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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 第334节

  白樘叫人通查了一遍,也未发现有何异常。
  倒是吴玉的父亲,吴学士道:“若果然是这些人害了郭司空的公子,我也是明白郭司空的怨恨之意的。我先前听人说,郭司空曾要他们从京内磕头,一直往郭毅坟上去,诚心悔过,便可饶恕,若真如此,让玉儿去做,倒也无妨。”
  白樘闻言意外,谁知吴玉却道:“父亲,不必了。”
  吴学士回头,呵斥说道:“总归是你先前太过胡闹,跟他们那些人走的太近了些,最终害人害己,如今已经死伤了这许多,你还不知悔改么?”
  吴玉垂头不语,吴学士竟大骂了一场。
  是夜,刑部之中便出了一件事。
  却竟是郭司空……挨不过寒夜,终于一命归西了。
  此刻因在吴府内尚有人守着,回报说吴玉却兀自好端端地。
  因郭司空亡故,家中几个亲故便来将尸首接了回去,奴仆小厮们因感念郭家父子向来恩义,便竭力齐心将后事安置妥当。
  停灵三日里,前来吊唁的人也并不多,第三日的黄昏,却来了一个意外之人。
  正是吴玉。
  郭家之人对于吴玉的出现,很是惊诧。却见他穿着一身素衣素服,进了门后,行礼上香,便跪在地上。
  只因郭司空临去之前所留的话,白樘便命巽风跟阿泽两个跟在吴玉左右,以防出现什么不测之事。
  而除了他两人跟数个公差之外,季陶然也在场。
  季陶然却并不是跟着吴玉的,他是奉命守在郭府里的。
  因郭司空报仇之事,先前死去的英国公府,林御史府,徐太尉府等各家都心知肚明,自然便甚是仇恨郭司空。
  这几家且势力庞大,所以一些原本跟郭司空交好的,也不敢前来吊祭,因此郭府内外竟十分冷清。
  若不是郭家还有两个有些情义的亲戚,跟一些忠仆效力,只怕连后事也无法操办。
  季陶然看了这两三日,自然是极清楚的。
  此刻见吴玉来了,季陶然便悄悄地问巽风道:“他怎么来了?”
  巽风说道:“是吴学士坚持叫来磕头,何况如今郭司空又死了……”
  季陶然一点头,鼻端忽地嗅到一股异样气息。
  正在放眼四看,却见有道人影从白幡之后转过,消失在内堂。
  季陶然正定睛看时,正吴玉跪在地上,伸手拿了几张黄纸,放在那火盆里头。
  黄纸幽幽然地燃了起来,火舌边沿闪着蓝汪汪地光,迅速往上蔓延。
  季陶然皱眉看了一会儿,忽地叫道:“放手!快离开那里!”
  吴玉尚且不知是怎么回事,呆呆回头看他。
  巽风反应甚快,猛地跳了过去,便拉吴玉。
  然而就在瞬间,奇变已生。
  吴玉回首的瞬间,就像是火盆里的火苗儿有了灵性般,猛地席卷上来,就在间不容发之时,便把吴玉的手吞噬,然后……便是全身!
  火焰不容分说地将吴玉整个人吞噬,巽风的手才搭上他的肩膀,就觉着手底下一阵炽热掠过,下一刻,火光已起,手指上一片滚烫刺痛。
  巽风心惊抽手,手早已经被灼伤了。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季陶然大叫:“取水来!”自己冲上前,不顾一切地将吴玉背后正炽热燃烧的披风拽下,远远地甩开。
  吴玉无处可逃,厉声叫着滚落地上。
  第307章
  灵前乱作一团,尖叫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一阵风自外头卷入进来,白幡纷纷舞动,只有中间儿郭司空的灵牌位,黑底白字,冷冷地矗立着,仿佛在凝视着这一场骇然惊魂。
  事后,面对巽风骇异的目光,季陶然仓皇道:“这多半是火粉,他身上如何竟会有此物?”
  巽风无法回答,看着手指头上的烧伤:“这火粉又是什么东西?”
  季陶然道:“我是在严先生所传的典籍中看见过,这火粉乃是从骨头或者特有的火石之中提炼而出,甚是难得,遇到火之后便会极快引燃,等闲无法扑灭,方才我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尚且没想到真的是此物。”
  此刻吴玉已经被吴府的人抬了去了,身上脸上都烧伤非轻,几乎不能看了,只侥幸因巽风等救的及时,还有一口气在。
  众人战战兢兢,收拾残局,巽风跟季陶然两人便回到刑部,向白樘禀明此事。
  白樘听罢,因想:“当时郭司空说,是朱姬用了蛊。如何吴玉竟是死于火粉,按照季陶然所说,这火粉是洒在他的身上才有效用,难道朱姬竟是未卜先知,事先把吴玉所穿衣物上洒落了此物?又或者说……原本还有一个我们都没留意的凶手?”
  然而这一个案子,除了邱以明跟吴玉两人尚且苟延残喘外,其他的四人,跟郭家父子,并行凶的朱姬,却都已经死无对证。
  白樘思忖了会儿,便唤了主簿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巽风见人去了,便对白樘道:“四爷,这件案子是要了结了么?”
  白樘道:“嗯。”
  巽风道:“可此案仿佛还有些蹊跷在内。”
  白樘知道他也必然是为火粉之事困惑,便道:“不必再提此事了,我自有计较。”
  巽风听如此说,便作罢了。
  白樘又说道:“今日谢推府可来了么?”
  巽风因一直在外头陪同吴玉,并不清楚。季陶然上前道:“已经来了。”
  白樘道:“昨儿你转述的话,我想过了,倒是可以试一试。”
  季陶然一震:“侍郎……”
  白樘淡淡道:“你且去看看谢推府如何,若无异议,我想今日便开始。”
  季陶然躬身退出,便去寻云鬟。
  原来先前在郭司空去世的那天晚上,云鬟回府之后,竟有些发起烧来。
  起初尚且清醒,渐渐地便有些混沌了。
  陈太医一整日都是跟着身边儿的,被晓晴唤醒后,忙进来查看,敷药用针,忙了整整半宿,不敢合眼。
  次日虽好了些,陈太医却再不肯放她出府,好歹又调养了一日。
  云鬟因心底记挂着柯宪的生死,便想加快行事,趁着季陶然来探望之时,把心中所想之事告诉他,请他转告白樘,一切由白樘定夺。
  季陶然来寻云鬟的时候,却见她正拿着那支怪模怪样的觱篥,有些出神似的。
  这一日的下午,云鬟自刑部出来,旁边却是巽风跟随着。
  两人各自骑马,且行且说。
  巽风问道:“你的伤可怎么样了?本来该多歇息几日才是,何必急着来呢。”
  云鬟道:“不妨事,已经好了大半了。”
  巽风道:“这两日我看季行验都愁眉不展,问起来才知道你伤的果然不轻。”
  巽风说到这里,沉默了会儿,便问:“那日清早,陪着四爷离开之时,我曾回头看了一眼,倒好象看见了世子……真的是他对么?”
  云鬟不愿再相瞒着,便道:“是。”
  巽风皱皱眉:“果然是他所为?我就知道。”
  云鬟道:“他不是成心的,鞭子打碎了石鼓,擦伤了。”
  巽风哼道:“无缘无故做什么要打碎石鼓?必然又是因为看见四爷跟我,所以才闹性子?这般脾气,从来都改不了。”
  云鬟只转头查看周遭,巽风又想到一事,便问道:“是了,他如何那样早去你府上?总不会也是听闻了风声呢?”
  云鬟道:“并不是。只不过因为遭遇了饕餮的事儿,折损了世子送我的一位侍卫哥哥,世子本要再送我一个,我怕又连累无辜,不想要,大概他便亲自来了。”
  那日,便果然是如云鬟所说,赵黼因她不要别的侍卫,正中下怀,便想从此便负责送她上下来回就是了。
  那天早上,也早早儿地起身,焕然一新、兴兴头头地前来寻人,谁知道……竟偏偏见了那一场。
  天崩地裂,真如把一个火药包给点燃了般。
  说话间,已经出了刑部这条街,巽风指着前方道:“再过前头那十字路,就是第一次那饕餮出没之地了。”
  云鬟道:“我记得。”
  先前他们众人在刑部之中,便把京内的地理图拿了出来,将饕餮几次出现的地点一一标了出来,从最初的“五寺案”到昨日最新出现的那次,饕餮出现的地方虽然不定,然而……
  根据这多日来的搜问查询,依稀也能标出其他几处饕餮出现的地方路线。
  唯一追的最远而确切的一次,是那回饕餮被赵黼所伤,众人壮着胆子追踪,却发现饕餮消失在皇城左近。
  当时白樘道:“这饕餮显是被人所控,且每次出动,都有其目标之人。”
  比如最初的五寺之中的几位大人,比如赵黼上京之后的陡然遇袭,再往后,却是向着崔云鬟而去。
  众人分析到这里,白樘琢磨道:“饕餮起初吞噬五寺之人,我倒是明白其意为何,当时毕竟世子在南边儿交战,若是有心人想趁乱散播谣言,是有的。至于后来上京之后遇袭,也可以得到解释,毕竟放出饕餮之人对世子仇恨入骨,想要用饕餮对付他,也是有的。可是……前日这一次,却是叫人费解了。”
  云鬟知道说的是自己,也想不通,便道:“前日这次,此兽好像是冲着我去的,却不知为何。”
  巽风看她一眼,心中有个揣测,却不便出口。
  白樘却道:“你如何确定是冲着你的?”
  云鬟道:“我、我是自它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说了这句,略觉有些难以说服,便道:“另外,我当时跟柯宪一起落地,它撇下柯宪,却冲着我过来。它……好像更想杀我。”
  白樘这才颔首,道:“这饕餮先前出现的两次,一为生事、另便于除去世子,第二次索性直接对上世子了,只这次忽然转而向你,倒是不知如何,既然如此,就姑且用你的法子,引蛇出洞试一试。”
  众人又细细分析了地理图,发现饕餮出现的地点,虽然看似杂乱无章,纵横交错,可综看起来,却果然都是围绕着皇城,几乎是以皇城为中心行事的,且被人发现曾留踪过的街道,也都是通往皇城的方向。
  因此事非同小可,只白樘,巽风,季陶然跟云鬟四个知道,更严谨泄露。
  此刻,巽风便陪着云鬟,在玄武大道上而行,此刻日影昏黄,且喜并没什么风。
  巽风便道:“你如何竟想出这样古怪的法子,可知我听说后,替你捏了把汗?真盼着四爷不许……谁知道……”
  云鬟道:“我却盼着四爷许,也盼着有用。柯宪已经挨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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