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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龙傲天幼崽的反派继母 第76节

  她本想抱着小胖崽一起去镇场,又担心没了老婆的尽常真人控制不住脾气,会吓到小胖崽,思前想后,还是单刀赴会了。
  踏入外院的瞬间,慕梨感觉从后脑勺到整个后背一阵刺麻,虽然她感觉不到这院子里的灵力波动有多强烈,但身体的本能在提醒她这里很危险。
  她想立即退回内院躲起来,站在不远处的那个高大男人却已经听见了动静,默默转身,目若刀锋看向她。
  “拜见尽常师尊。”慕梨抱拳颔首,对他行礼。
  尽常真人开门见山:“你对我妻子说了什么?”
  第73章 晋江独家
  事已至此,认错认怂的态度,反而会让尽常真人确定她从中作梗。
  慕梨走出花园的路上,已经理清了思路,此刻,她只要保持镇定,忘记眼前这个男人是凌云峰最凶的堂主,淡定地把他当成一个心理健康出现问题的咨询者,找回身为医生的心理定位,她才能夺回掌控权。
  慕梨保持冷静,面带微笑,尝试调动陆尽泽的好奇心:“此前,洛阁主确实借探望小天尊为名向我求助,此事与您有关,由于我对您并不了解,无法替她做出判断,所以我曾向她提出,邀请您一同前来,尝试解决洛阁主的痛苦,可洛阁主告诉我,您不可能配合,可您现在主动找来了。”
  陆尽泽并没有上勾,他面色沉静,但言辞已经藏不住愤怒:“我妻子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求助了?”
  慕梨没有去接他话里的嘲讽,依旧稳稳拿捏住自己的谈判框架,引导道:“您火急火燎地找到我,想必是把我当成了挽回妻子的最后一道阻碍,如此紧要的关头,您问我的第一句话,不是好奇您妻子说了什么,而是问我对她说了什么。那么很显然,您认为问题出在我身上。在我明确告知您是她主动向我求助,她正经受痛苦的事实之后,您依旧把我当成靶子,以我的年龄来断定这件事不合理,我有些好奇——”
  慕梨平静注视着陆尽泽,镇定开口:“在您问我这两个问题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您是否有哪怕瞬息之间,担忧过洛阁主可能真的正在经受痛苦?”
  “你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陆尽泽负手挺胸,神色倨傲地垂眸注视着这个外宗派来的小女修,铿锵有力道:“心引修士,惯会玩弄人心,能在这九州留下姓名者,无不在元婴之上。而你,小小年纪,尚未筑基,单凭口舌之利,驯服邱康、安抚小天尊,当真是不世出的奇才,倘若把这身能耐用在正道,则苍生有幸。”
  慕梨掌心开始冒汗了。
  怪不得这个男人能让旁人在不知不觉中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他其实并不完全是个严厉古板的人,他看得见对方身上的优点,会准确坦诚地肯定对方的优点,并开始画饼。
  对方一旦接受他的赞赏,想保持他眼里的优秀,就成就了双方秘而不宣的协议——为了获取他的肯定,下意识往他期待的方向走。
  他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自己会下意识抢夺关系中的主导权,因为他确实是个很坦诚的人。
  极度自我的坦诚,导致他忽视对方的感受,而对方又对他的坦诚放松了警惕,久而久之,就容易被他自身坚固的原则框架带着跑偏。
  “若是用在邪道,师尊打算如何处置我?”遇上慕梨这种专业选手,主导权他是抢不走的,就是有点玩命。
  慕梨不太惜命地微笑询问:“尽常师尊如何界定正道邪道?
  就说眼下这件事该如何界定,如果站在您的角度,我凭口舌之利,让阁主弃您而去,我就是走上邪道了,是吗?
  但站在洛阁主的角度,我听她诉苦后,与她交心探讨一番,最终她鼓起勇气,将自己的感受放在夫君之上,至于她回府后的几天想了些什么才决定搬去风和观,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件事对洛阁主而言,我协助她摆脱了痛苦,算是正道。
  所以您现在决定以您的感受为准,来界定我的正邪,还是以洛阁主的感受为准?”
  陆尽泽微敛起狭长凤目,沉沉注视她,没有回答。
  “或许是我多问了。”慕梨视死如归地故意激怒他:“您既然成婚这么多年都没考虑过洛阁主的感受,此时又怎会为了她,压抑自己失去爱妻的痛苦,把我当成良医呢?
  我没有第一时间劝洛阁主继续忍耐,而是让濒临崩溃的她把对您的爱分出一点,回头照看自己,导致您夫妻失和,那我自然是罪人,您没有任何罪过。”
  陆尽泽沉默良久。
  最终,他主动投降,顺着慕梨的引导询问:“她对你说了什么?篝火会的事?”
  “不,洛阁主最先谈起的,是关于孩子的事。”
  这段对话的开始,意味着陆尽泽至少从攻击状态软化成了防守状态。
  为了减轻他的敌意,慕梨邀请他去凉亭坐下来细谈。
  他没有拒绝,但这并不代表他察觉了自己的问题。
  仅仅是因为他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才如此容忍慕梨的挑衅与没大没小的教训。
  但这就足够了。
  慕梨笃定地与他相对而坐,开始了进一步交谈。
  首先,她把洛晚凝对养育孩子这件事的感受,如实转述。
  陆尽泽听完后眉头紧皱。
  “您觉得洛阁主所言哪里冤枉您了吗?”慕梨鼓励他表达感受。
  他皱着眉摇摇头,哑声道:“她还说了什么?”
  慕梨沉默片刻,平静地看着他回答:“您如果是来配合洛阁主一起解决问题,我会把她提出的问题全都告诉您,但您如果只想从我这里探听她的想法,而后回去用自己的旧方式琢磨出个所以然,那很抱歉,我不会继续透露洛阁主说的话。”
  他冷声质问:“我们夫妻之间的问题,非得由你掺和进来才能解决?”
  慕梨反正已经吓麻了:“不然呢?您花了几十年时间似乎越解决越严重,现如今洛阁主是我的病人,而您有能力协助我的病人恢复健康。您愿意配合帮忙,我很乐意让您加入,如果您想顶替我自己开药方,那您请便,我帮不上忙。”
  陆尽泽闭上眼,胳膊肘支在石桌上,手指反复摸索眉骨,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终于沉声开口:“从一开始我就说了,决定权在她,一旦孩子生下来,完全交给我照看,我也求之不得。”
  他抬头睁开眼,深邃的凤目看向慕梨,平静地开口:“你跟她说,孩子会成为我的累赘?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急于飞升,为何要离开录勋堂,来担任杀业最重的卫峰堂堂主?”
  慕梨皱了下眉,其实她不懂各堂修行方式具体有什么区别。
  为了深入理解这个男人的心理,她虚心求解:“您似乎对堂内任何事物都恨不得亲力亲为。”
  陆尽泽点点头:“解决卫峰堂的事务,未必会积攒功德,我亲力亲为,是因为我本就该当心系苍生,我生来就被如此教导,何来被孩子拖累一说?”
  慕梨费解:“那您为什么不管教孩子呢?”
  陆尽泽苦笑一声:“你仔细想想我妻子是怎么跟你说的,她说过孩子生下来后,我不管不顾了吗?”
  慕梨仔细回忆一遍,回答:“洛阁主是自愿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
  “这话说得不够准确。”陆尽泽垂眸回应:“是她不允许我管教阿决——约莫从孩子五六岁开始,她彻底不让我管束孩子了。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跟我发脾气,就是她从孩子床底下找到一箱小话本,说是因为我,孩子才不敢光明正大地玩耍。”
  慕梨坦白道:“这件事洛阁主没有细说。”
  陆尽泽点点头:“那现在可以了么?告诉我她还说了什么。”
  慕梨敏锐地意识到掌控权又开始往他身上偏移了,赶忙恢复气势继续战斗:“您有没有想过您教导孩子的方式确实有不妥之处,所以洛阁主才选择自己承担起养育孩子的所有重担?”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是好?跟她争抢教导孩子的权力吗?凝儿那时候简直像是惊弓之鸟,阿决晚膳少夹两筷子菜,她都要怪我清嗓子声音太大,吓到了孩子。”
  陆尽泽平静地继续说:“成婚之后,凝儿无心修行,从她决心诞下孩子那日起,我已做好准备,陪她天长日久流连人间,是以选择了杀业最重的卫峰堂,执剑守望苍生。若凝儿最终未得正果,我也会随她同入轮回,这一生,我将与她相守千年,难不成还会怕被孩子拖累十来年?”
  慕梨:“……”
  他妈的。
  他说得好有道理。
  遇见高手了。
  不过问题似乎确实比她想得复杂。
  所以尽常真人不太管教陆决,最初原因是洛阁主嫌弃他不会教导孩子。
  慕梨询问:“在孩子六岁之前,您具体是如何教导孩子的呢?”
  陆尽泽眉头拧得更深了,像是在回忆什么痛苦的事情:“我父亲如何教导我,我便如何教导孩子,无非是教导他心系苍生,时时督促他勤于修炼,不被杂念牵制,一刻未曾懈怠。”
  “……”慕梨问:“您是说六岁之前,就时时督促他修炼?那么,您认为哪些念头算是杂念呢?”
  “小孩子杂念多。”陆尽泽断言:“偷懒享乐,贪图口腹之欲。”
  慕梨心里一咯噔,简直不敢想象陆决幼崽期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还头一次听人把小孩子嘴馋说成贪图口腹之欲。
  这要是换成她家祁啸,那身奶膘全都是原罪啊!
  慕梨保持平心静气,问他:“您三五岁的时候,就从来不偷懒嘴馋吗?”
  陆尽泽严肃回答:“自然也曾贪玩,但家尊及时将我引入了正道。”
  慕梨继续追问:“令尊具体是如何纠正您偷懒的这些……邪念?”
  陆尽泽沉默了很久。
  久到慕梨以为他拒绝回答。
  他突然嗓音极低地开口:“一日后晌,我与一起打坐修行的堂兄溜去后山打猎,被家尊撞见了。”
  慕梨温声询问:“令尊打骂您了?”
  陆尽泽缓缓摇头,顿了片刻,垂眸平静地回答:“家尊只远远看了我一眼,便一言不发带着一群宾客离开了,等傍晚宾客散了,他才跟我说话。”
  “他对您说了什么?”
  “他让我下次逃出门玩耍若是再见到他,不用上前跟他行礼。”陆尽泽低着头,低声回忆道:“以及警告我——将来丧生于末流妖魔之手,务必以灵力先震碎炎海陆氏的道袍,以免玷污先祖的威名,成为陆氏的耻辱。”
  慕梨皱起眉,凝视他许久,都不见他抬头与她对视,像是担心藏匿着的旧伤被自己的眼神出卖。
  慕梨低声问:“您觉得这样的教导是正确的吗?”
  陆尽泽抬眼看向她,坚定地回答:“若不是家尊教导有方,也不会有如今的我。”
  慕梨:“你打心眼里感激令尊如此教导吗?”
  陆尽泽:“当然。”
  慕梨:“令尊现居何处?”
  陆尽泽:“依旧居于炎海。”
  慕梨:“假设他老人家需要人照看,您有打算将他接来凌云峰与您同住吗?”
  陆尽泽猝不及防皱了下眉,立即回答:“你多虑了,家尊乃青炎宗宗主,并非寻常老人。”
  “我是说假设。”慕梨追问:“您想将他接来凌云峰,时时在旁侍奉老人家吗?”
  陆尽泽没怎么犹豫,但嗓音很低:“我会的。”
  慕梨进一步追问:“设想这件事的时候,您是担忧他老人家的身体,还是苦恼于必须担起这份责任?”
  “你想……”陆尽泽忽然挺直腰杆,有些激动的样子:“你究竟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您是不是真的对令尊充满感激,是不是发自内心认同他把宗族名声置于您的感受与尊严之上。”
  慕梨图穷匕见,目光凛凛注视陆尽泽——
  “如果事实并非如此,连您自己都不想再承受儿时的痛苦,那么您如今将他老人家灌输给您‘绝对正确的原则礼法’,强行施加于妻儿之身,您认为,您的妻儿想远离您,还需要我来蛊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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