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阿遥抽了抽鼻子,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泪。
  萧翎拍拍她的额头:“放心,她们没胆子笑话你的。”
  阿遥这才满意了。有了萧翎这话,相信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过她还没满意多久,便又听萧翎问道:“你出崇文殿的时候,映雪和秋霜没在你身边?”
  阿遥不愿意牵连这二人,忙道:“不是的,我是偷偷出来的,觉得没面子,就没找她们陪着。”
  萧翎如何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只道:“下不为例。”
  阿遥明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下回她偷偷出宫,不管有没有知会映雪她们,只要没跟在她身边,萧翎都不会轻饶了她们俩人。
  阿遥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下次不会了。”
  “对了,你怎么和老七在闹到一块去了?”沉默了一会儿,萧翎忽然问起。
  “他……我正好在崇文殿外头遇上七皇子了,就让他带我一道儿出宫,顺便过来找你。”
  萧翎轻笑了一声:“你和他很熟?”
  “一回生二回熟嘛,哈哈哈。”阿遥笑得很干,笑过之后才特意咽了咽口水润润嗓子。
  “是吗?”萧翎似笑非笑。
  七皇子都快要给阿遥跪下来了,这小祖宗,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没看到皇兄的眼神已经嗖嗖地往他这边戳了吗。
  七皇子苦大仇深地望着阿遥,天地良心,他和阿遥真不熟。
  阿遥回过头看了看七皇子,就见他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求救似地看着阿遥。
  阿遥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七皇子心中哀嚎一声,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皇兄,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到你啊。”
  萧翎看着他道:“确实很巧。”
  七皇子对萧翎这个不爱说话的五皇兄有点怵,张口就替自己解释道:“皇兄,我和嘉宁县主当真只是偶遇。嘉宁现在天真烂漫,很是讨喜,是以我就帮了她一把,将她带出了宫。这事是我思虑不清,还请皇兄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马。”
  “兄弟之间,说什么饶不饶的,难不成我还会害了你?”
  你不会……谁会?
  七皇子欲哭无泪,正想打个哈哈应付过去,又听见对面皇兄淡淡地来了一句:“上回我听说程婕妤想给你找一个武师傅,挑来挑去没有挑到好的。正巧,我府上有一位,身手极好。赶明儿,就让他去你府上叫你练武吧。”
  萧翎说得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一心为弟弟考虑。
  七皇子在他的注视下不得不应下,心里深深地长叹一声。哪有那么好的事,还特意给他介绍个武师傅,只怕是个不讲情面的严师吧。唉!余生堪忧啊。
  这个锅,终究还是他背了。
  这会子,画舫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人,见到几位都在,稍稍惊讶了一会儿,不过立即就行了礼,说是里头几位殿下见成王去的时间有些长,特地来请。
  萧翎点点头,带着二人去了里间。
  这画舫极大,跟外头的小客栈有的一比,不过可远比小客栈精致多了。
  里面有许多隔间,木制的门窗上雕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艳丽逼人,富贵无双。这画舫中日日熏着香,味道淡雅宜人,可因着长年累月的熏,连这上面的门窗桌椅都染了一层香味。
  阿遥几个被人引到最大的一处隔间里。
  门一开,里头说笑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门口处。
  “七弟?”大皇子募地站起来,疑惑地看着萧翎和七皇子。
  “几位皇兄安好。”七皇子率先行了礼,又开口解释道,“说来也巧,方才我同嘉宁县主一同游河,中间遇见了五皇兄,这才进来叨扰了。”
  他年纪小,还不曾上朝议事,同几位皇兄交集不多。不过几个皇子都是聪明人,须臾间就想到了不少事,也不为难他。
  倒是阿遥,三位皇子都对她有些好奇。
  阿遥待在萧翎怀里,见他们看过来,也笑笑不说话,任由他们打量。
  因三皇子外出公干了,现下聚在这里的只有四位。上首长相端方穿着蓝衣的便是大皇子;旁边有些儒雅风范的是四皇子;看着面容不善却年纪最小是六皇子。
  六皇子当然面色不善,他最近倒了大霉,诸事不顺。他曾怀疑是有人在作弄他,可偏偏一直揪不到人,如此,更加心烦不顺了。
  四皇子见气氛不对,忙笑着打趣道:“早就听闻五弟府上有两个宝贝,如今可算是见到一个了。”
  阿遥不解,同样不解的还有七皇子。七皇子是个不懂就问的,当下道:“那还有一个宝贝是什么?”
  “明一大师给的锦鲤啊,听说五弟对这鱼也是极为看重。说来,那锦鲤我还不曾见过。”嘿嘿,感情两个宝贝都是她啊,阿遥抽空看了萧翎的神色,心里喜滋滋的。
  萧璟完全没有要让阿遥和几位皇子说话的心思,见他们说完了,抱着阿遥就坐回了原位。
  伺候在边上的小厮机灵,看到七皇子过来了,连忙添了一个位置,就连碗筷都准备好了,那酒盏,甚至都斟满了清酒。
  阿遥和萧翎坐在一起,刚坐下就开始探查桌上的菜色。这画舫既是招待皇家子弟的,酒菜必定不会差。
  阿遥之前光顾着生气,连肚子饿了都没有注意到。眼下看到别人吃,才惊觉自己腹内空空。
  萧翎最了解阿遥不过了,见她盯着鲈鱼眼睛都不转一下,当即就让人将那清蒸鲈鱼端到面前,夹了最嫩的肉递到阿遥面前。
  阿遥张开嘴就吞了下去,连嚼都没嚼一下。唔,好吃,鲜得她舌头都快要吞下去了。
  萧翎一口一口地喂,阿遥一口一口地吃,莫名地默契。萧翎以前好像也没有喂过阿遥,但是上手也快,这俩人旁若无人的行径,切切实实地让一桌子人看瞎了眼睛。
  六皇子没有七皇子那么多感慨,且如今心情不好正想发泄几句呢,刚好萧翎两人就撞上了,撂了筷子,半说笑半嘲讽道:“五皇兄还真有意思,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先当起爹来了。”
  萧翎素来不爱惯着别人,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冷淡道:“本王乐意,你管的着吗?”
  他就乐意自己养孩子。
  阿遥见他的手不动了,眉头皱皱,自己握住他的手,将筷子送进嘴里。
  六皇子脸色忽地就黑了,说起这称呼他就一肚子气。凭什么,不过是和注定要死的,还能被封为亲王,平白无故地压了他一头。他还想再讽刺几句,忽见四皇子夹了一块藕片给他。
  “这藕片味道不错,六弟尝尝看。”
  六皇子被这么一打岔,生生错过了最好的反讽机会,只能咽下气,稍后再说。
  大皇子怕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小聚最后不欢而散,便出来缓和矛盾:“先前父皇一直为五弟的婚事忧心,如今五弟学会了照顾人,还怕没有闺秀惦记?”
  “听大哥这么说,合该提前祝贺五弟一声。”四皇子接道。
  六皇子闭着嘴巴,可神情依然不屑。他萧翎一个短命鬼,能找到什么好亲事才怪呢。
  一场小聚,除了六皇子心情不佳,余下人倒都觉得不错。等众人终于喝够了,从画舫上下来的时候,六皇子还没有找到反击的机会。
  阿遥对七皇子告了别,单方面约好了一次再一块儿玩。七皇子在萧翎森然的目光下,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他再也,再也不愿和阿遥有任何交集了,但愿阿遥也别找上他。
  七皇子跑的飞快,留下空有一肚子怨念的阿遥。不过,阿遥想的也清楚,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好说话的皇子,阿遥怎么可能放弃?
  且不说她是如何心心念念折腾七皇子的,待她和萧翎回府之后,迎面赶过来的就是念了阿遥一上午的映雪和秋霜。
  见到阿遥完好无损地回来,映雪二人才觉得小命保住了大半。
  好了,她们是死不掉了,余下的,就是清算总账了。
  ☆、撑腰
  几个人到了正院, 还未等阿遥说话,映雪和秋霜便已经跪在堂下。
  阿遥被这阵仗唬了一跳, 正想让她们起来, 忽然想起这还是自己犯的错,且她们如今跪的是萧翎, 万不能再多嘴。遂将话憋了下去, 偷偷地抠了抠萧璟的手掌心,示意他说话。
  萧翎本想让她们跪一些时辰, 见阿遥挤眉弄眼地这般心急,无奈开了口。
  “可知错了?”
  映雪立即道:“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二人原是伺候姑娘的, 末了却叫姑娘受了委屈, 一个人出了宫, 实在是罪该万死。”
  萧翎道:“死暂且不必了,左右你们姑娘如今还好好的。”
  阿遥听着这话,羞愧地低下头。到底是她大意了, 只顾着自己,连累了别人。她出宫之后, 映雪和秋霜没看见人,一定很着急吧。
  若是映雪二人知道到阿遥的内心想什么,定会忍不住更正一句话。岂止是着急, 她们都快急疯了。
  映雪和秋霜也是被训练了许多年的,虽不比程五福公公几个,泰山崩于前仍面色不改,可她们也是有见识, 最是沉着不过了。
  如今这份沉着,在认了阿遥为主子之后,早已经所剩无几了。阿遥就是有办法,让她们时不时地心神一震。
  天可怜见的,她和秋霜临近中午才被放了进去,等到了学堂里,四下都找不到人,只看见一个黑脸的夫子。
  秋霜找了学堂的女学生问了几句,可她们都只望着夫子的方向,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秋霜想着要不回府让王爷差人来找,就听到映雪忍着怒气道:“莫急,还是先问问夫子吧。”
  偌大的学堂,可都是夫子在管着。出了事,她还能逃?
  映雪她们可不是好糊弄的,见不到阿遥,便不让那夫子走了,硬把她留了下来。待逼问了清楚,更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多时,皇上派人过来请阿遥。映雪无法,同秋霜一道儿过去了。至于那夫子,映雪倒是没有押她走,映雪可没有去皇上那儿分辨谁对谁错的心思。她只和秋霜去,替她们姑娘道了一声委屈,告个状,让皇上赶紧差人找找她们姑娘。
  好在,最后查出了姑娘和七皇子一起出宫的。
  映雪二人得了消息,连连赶回府请罪了。是以,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萧翎看在阿遥无事的份上,没有将二人怎么样,只让她们去外头跪一个时辰。
  这罚的手段已经再轻不过了,她二人都是习过武,皮糙肉厚,禁得起跪。映雪和秋霜赶紧谢恩,起身去外头,不想又听见了王爷的话。
  “若是有下次,你二人便不必回来了。”
  映雪心一凛,低头称是。
  她二人走后,阿遥没什么底气,悻悻地跟在萧翎身边,亦步亦趋。
  几下过后,萧翎也看出了她的烦躁,不由得停住脚步,低头问道:“想求情?”
  “哪,哪有。”阿遥板着脸,不肯看他。
  方才在画舫上,她已经求过一次情了,萧翎也说了不追究。可再不追究,总得做做样子,否则便没了规矩。
  阿遥求了一次,不敢再求了,怕自己多说多错。
  萧翎语气里都是漠不关心,淡淡道:“你且记住,她们是因你受得罪。若是你没有意气用事,擅自出宫,她们自然也不必顶着太阳跪在外头了。她们跪一个时辰,是因为你没事;倘若你出了事,她们就该跪死在外头了。”
  萧翎说地很随意,好似手底下人是生是死完全与他没有干系。他本来就是冷清的人,少有人能在他这儿留下什么印象。真有什么事,指望他对映雪二人网开一面,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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