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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 第51节

  托马斯爵士往后退了一步,但依旧无法挣脱王后掐着他胳膊的手,“我想您应该已经发现,我们两个在一起是不能得到幸福的……所以您如果同意离婚的话,我会同意的。”他犹豫了一瞬,“在财产方面我只需要一笔微薄的补偿。”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先王后被气的笑了起来,“补偿?我补偿您?您没有一点廉耻吗?是您背叛了我,您住在我的屋檐下,花着我的钱,却利用我的信任去勾搭我的继女,而您现在要我去补偿您?”
  托马斯爵士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侧。
  “不,这不可能。”先王后冷笑着,她的头发从兜帽里披散开来,上面沾满了汗水和尘土,她脸上的白色香粉糊成一团,让她看上去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先生,难道我有哪里曾经对不起您吗?我给了您一切,让您和王室扯上关系,您拿着我的钱去挥霍的时候我可从没有说什么,并且我还怀上了您的继承人。而现在,您看到一个更诱人的目标,于是就要把您的合法妻子和孩子弃若敝履?您别做梦了,正如我们结婚时在神坛前发誓过的那样,‘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只要我还活着,您就别想摆脱我!您占了我的便宜,花了我的钱,如今想抛下我另攀高枝?我绝不允许!”
  托马斯爵士恶狠狠地瞪着先王后,他猛地把先王后一推,先王后跌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托马斯爵士微微向她欠了欠身,“很晚了,夫人,等您恢复了神志,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吧。”
  他脸色铁青地走到餐厅门口,打开餐厅的房门,回自己房间而去,不再理会后面呻吟着的先王后。
  第79章 教皇特使
  在这场争吵发生的一周之后,1547年的12月1日,一艘装饰华丽的西班牙大帆船沿着泰晤士河,在引水员的带领下穿过复杂的河道,一路抵达伦敦的金丝雀码头。
  在河堤上和港口的平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观众,自从十年前亨利国王和天主教会彻底闹翻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一艘装饰着梵蒂冈徽章的船抵达这个岛国。
  这艘大船的桅杆上高高飘扬着西班牙和教皇国的旗帜,在船上的西班牙水手操纵下,如同巨大的鲸鱼一般的大船缓缓靠上岸边。
  巨大的铁锚被从船上抛下,伴随着铁链的一阵哗啦啦的响声,缆绳被抛到岸上,码头上的工人连忙将绳索系紧。
  玛丽长公主站在码头上望着这艘靠岸的大船,她眼里欣喜的神色难以抑制。玛丽长公主今天依然穿着她常穿的石榴红裙子,玫瑰念珠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她的嘴唇微微动着,显然是在低声祈祷。
  站在玛丽长公主身后的,是加德纳主教和他党派的成员们。比起玛丽长公主而言,他们的热情显然就要淡漠许多。在国王明确表示教皇特使阁下仅仅会被当作一位普通外交官对待之后,这样大张旗鼓地来码头迎接这位红衣主教,未免有和国王唱反调之嫌。然而玛丽长公主对这件事情十分坚持,因而这些喽啰们也只能无奈地在寒风里等待着,祈祷国王不要被这件事所触怒。
  跳板被从船上放下,在号角声中,一位四五十岁,穿着红衣主教袍子的男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的长脸上留着茂密的胡子,额头上因为总带着严肃的表情而留下了几道深深的抬头纹,深陷的眼窝里的眼睛平静地扫视着外界的场景。
  尤金纳德·珀尔红衣主教离开英格兰时还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而如今他已年届五十,那茂密的黑发如今变得花白,而苍白的皮肤也逐渐变得蜡黄,只有那目光当中的热情看上去一如往昔。
  作为著名的约克三兄弟当中那位在马德拉酒桶里淹死的克拉伦斯公爵的外孙,阴影一直笼罩着红衣主教和他的兄弟们:比起都铎家族而言,他们身上的金雀花王朝血统和亨利国王一样纯正。
  1485年,当亨利七世在博斯沃思战场上杀死了臭名昭著的约克家族的理查三世,用血和剑为自己铸成新的王冠之后,他立即娶了约克家族的伊丽莎白作为自己的妻子,而对于约克家族剩下的成员,他可就没那么仁慈了——约克家族仅存的男丁,“最后的金雀花”沃里克伯爵,一个智力障碍的孩童,被他扔进了伦敦塔,而后又上了断头台;这孩子的姐姐,索尔兹伯里女伯爵玛格丽特·约克,被嫁给了一个比他大得多的男人,都铎家族的拥护者理查德·珀尔爵士。
  索尔兹伯里夫人作为亨利七世王后的表妹,先王的表姨妈,曾经悉心照料幼年的先王,因此在先王统治的初期,整个珀尔家族也圣眷尚好。作为索尔兹伯里夫人的第三子,红衣主教也得到了去意大利进修的机会。
  然而当国王与罗马教会决裂之后,尤金纳德·珀尔神父却坚决地站到了天主教廷的一边,他激烈反对亨利八世国王的政策,甚至号召外国君主出兵干涉,这给他带来了红衣主教的冠冕,也招来了亨利八世国王的刺客。在几次行刺失败之后,亨利八世的怒火转向了红衣主教的家族,主教的母亲,兄弟,一个接一个死在伦敦塔的断头台上。
  红衣主教曾经被教皇宣称为英格兰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在那时,许多天主教徒曾经幻想过他在外国军队的簇拥下开进这个岛国,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轨。如今主教在十几年的流亡生活之后重返伦敦,但在许多人的心里,这仅仅是第一步而已。
  红衣主教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伦敦塔的巨大身影,那灰色的建筑一言不发地伫立在那里,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它吞噬了红衣主教几乎全部的家族成员。他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把脑子里的种种念头统统抛在脑后,迈开步子,沿着跳板向岸上走去。
  当红衣主教的双脚终于踏上英格兰的土地时,玛丽长公主已经迎上前来,向红衣主教行了一个屈膝礼,其幅度甚至比她向国王行礼时候还要大。
  “法座阁下,我的梦想终于成真了,天主和圣座的代表,终于又踏上这片不幸的土地了。”她眼睛里含着泪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哽咽。
  红衣主教用慈爱的眼光注视着长公主,“我的孩子,上帝终会拯救祂的子民的,天主的圣光也终会普照这美丽的岛屿。”
  他朝着玛丽长公主伸出一只手,玛丽长公主如同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握住那只有些干瘦的蜡黄的手,亲吻了红衣主教的戒指。
  红衣主教微笑着扶起长公主,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您的虔诚终会得到上帝的恩赏,殿下。”
  玛丽长公主擦了擦眼里的泪花,她又恢复了日常的严肃表情,“请让我向您介绍我的朋友们。”
  “加德纳主教阁下。”玛丽长公主伸手指向她的头号干将。
  加德纳主教很勉强地笑了笑,他微微鞠了个躬,看上去有些发窘,显然很不自在。随着国王权势日隆,加德纳主教如今越来越懊悔上了长公主的船,然而近期罗马传来消息,教皇保罗三世已经油尽灯枯,而这位红衣主教是西班牙和法国都看好的未来教皇人选之一。加德纳主教如同一束牵牛花一般,攀附位高权重者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与未来罗马教皇搭上关系的诱惑实在太大,即便有可能触怒国王也值得一试——毕竟陛下不是已经恩准红衣主教来英格兰了吗?他作为英格兰教会的代表去致以问候,这完全合情合理。
  红衣主教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显然察觉到了加德纳的犹豫不定。“我久闻您的大名,加德纳主教阁下。您的博学多识和足智多谋令全欧洲都印象深刻。”
  加德纳主教微微皱了皱眉,对于一个政治家而言这两项自然是立身之本,可对于神职人员而言,虔诚和信仰上帝才是最高的赞美,主教不禁怀疑这句话中是否暗含机锋。
  然而当他还在揣摩这句话的时候,红衣主教早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迎接下一个人的问候。
  整个欢迎仪式结束的很快,一方面顾及到国王可能的不满,另一方面这些来欢迎红衣主教的先生们仅仅是为了在玛丽公主面前露个脸而已,他们与红衣主教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可说的。因此在下船十分钟后,红衣主教就和长公主坐上了马车,一路向着白厅宫疾驰而去。
  红衣主教从车厢的窗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街景,上一次他亲眼见到这些景色已经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一样一言不发。而容光焕发的玛丽长公主也识趣地没有打断红衣主教的沉思,她手里紧握着那黑色的玫瑰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马车驶进了白厅宫的大门,庭院里空荡荡的,并没有迎接的人群和仪仗队。国王给予圣父的使节的待遇远远比不上其他国家的大使,玛丽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而红衣主教则看起来依旧平静,似乎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情绪变化。
  马车停在门廊前,马夫上前打开车门,一名侍卫走上前来,扶着玛丽长公主下了马车。接着他又转过身来,把肩膀递给红衣主教,那老人扶着他的肩膀走下了马车。
  “谢谢你,我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你。”红衣主教微笑着画了一个十字。
  那侍卫脸色严肃地鞠了一个躬,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显然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
  红衣主教不由得有些尴尬。
  “这真是太失礼了。”玛丽长公主脸上的阴云更加浓重了,“我会要求国王惩罚那个侍卫。”
  红衣主教笑了笑,“这没什么,殿下,比起您父亲派来的刺客,这位士兵对我要友好的多,毕竟他并不打算用他手里的剑刺穿我的胸膛。”
  玛丽公主干巴巴地笑了笑,两人一起走进白厅宫的门廊。
  宫殿里的人并不少,但他们都站在一定的距离以外,用饱含戒备的目光看向红衣主教,如同在观赏什么危险的奇珍异兽一般,互相交头接耳着。当红衣主教走近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似乎红衣主教得了鼠疫,霍乱或是天花一般。没有人愿意被国王当作是罗马的朋友,与此相比恐怕他们更愿意得鼠疫或者是天花。
  宫廷侍从长罗伯特·达德利子爵在国王的会客室门口迎接红衣主教和长公主,“殿下,法座阁下,陛下正在会客,请二位稍候片刻。”
  玛丽长公主不满地问道,“是谁和陛下在一起?”
  “是德意志新教诸侯的大使们。”罗伯特脸上挂着微笑,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十分直白。
  玛丽公主看上去如同生吞了一只苍蝇,“那些反对皇帝的叛逆和渣滓?”她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恶语气说道。
  “是与皇帝在宗教事务方面意见不同的诸侯们。”罗伯特微微颔首。
  玛丽公主向他投去一个厌恶的眼神,“您可真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家啊,子爵先生,怪不得我的弟弟这么看重您。”她向前跨了一步,”然而您和我弟弟的判断力可都不怎么样,竟然把这些无用的渣滓排在一位教廷的神圣代表前面。”
  “承蒙殿下夸奖,然而在我看来,这些使节们并没有您说的那样不堪,恰恰相反,他们都是一些道德高尚的绅士。”罗伯特回敬道。
  玛丽长公主脸色一黑,看上去就要发作。
  “殿下,既然新教同盟的先生们先来了,我们就不妨稍候片刻。”红衣主教插言道。
  玛丽长公主看上去依旧非常不满,但红衣主教已经表态,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您实在是非常大度。”她朝着红衣主教抱歉地笑了笑。
  “那么请二位稍候。”罗伯特指着候见室里的扶手椅,示意二位坐下等待。
  “非常感谢。”红衣主教笑着说道,“子爵先生,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您的父亲就是海军大臣,埃塞克斯伯爵大人吧。”
  “正是家父。”
  红衣主教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罗伯特,他又微微地笑了笑,看上去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一般。他没再说什么,走到一把扶手椅前坐下,长公主也跟着坐在他身旁。
  过了大约十分钟之久,门里传来一阵铃声。罗伯特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进了国王的会客厅,过了片刻,大门再次开启,在罗伯特的带领下,一群外交官鱼贯而出,他们用德语交谈着,看上去兴致很高。
  领头的那位高大男子一眼就注意到了候见室里的红衣主教,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身后的众人也安静了下来。
  红衣主教扶着扶手椅的把手,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您好,冯·荷尔施泰因伯爵阁下。”
  冯·荷尔施泰因伯爵,萨克森选帝侯的宫务大臣,也朝着红衣主教点了点头,“法座阁下。”
  双方冷淡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新教同盟的使节们就马不停蹄地离开。
  “陛下现在可以接见二位了。”罗伯特伸手示意红衣主教和长公主入内。
  红衣主教微微点了点头,走进房门。
  巨大的会客厅的另一侧,挂着一幅由汉斯·荷尔拜因创作的亨利八世国王的巨幅画像,在画像下的御座上,坐着一个黑发的少年,与他的父亲相比,他的面容显得精致许多,也苍白许多,看上去如同一尊易碎的陶瓷像,红衣主教不由得想起欧洲大陆流传的一些英格兰新王身体不佳,恐怕活不到三十岁之类的流言,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走到房间的中央,深深鞠躬。
  “红衣主教阁下。”国王开口说道。
  红衣主教抬起头,画像里的国王和画像下的国王的眼睛都在打量着他。
  “陛下,我带来了我们的圣父,教皇保罗三世陛下向您的问候,祝您福寿绵长。”
  “是您的圣父,法座阁下。”国王冷淡地纠正道,“不过我还是很感谢教皇陛下的祝福。”
  红衣主教丝毫不以为忤,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接着说道,“教皇陛下委托我向您传达罗马教会的善意,他认为英格兰与罗马教会之间的分歧,不过是兄弟们的一时不和,只要双方都心存善意,那么很快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我也希望如此。”国王点了点头,“但恕我直言,如果罗马不能充分认识到英格兰教会的独立自主地位,那么双方的和解就只能是镜花水月。”
  “我希望陛下不要对天主教会心存偏见。”长公主说道,“如果您打算和那些德意志的异端携手反对神圣的教会,那么我劝您三思而行。”
  “我没有任何偏见,”国王回应道,“教皇的大使和新教同盟的大使在我这里会得到同样的对待,这一点您不必担心,我亲爱的姐姐。”
  玛丽长公主摇了摇嘴唇,显然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平等对待而已。
  “说起来,法座阁下,我们还是表亲呢。”国王又看向红衣主教,“甚至在很多人看来,您家族比起我的家族更有资格坐在王位上。”
  “承蒙陛下还记得。”红衣主教自嘲地笑了笑,“然而这与其说是一种荣幸,不如说是不幸。”
  “我对您的家族遭遇的一切感到很遗憾。”国王说道,“不过我认为我父亲做了他必须做的事。”
  “处死照顾过他的老人,以及才几岁大的孩子吗?”红衣主教第一次流露出自己的感情来。
  “然而他们都是王位的觊觎者,不是吗?对于一个流着金雀花家族的血的人,如果他的家族坐在王位上,那么这血统就是上帝的赐福,反之就是魔鬼的诅咒,这一点您一定明白的。”国王逼视着红衣主教苍老的脸庞,那上面的条条沟壑既可以被解释为智慧的象征,也可以被解释为遭受过的苦难的印记。“而您公然号召敌国入侵您的祖国,公然反对我的父亲,您的举动让他们从王位觊觎者变成了潜在的威胁,从某种角度上,您手上沾的他们的血,比起我父亲手上的也不遑多让呢。”
  红衣主教的脸色终于变得铁青,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既然教皇陛下希望您来释放善意,那么我就接受这份善意,我也欢迎您来英格兰。但是如果您本人,或是罗马的教皇陛下,或者是查理五世皇帝打的是什么别的主意,那我恐怕也只能被迫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了。”国王拉了拉铃,大门打开,罗伯特走进房间。
  “我祝您在英格兰一切顺利。”国王对红衣主教点了点头,显然是在送客。
  红衣主教鞠了个躬,一言不发地退出房间,玛丽长公主紧紧跟在他身后,如同主教的影子一般。
  第80章 马姆齐甜酒
  在哈特菲尔德宫爆发的那次激烈的争吵后的第二天,托马斯爵士吩咐仆人套马车,驱车返回了他在伦敦的宅邸,他随身还带着大量的现金,准备挥霍在妓院和赌场当中,这些钱不消说是来自自己妻子的嫁妆。
  先王后自从那一晚之后就卧病在床,浑身乏力,医生们的看法是她能保住腹中的孩子实属万幸。距离先王后的预产期还剩下两个月,在这段时间内她务必安心休养,绝不能再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于是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先王后一直躺在床上,从卧病在床的第二天起她就发起了高烧,然而与通常发烧病人的昏昏沉沉相反,王后的神经一直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这不由得令医生们忧心忡忡,许多人认为这是谵妄的前兆。
  在一天的二十四小时里,王后有一半的时间都处于这种神智不清的状态,她嘴里咕哝着难以理解的话语,似乎是在描述她眼前所看到的某种幻觉——那些还活着的人和已经死去的人的影子在她的眼前晃悠,而当她想要拦住他们时,这些影子又变成一团朦胧的雾气。
  圣诞节过去了,新年也过去了,在宫廷里先王后的缺席也引来了不少流言蜚语。托马斯爵士与自己的继女伊丽莎白公主一起参加了节庆仪式,他们之间的亲密也令许多人颇有微词。按照宫廷中大多数人的看法,如果托马斯爵士不及时收手,那么一桩丑闻将不可避免。
  在哈特菲尔德宫卧床的先王后也得知了这些流言,但她此刻正处于这种状态之下,也难以如同她还健康时候一般做出反应。
  进入一月份,令医生们欣喜的是,先王后虽然依旧处于这样的状态,但情况显然有所好转,她每日里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症状也变得越来越轻微了。于是医生们不再需要整夜地守在先王后的病床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仆,她负责满足先王后的需要,并在有必要时拉铃让人请医生来。
  一月底的一天傍晚,先王后服下了当天的最后一剂药,之后就睡了过去,她睡的非常安稳,那些一直以来纠缠着她的幻觉并没有再进入她的梦乡。
  当先王后醒来时,屋子里一团漆黑,只有壁炉上点燃着的一根小小的红烛,在帷幔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的摇摆,投射出一道幽暗而惨淡的微光,仿佛浓雾当中远方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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