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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_16

  阙舒畅怀大笑。
  祁翟道:“臣正是看出将军对王的顾念之意,才心生此计。”
  阙舒道:“说。”
  祁翟道:“承接上言,将军乃是面冷内热口硬心软之人,若此时西羌国内传出闵敏王已为圣月教所救的传言,而王却执意留在此地不愿离去,任凭国内态势愈演愈烈,相信将军绝不会坐视不理。”
  塔布惊道:“这样岂非引起国内大乱?”
  祁翟笑道:“大乱是大乱,却乱得只有我们几人得知。”
  塔布茫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阙舒道:“你是说,在赫骨面前散布假消息?”
  祁翟道:“不错。只要王斥责西羌朝臣的信函被将军不经意地撞破便可,西羌国内自然还是风平浪静的。”
  塔布道:“那一打听不就露馅了吗?”
  祁翟道:“向谁打听?突厥内乱将起,密加叶护、确珠小可汗和阿力普特勤三人趁突厥可汗病重未愈之际各自巩固势力排除异己尚且不及,哪里还有闲暇去管远在千里之外的西羌?更何况,将军心系西羌安危,绝不会将这等内乱之事透露于突厥知晓。”
  阙舒缓缓道:“若是他不为所动呢?”何容锦的冷漠他今日已品尝到了。
  祁翟道:“若是如此,便只能使用下下之策。此计一使,虽能令将军护王左右,但……日后真相大白,只怕更添二位嫌隙。”
  “嫌隙……”阙舒闭了闭眼睛苦笑道,“我与他之间,又岂是一句嫌隙可以说得清楚?你且说来听听。”
  “是。”祁翟道,“王可还记得闵敏王的母亲吗?”
  阙舒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厉光,“突厥银铃公主。”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虽然算不上咬牙切齿,却面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祁翟道:“银铃公主其实并非突厥可汗的亲妹妹,而是远房表妹,只因她父亲所在部落临近西羌,才使老王对她诸般忌惮。”
  “忌惮?”阙舒冷笑连连,“不如说是言听计从。”他生母早逝,银铃公主在他年幼时便频频下毒手使绊子,齐契王对此置若罔闻,视而不见,若非外祖父及朝中元老的庇护,他早已成为她阴谋下的亡魂枯骨。因此,他对好大喜功却又胆小如鼠的闵敏王是轻蔑,但对银铃公主是恨之入骨!若非银铃公主在闵敏王兵败后自知难逃一死,饮鸩自杀后,尸体被焚烧成灰烬撒与江河,说不定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鞭尸泄恨!
  祁翟道:“其实从王即位后突厥对西羌的态度可以看出,突厥可汗对这位公主并不十分在心。”
  阙舒平了平气,徐徐道:“突厥一国有数十部落,大小不一,与可汗亲疏远近不尽相同。银铃公主所在的翰班利哈部落首领在可汗登基前支持的是他弟弟密加,可汗自然不会对她在心。”
  祁翟道:“闵敏王、翰班利哈部、密加叶护……这三者岂非正好连成一条线?”
  阙舒皱眉道:“什么意思?”
  祁翟道:“闵敏王在西羌境内有所异动,作为银铃公主娘家的翰班利哈部自然不会毫无行动。此时,若王身在突厥的消息走漏,密加叶护派人追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塔布霍然上前一步,用半个身体挡住祁翟,慌里慌张地对阙舒摆手道:“万万不可,决不可!王身在突厥的消息万一走漏,难保不会弄假成真,真的引来心怀叵测之人!”
  阙舒见祁翟笑而不语,挑眉道:“这一点,祁翟大人当然也想好了对策。”
  祁翟道:“消息当然不能走漏,但刺客却可以安排。人不需要多,只要偶尔出来晃一晃便可。若这还不够,就下下迷药,使使绊子,确保路途险阻又不伤性命便可。”
  塔布道:“啊?又是作假?”
  祁翟道:“不错,又是作假。这也是臣最担心之事,若将军日后知道真相,对王的误解怕是要更上一层楼。”
  阙舒道:“那么,若是他不上钩呢?”
  祁翟迟疑片刻方道:“那或许只能用下策中的下策,下下下下的下策。”
  塔布道:“怎么听着就这么叫人心寒呢?”
  阙舒道:“直言无妨。”
  祁翟道:“只能请王修书一封,送交可汗,道破将军身份,强行要人!”
  阙舒眯起眼睛。
  祁翟道:“不过,最好是在突厥内斗日趋激烈使用此计。那时可汗正焦头烂额,为确保边疆安宁,不至于深陷内忧外患的交迫之局,定会答应的。”
  阙舒踱步至窗边,望着雨后云开雾散的清新景色,心中阴霾更甚雨前,“本王与他,只剩下欺骗与强迫这两条路了吗?”
  祁翟叹息道:“臣还是那句话,真正的上策,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交之以心,徐徐图之。只是将军与王成见太深,此地又不宜久留。还有一点,王不可不防,密加叶护虽然现在身居劣势,但他毕竟是手掌突厥银狼银虎两师,实力不可小觑。万一他得了势,以为他和翰班利哈部落的关系,难保不会对西羌使团下手。王要早做打算。”
  阙舒将手负在身后,沉默良久才道:“你帮我拟信训斥……察隆,拟完后我过目再定。”
  “是。”
  13、刻骨铭心(三)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想到喝酒的酒钱从哪儿来,何容锦就不得不推着轮椅来到西羌使节在小可汗府临时住所前。
  塔布打开门出来,一见是他,脸上立刻布满喜色,“将军!”
  何容锦道:“将军言重,我只是小可汗府里小小的总管,当不得将军二字。”
  塔布认真道:“在我心目中,西羌名将虽多,但能当得大将军三个字的,只有您。”
  “你认错人了。”何容锦拍拍酒葫芦道,“你看到我的手里有什么?”
  “葫芦。”
  “是啊,我只是个离不开酒葫芦的酒鬼总管。”
  “不是啊。”
  塔布还想说什么,却被何容锦淡淡地打断道:“可否向祁翟大人通传一声,问问他今日的行程。”
  塔布面露惊慌道:“啊,他,他和王……”
  何容锦凝神静气地竖起耳朵,须臾,推着轮椅后退两丈道:“我在此等候。”
  “哦,是。”塔布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才往里跑。
  何容锦微微蹙起眉头。若他刚才没有听错,祁翟说的似乎是——西羌情势危急,还请王以大事为重?
  没过多久,门重新打开,祁翟微笑着从里面走出来道:“将军。”
  何容锦道:“不知使节午后有何打算?”
  祁翟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转头看屋里。
  屋里毫无动静,连塔布都没有出来。
  祁翟叹了口气,苦笑道:“还请将军在此稍后,我去去便回。”
  何容锦原想就纠正将军二字,但话到嘴边,祁翟仓促的背影已近踏进了门槛之内,联想适才偷听到的只字片语,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未几,祁翟重新出来,身后跟着塔布。
  阙舒走在最后,胡子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出表情若何。
  祁翟道:“听闻突厥有个十里校场,十分有名,不知可否带我们前往一观?”
  何容锦道:“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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