇黄十三家、民变、大明义军、土司军、李自成……无论哪一支人马都不是他能轻易平定。而滇黔之地贫瘠难养,蛮夷遍地,是个比四川更大的泥淖。领兵南下,说好听点是壮士断腕,说得难听些就是饮鸩止渴。
  除非能够打通两广。
  徐梁由衷庆幸自己当初听取了程贤的建议,没有凭着后世不靠谱的认知一头扎进四川。
  有道是: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从形势上看,四川的确是个好地方。然而再好的地方,没有实力也是白搭。不同于山东一窝窝的土贼,四川的土贼源远流长,时至崇祯十六年已经是动辄数万人马,呼啸川北,火器犀利。
  因为其中以摇天动、黄龙两股最为势大,所以称为摇黄十三家。
  张献忠在崇祯十七年八月收服了摇天动,实际上却不能调动这支五万众的人马,甚至还得分兵提防。
  李自成丢了陕西之后,不肯听顾君恩的建言,南下湖广受阻,只得再掉过头来,从汉中入川。先是,李自成任命黎玉田为四川节度使,怀仁伯马科统兵一万从汉中入蜀。这两人都是明朝降官,进占川北重镇阆中之后便驻兵难前。后又传来李自成兵败的消息,这支人马更是缺乏战意。
  然而张献忠也受困于实力不足,又要镇压西南土家势力,虽然在成都立国建号,但要说统合四川却也未必。
  徐梁迟迟没有对四川下手,除了要整编更多的山地师,便于大西南作战,同时也是因为四川局势太过复杂,处理不好难免有失威信。
  现在张献忠派了两个泰西传教士来传达投降的意图,正是因为他也觉得难以为继。
  不到迫不得已,谁都不会愿意去云贵山地。尤其是贵州,自古就是贫瘠之地。别说明代,就是改革开放二十年后,许多山村里都还穷得全家只有一条裤子。云南更是瘴疠之地,西军多是北人,光是水土不服就能死上一片。
  徐梁将消息传给程贤,正是想让程贤试试风向。
  在实用主义眼中。现实利益远远大于面子。张献忠固然挖了朱家祖坟,但那是几辈子的祖宗了?况且老子只是朱家的女婿,又不是真姓朱。
  徐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要能够尽可能完整地拿下重庆、成都这两个重镇,为什么不能协商解决问题?
  当然,像徐梁这样的实用主义者在大明并非主流。
  当年朱慈烺在位,便早就颁诏:张献忠罪在不赦,其他人倒是可以赦免的。
  如果现在说要与西贼媾和,赦免张献忠。政治上势必会陷入被动。
  程贤拿到消息之后,知道皇帝没有私下许诺,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皇帝的意思,如果西贼归顺,拿下四川就可以彻底稳住秦岭以南,设在湖广的第一山地师就能从汉中展开反攻。
  然而要想朝廷公开赦免张献忠,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西贼戴罪立功,张献忠也未必能赦免。”李邦华为难道:“凤阳之变,实在是迈不过去的门槛。”
  “如果他擒杀了李自成呢?”大眼儿试探道:“李贼玷辱国宝。可不比张献忠罪轻。”
  李邦华眉头更是皱在一起,道:“这两人没一个能得赦的。”
  “二人都不能得免。”有年轻的中书舍人摇头道:“然而照陛下估算,要想彻底平定四川,当动用十万大军,牺牲之数恐近三成。若是张献忠、李自成肯降,只要五万众就能加以收编,牺牲不多于一成。更别说省下的民力、物力、财力。无论怎么看,都是收降为上。”
  “老先生如何看?”李邦华问向程贤。
  程贤仿佛才睡醒一般。喝了口茶,方才道:“陛下问的只是朝堂上能否有转圜余地。咱们拘于资质,实在想不到也无可奈何。”
  三人听了都有些轻松,但这几位大明顶尖的人物,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程贤又道:“不妨问问陛下,拿天下孝道来换四川一省,是否上算。想必陛下是能做出这个取舍的。”见众人不语,程贤这才拿出了首辅的架势,道:“《税法草案》修订稿还要尽快呈给陛下,再有,这东虏送来的国书。咱们也得尽快送去太原。”
  四月二十九,一队东虏使者在明军的押送之下进了济南城。除了所谓的“正使”是满洲镶白旗人,其他都是投降的汉官。这种配置足以说明多尔衮心存猜疑,不敢派出真正的心腹来冒险。
  多尔衮在“国书”中再次强调了大清入关乃是为大明讨贼平乱,绝无半点非分之想。如果说之前多尔衮还在“国书”中要犬吠几句,抱怨大明不识好人心,那么这回的“国书”中已经是充满了哀怜,再没半点张狂之色。
  “九酋书信中,无非就是开运河换百姓。”李邦华道:“可呈御览?”
  李邦华牢牢抱着忠君的原则,虽然知道皇帝主事,但还是认为应该由皇帝拿主意。尤其是《税法》问题上,他与皇帝有着明显的分歧.
  其他三位阁老直接忽视了进呈御览的话题,大眼儿却说道:“运河一开,百姓未必得救,东虏却肯定是得救了。”
  “现在东虏骑虎难下,就算退回关外,也是元气大伤,士气难振。”程贤道:“说不定还会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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