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紫婵垂头, 身负重任:“是,奴婢知道了。”
“主子,墨好了。”紫鹃放下墨条,侧身让开。
舒慈拿着书走过去,一手执笔一手捧书,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了大致的地形轮廓。按照《水经注》上所述,河流走向,支干分流,丘陵高峰,沃野平川,一一展现在了纸上。
“朱笔。”舒慈伸手,紫鹃双手奉上。
大致的走势出来了,她又用红色来标记江陵城池。
“娘娘,您这不是画出来了吗?”紫婵看清楚后说道。
“《水经注》是北魏晚期的作品了,现在与之距离了几百年,其中的地形地势不可能完全不变。”舒慈搁下笔,看着面前的山川走势,“如果真要改河道浇灌东北平原,那是很浩大的工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旦错了便是财力物力皆付诸东流。”
“奴婢一定去描回来,竭尽全力。”紫婵认真的说。
舒慈双手交叠贴在腰上,目视地图,神色严肃。
承恩侯府外
“怎么又是你?”文珺皱眉,看着面前梳着双鬟的姑娘,她大概是打扮成丫环溜出来的,身上穿着普通的粉色衣裙,看起来就像是隔壁门口走出来的小妹妹,当然,比起文珺,她确实算小了。
“只要你用那天的剑法跟我打一场,我马上就走,绝不纠缠。”耿莘期待的看着他。她是武痴,从小就喜欢和父亲混迹军营,对刀枪棍棒一类的十分热衷,耿家是武将出身,自然不会在这方面对她诸多束缚,所以她实在不像是弱柳扶风的官家小姐。
“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自重。”文珺端着手穿着丝缎长袍,腰间系着香囊荷包,看起来就是翩翩佳公子,只动嘴不动手的那种。
耿莘拎着裙子凑上前去:“那我就一直跟着你,从早跟到晚。”
“你确定?”文珺嘴角衔着一抹笑意,看起来十分不善。
“当然!”耿莘自信的说。
“好,你跟吧。”
“少爷,马车准备好了。”小厮上前来禀报。
文珺扫了耿莘一眼,微微一笑,撩袍上车。
“驾!”马车飞驰出去,耿莘站在原地,也不气恼,小跑着就追了上去。
“少爷,她跟着呢。”两条街后,小厮往后面看到一抹粉色的身影,不屈不挠的跟在后面。
“再快点儿,甩掉她。”文珺摇了摇扇子,悠闲的说。
“少爷,我看她挺可怜的。”
“追你家少爷的,至今为止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了,她想逼我就范?呵呵。”文珺轻笑,合上扇子搭在手中。
“可少爷……这耿小姐是长公主的武师父,她不会去找公主告状吧?”小厮担忧的说。
“告吧,我不在乎。”文珺哼了一声。
“那咱们今儿还去萧红姑娘那儿?”
“去。”
“驾!”
马车提速,耿莘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看到马车跑了起来,她忍不住原地跺脚,“这么快,也不怕掉落下来摔死!”
又过了三条街,小厮往后看去,说:“少爷,甩掉了。”
“这么快?”文珺撩开帘子往后看去,果然,街上没有了那个粉色的身影,文珺忍不住嘀咕,“就这点儿本事还要跟我过招,真弱。”
“少爷你说什么?”
“你家少爷让你闭嘴。”文珺放下帘子转头坐好。
“哦。”
文珺一进乐坊,自然有人带着他往熟人那儿去。
“文少爷,好久不见。”正在调琴的萧红姑娘站了起来,她一身水红的衣裳,身段婀娜,是难得一见的风情万千却不落俗套的美人儿。
“嗯,萧红姑娘近来可好?”文珺随意坐在垫子上,往后一倒,自然有人上来奉茶。
“文少爷好久不来,奴家这把琴都快生灰了。”萧红姑娘笑着说,待旁边的人煮好茶,她亲自给文珺倒了一杯,“今日文少爷想听什么?”
“随便弹吧,清净一点儿就行。”文珺接过茶杯,品了一口,还算是好茶。
萧红姑娘起身抚琴,琴声悠扬空灵,比起她的容貌和身段,这琴声更是京城的一绝。
在乐坊厮磨了两个时辰,文珺起身准备回府,萧红姑娘掀开窗户的一角,说:“怪不得文少爷今日略显浮躁,原来是被缠得不耐烦了?”
文珺走过去站在她身侧,一同往下看去,果然,还是那道粉色的身影。
“她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萧红微微一笑,说:“怎么个不一般法?”
“不一般在……她的鞭子,足以把这乐坊砸烂啊。”文珺轻笑,目光滑过萧红的脸蛋儿,果然,后者面色一僵,虽然掩饰得好,但还是露了几分怯意。
“走了。”文珺弹了弹袍子,转身出门。
萧红咬唇,站在原地,有些不甘心。
耿莘有些狼狈地站在乐坊的门口,她怎么说也是将军府的小姐,如今抛头露面站在乐坊这种地方的门口,纵然她脸皮再厚也有点儿支撑不住了。
“傻站着干什么?”就在她迟疑要不要回去的时候,文珺从她身后出来。
“你怎么……”耿莘瞪眼,指着大门口,她一直看着呢,他从哪里出来的?
“以为这样就可以堵住我了?傻不傻。”文珺轻哼了一声,指了指停在一边的马车,“上去。”
“啊?”
“上去,你还想在这里站多久,还没被人看够吗?”文珺不耐烦的说。
“哦哦哦。”耿莘点头,感激的朝他一笑,立马爬上了马车,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是谁让她在这里傻等了这么久。
“送她回去。”文珺吩咐马夫。
“是,少爷。”
耿莘这才掀开帘子看他:“你呢,我说了要跟你一天的,你别把我打发走啊……”
“你看你这幅样子,现在哪里点儿像耿家的小姐。”文珺接过旁边小厮递过来的马鞭,指了指她,“瞧瞧,头发上都是灰,丢不丢人,害不害臊?”
“我是为了……”
“为了什么也不值得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赶紧回去。”文珺拦下她的话头,一个眼神,车夫立马挥鞭拍马,马车驶了出去。
小厮目送马车远去,咕哝:“少爷,你好像不讨厌她啊……”
“我什么时候说讨厌她了?”文珺转头看他。
“可你早上还溜人家呢……”小厮指出。
“本少爷是在给她上课,不懂就不要瞎猜,回家!”文珺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小厮:好了,这次被溜的又成他了。
入夜,舒慈坐在小书房的圈椅上,一盏茶一本书,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人影儿。
“主子,要不先睡吧?”紫鹃说道。
“再等等。”舒慈放下书起身,活动筋骨。
房顶上突然有了声响,舒慈和紫鹃都警醒了起来。一阵风声刮过,穿着夜行衣的麒和紫婵从后面的窗户翻了进来。
“拿回来了。”紫婵举着画,脸上带着笑意。
麒说:“主子,那地图太复杂了,要是错了个一两步……”
舒慈将画铺在书案上,对照自己白天所作的,目光来回游走,脸色越来越凝重。
“不行,差太多了。”舒慈摇头。
“那怎么办?”紫婵忧心的问道。
舒慈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人,说:“把本宫的夜行衣拿来。”
“主子要亲自去?”麒有些兴奋的问道。
“本宫必须亲眼见到那副地图才行。”舒慈凝思。
紫鹃拿来了藏在衣柜最里层的夜行衣,说:“主子,您小心啊。”
紫婵看了一眼舒慈,没告诉紫鹃,屋里四人,要是有谁落网,最可能全身而退的就是主子了吧。
换了夜行衣,舒慈和麒一块儿从后窗翻出去,两人轻功皆化入臻境,瞬间就融入了夜色里。
澄园,皇上的寝殿里。
李江:“皇上,那副图还取下来吗?”
刚才有两个小偷入了这寝殿,照着一副假图描了半天,要不是皇上阻拦,早就被禁军拿下了。
骆显穿着亵衣坐在床上,说:“不必,放着吧。”
“是。”
“对了,等会儿把好门,别让任何进来,除了她。“骆显说。
李江顿了一下,无奈道:“皇上,您可真是放心她,她毕竟是先帝的妃子,您这样让她无所顾忌地进入您的寝殿,万一她心存歹意,您不就危险了……”看着骆显的神色变暗,李江识趣地止住话头,噤声站在一旁。
“她虽是先帝的妃子,但现在是朕的女人,她要是不向着朕,怀有二心的话……”骆显冷笑一声,“先帝的妃陵还很空。”
李江感受到一股寒意飘来,顿时就不敢再言了。
“出去,她来了。”骆显动了动手腕,头也不抬的说道。
李江弯腰,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照旧是从后窗翻入,麒隐没在花丛里,舒慈一人进去。
寝殿很静,大床边上的帷帐都放了下来,四周的烛火都弱了几分,大概是早已入睡。舒慈的脚步落在地上,一丝声音也无,她找到了那副挂在墙上的地图了,凝神看了三十息,突然脸色一变,转身捉住了来人的脖颈。
她的手放在他的脖颈上,只要用力一掐……
见到来人的面容,舒慈警惕的神色恢复如常,松开手,问他:“这是你故意摆的障眼法?”
“真聪明。”他伸手欲揽她的腰,被她一巴掌拍开。
这样寂静的夜晚里,这样空旷的寝殿,这一巴掌的声音不可谓不重。
候在外间的李江有些纠结,这……到底是谁挨了一巴掌呢?如果是皇上,他需要进去吗?如果是另一位,会不会打起来呢?值夜很枯燥,他只能放任自己的天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