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原先瞒着钱氏的时候,穆筠妍自然与穆先文是一伙儿的。现在父亲直接正大光明把妾侍纳进来了,父女之间相互藏私的恩情也就不在了,若是把父亲也得罪了,等哪日事情爆发出来,她可没好果子吃。
  钱氏冷笑道:“凭他丢了什么要紧物事,与咱们无关就是了,只消看着你爹怎么亲自收拾那个贱人就好!”她虽出不了门,却不是做不了主,隔着一道墙,仍旧有办法收拾贱人。
  穆筠妍绞着帕子,垂眸道:“娘,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丢的东西肯定是非常要紧之物。”
  钱氏淡淡道:“他不生气,那贱人怎么受得了罪?”目露凶光,她道:“她肚子里的贱种不要生出来才好。”
  穆筠妍似乎在走神想着什么,钱氏叹气道:“若多生一个孩子出来,你爹的钱财便要多分一份出去,等你侄儿长大了,还不知道能落到几分在手里,本来府里就闹着要分家,等我出去了……日子还不等多难过。”
  穆筠妍私心里想着,好像怎么也分不到她头上,都是给了三个兄弟,贱种生不生,她也不在乎。
  钱氏看着女儿不懂事的样子,便又道:“你爹疼她跟眼珠子似的,真要生了个小子,你又是要出嫁的时候,你的嫁妆都要被她的孩子分了去!”
  偏疼小的那个,仿佛是做爹娘的通病,钱氏怕就是怕穆先文把钱财田地给了大部分给小的孩子,更怕他还不等孩子长大,就悄悄的给妾侍在外面把产业置办上了。
  穆筠妍终于有了急切的眼神,她道:“娘,爹真这么偏心?可大哥都这么大了,不会由得爹胡闹罢?”
  钱氏无奈道:“你爹的性子你难道不清楚?除了老夫人和国公爷压制的住,还有哪个管的了他?钱财的事,他若瞒着人,或是偏心一些,娘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等出去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
  摸着女儿的手,钱氏安慰道:“好了,也不必你操心了,娘出不去,且让他们闹去,左右孩子还有几个月才出生,那时候我也自由了,何况……未必就能个小子,就算是个小子,还未必生的出来!”
  穆筠妍应了一声,福一福身子便出去了,出去之后,她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在东梢间的门口站着偷听。
  梢间门口站了好几个人,薛姨娘的丫鬟,还有钱氏身边的丫鬟和妈妈。
  穆筠妍竖起耳朵,就听得里边儿穆先文正斥道:“园娘,你今儿要不跟我说实话,我饶不了了你!”
  雷姨娘添油加醋的,一时间园娘成了众矢之的,丫鬟们也纷纷朝她投去怀疑又怨恨的目光——凭什么你的犯的过错,叫我们也一起承担,不就是个姨娘么,还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
  园娘面上气得双唇发抖,指着大门儿道:“妾身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够老实罢?!老爷要是不信,喊来一问就是,我大着肚子,老爷……”吸一口气,忍下眼泪继续道:“老爷这般羞辱妾身做什么?还不如叫妾身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干净!”
  雷姨娘眼角浮笑,心里恶毒道:光说不做,有本事就去碰墙啊,一头撞死了才干净。
  穆先文看着园娘羸弱的样子,也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熄了火气,摆摆手吩咐道:“通通给我出去,园娘留下——”指着雷姨娘又道:“去把那屋的两个丫鬟给我喊来。”
  意指园娘的两个丫鬟。
  园娘身边伺候的有个二等丫鬟,不消人说,穆先文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明白,这两个丫鬟不会为园娘说谎。
  雷姨娘领着头出去之后,便把俩丫鬟喊过去了,她自己没走,躲在窗外,耳朵贴着墙壁听动静。
  砰地一声,穆先文让两个丫鬟把窗户关了。
  穆先文支开姨娘和下人,就是想给园娘留一份体面,索性留全了颜面,也好说正经话。
  穆先文坐在罗汉床上,园娘也坐在旁边,抽抽搭搭的,一副委屈模样。
  穆先文亲自问了两个丫鬟,也是一丁点可疑的话都没套出来,一口咬死了园娘没有在他不在的情况下,私自到这边来过。
  有这两个丫鬟作证,园娘的话也就值得信任了。
  挥退了两个丫鬟,穆先文审视园娘,白日里她没有进来,那夜晚呢?晚上伺候他的时候,是不是趁他睡着了到处摸找了什么?
  园娘是个傲性子,一抬头看见穆先文冷漠的目光,微扬下巴道:“老爷是不是怀疑妾身夜里趁着黑灯瞎火偷了东西?”
  抽泣着,园娘道:“妾身有孕多辛苦,老爷不是不知道,成天的一觉睡到天亮,还少不得到夫人那儿晨昏定省,夜里都睡不够,哪里还有精力半夜爬起来找东西?”
  这是一个说辞,园娘还道:“要真在内室找东西,难道老爷和丫鬟都是糊涂的么?屋里柜子椅子桌子,摸黑一碰到就有声音,难道老爷和夜里伺候的丫鬟听不见?”
  穆先文有些信了,可是这信,到底去了哪里?
  穆先文就不明白了,信真就不翼而飞了?
  看着穆先文好转的脸色,园娘擦了擦眼泪,道:“老爷也不说丢了什么,在哪处丢的,妾身如何好帮着老爷找东西?”
  面上有些颓然,穆先文道:“就是丢了一封信,我藏在枕头里。”
  园娘忽而皱眉,看着穆先文问道:“枕头里?!”
  穆先文抬头,道:“你知道?”
  园娘道:“前不久丫雷姨娘进来伺候之后,不是叫丫鬟给您收拾过屋子么?枕头原是换过的,怕您睡的不舒服,便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原来的那个,估摸着已经叫丫鬟洗了。”
  “洗了?!”信哪里搁得住洗?若是有幸没泡水,为何雷姨娘不叫人送过来?
  园娘忙道:“老爷快去使人问问,老爷的东西,估摸着他们还没敢动。”
  穆先文冲外喊了一声,让人把雷姨娘叫来。
  雷姨娘还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穆先文直接问她是不是让人动了他床上的东西。
  雷姨娘点点头道:“几日前妾身不是伺候过老爷一次么?我瞧着被单什么都脏得很,便让丫鬟顺手给老爷换了,当时老爷的丫鬟也在场,可不是妾身一个人待在屋里,这些人都看着呢,妾身可没拿老爷任何东西。”
  定国公府里的被子哪有明显的脏?当然是有人有意为之,雷姨娘素来多事爱献殷勤,轻轻松松就上钩了。
  穆先文听罢怒不可遏,什么都没说,一个打耳光就上了雷姨娘的脸,并且高声喊道:“给我把雷姨娘的丫鬟叫进来!”
  丫鬟还没跨进来,已经吓得眼泪哗哗,到了穆先文跟前,干脆腿一软,跪了下来,结果似乎有些不言而喻了。
  穆先文质问道:“你洗了我的枕头,可发现了什么?”
  丫鬟战栗着,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穆先文猛得踹了她一脚,又问道:“你若不说,老子扒光你的衣服抽死你!”
  丫鬟吓得哭道:“回、回老爷的话,奴婢发现了一张纸……一张纸。”
  基本上对上了,穆先文又是一脚上去,丫鬟又道:“一封信,一封信……”
  园娘扫了雷姨娘一眼,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女人,现在就像一只败落的野鸡。
  穆先文气归气,心里稍稍有了点儿底,那封信,好歹没有落入穆先衡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新文第一章改完了,可把我给厉害坏了,叉会儿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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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穆先文冲一屋子人发了半天的火,这把年纪身体有些撑不住了,疲惫地坐在罗汉床上,喝了一整杯茶,猛地把茶盖盖上,问丫鬟道:“发现的信,信呢?”
  丫鬟战战兢兢道:“奴婢清洗枕头的时候,连着枕芯儿一起拿出去的,抽枕芯儿的时候,便不小心落在了水盆里,打湿了……”
  后来看着墨晕开了,怕耽误了事,一直没敢说,连她的主子雷姨娘也没敢告诉,哪知道事情闹的这么大,而且一下子就查到她头上了,这下子不说也不行。
  穆先文气得一言不发,等丫鬟说完了,狠狠地把茶碗砸在地上,捡了一个碎瓷片,捏着丫鬟的下巴,往她嘴巴上割了两刀,道:“你这贱人,你可晓得你耽误多大的事?!“
  丫鬟痛的惊叫,哀嚎声不绝于耳,雷姨娘也吓得直哆嗦。
  穆先文到底没忘记正经事,扔了瓷片,吩咐道:“给我把她绑起来。”冷冷地扫了雷姨娘一眼,道:“你也给我老实点儿,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
  撂下话,穆先文便带上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走了,留下屋内一片狼藉。
  园娘声音淡淡的,道:“萍儿,把屋子收拾了。”
  雷姨娘扶着隔扇,腿发软的站不住,她看向园娘,恶狠狠地盯着她道:“是你?是你!”
  园娘摸着肚子,道:“雷姐姐说什么呢?不过老爷说了,等会儿他要回来的,姐姐有什么跟老爷说就是了。”
  瞧了身边的小霜一眼,园娘施施然走了。
  雷姨娘太知道穆先文暴虐的脾性了,眼里泪珠一颗接一颗,让另外的两个丫头,把犯事的丫鬟绑了起来,关在厢房那边的小间里看押着。
  穆筠妍看完热闹,默默地走开了,这件事园娘收好了尾巴,再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以后她和园娘两清了。
  穆筠妍心里是安定了,雷姨娘却还没有,事儿是她的丫鬟犯下的,怎么说她也逃不了责任,可园娘手腕厉害,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了。
  焦急的雷姨娘赶紧去找了汪姨奶,平日里她惯会讨好汪姨奶,汪姨奶有时候还会在穆先文跟前赞扬她两句。穆先文还算听汪姨奶的话,求一求她,兴许有用。
  可汪姨奶一听说是丫鬟坏了穆先文的事,反倒把雷姨娘给斥了一顿,并让她赶紧滚蛋。
  狼狈的雷姨娘只好厚着脸皮去求钱氏,别看钱氏被禁足了,可西南院仍旧是她管着,能让园娘气得半死却没法还手的人,也只有钱氏了,当然钱氏也被园娘气的要死,一样还不了手。
  雷姨娘跌跌撞撞进了钱氏的屋子,跪在她脚边又哭又喊的。
  钱氏对比自己的年轻的妾侍当然没什么好感,但敌人的敌人,可以为我所用,她眼下最恨的人就是园娘和穆先文,若是能得一个助力,何乐而不为?
  钱氏的屁股挪了挪,躲开雷姨娘的眼泪鼻涕,语气淡然道:“这一回的事定就定了,是你丫鬟做下的,辩无可辩,你且受着。”
  雷姨娘认定了是园娘算计,心有不甘,道:“妾身就这么把委屈咽下去了?”
  钱氏道:“你下次还回来就是了。”
  “下次?下次如何还?”
  “过来,我告诉你。”
  钱氏同雷姨娘说了几句话,也不是什么很费脑子的计策,但穆先文信这个,这个手段就管用。
  雷姨娘忐忑地从钱氏这儿走了之后,便开始叫人去着手准备了,她若要吃了苦头,园娘也必须吃回来!
  院里的女人正争风吃醋,穆先文本人已经到了内书房里,穆先衡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就等着蠢庶弟上钩。
  穆先文来了之后,怒气冲冠,张扬又冲动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穆先衡打发了下人出去,与穆先文两个在书房里说话,他道:“找到证据了?”
  穆先文得意笑道:“大哥心中怕是有数了吧?兄弟一场,弟弟也还是肯为大哥着想,只不提分家之事,那封信,弟弟愿销毁。”
  穆先衡佯装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既你认定我心中有鬼,随你去吧,爱怎么说怎么说。”
  穆先文见大哥油盐不进,方才积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就憋不住了,猛然站起身,道:“大哥,是你逼弟弟的!”
  穆先衡冷冷一笑,满不在乎道:“我逼你?我拿什么逼你?你用子虚乌有的事来污蔑我,我倒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得寸进尺!”
  被庶弟寒了心的穆先衡,说话也严厉了起来。
  穆先文见兄长不给他留余地和情面,索性把话摊开了说,道:“大哥,当年长平侯死的事,难道你没有和魏家二房勾结?”
  抬了抬眉,穆先衡道:“话可不能乱说,我与魏家任何一房都没有交情,何谈勾结与陷害?”
  穆先文冷冷一笑,道:“当年魏家二夫人撺掇有孕的老侯爷夫人独自上漠北,导致一尸两命,大哥难道敢说,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脸上丝毫没有惊讶之色,穆先衡反问道:“你难道以为与我有关系?”
  穆先文道:“难道不是?否则魏家二房的信怎么会在你手上?而大哥又迟迟不交给魏家手上,难道不是心虚?”
  穆先衡轻蔑地看着穆先文道:“从我这儿偷了一封信去就想要挟我?你先甭管信为甚么在我这儿,我告诉你,现在信已经还给了长平侯,你若觉得有问题,只管去找长坤说明白就是,看他如何回你!”
  穆先文愣了,他瞪大了眼睛问道:“在侯爷手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在魏长坤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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