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罗放

  所幸此时酒吧里的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直至季殷拉着女孩进了电梯,关上电梯门,混乱才算彻底铺开了传遍了,不过此时一楼就是闹上天去,也与他们无关了。
  季殷是没打算拉着人去包房的——像什么样子,因此在电梯里就直截了当开口问:和你一起来的那位,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么?
  女孩显然对突发的状况有些懵,呆呆点点头:嗯。
  电梯里的灯光也是昏黄的调调,照人好像打了一层柔光滤镜,她大概不太会喝酒,眼中已经有了醉意,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总让人想起一些水果——桃子,芭乐之类,充盈着汁水,笼罩着一团馥郁的甜香。
  季殷不自然地别过眼光,滑开手机,给好友发消息询问下面的状况,口中同时简短说明道:他名声不太好,手段脏。怕女孩不明白这个脏的具体意思,他又解释道:就是爱玩拍裸照威胁那一套。
  话音落下,电梯门也同时开启,他一步迈出,只见入眼便是一块宽敞区域,摆着几套精致考究的桌椅,却没人落座,再往远处是一道坚实铜门,应该就是通往vip包房的了。
  这情况正合他的意,当下便慢慢往前走去: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状况,只是提个醒,如果你还是想接着和他聊,也请随便,权当我多管闲事。
  话至此处,他回过头询问:你的意思呢?
  他原以为整件事就该到此为止。假如这小姑娘的确是受骗,那他好事一桩功德圆满,假如对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也就不多说什么。然而眼前的景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女孩虽然还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但方才仅在双颊的绯红如今已经晕满了整张脸,那双眼中覆满水光,尽是纯稚的疑惑,比起刚才的微醺,现在看起来简直是神智不清了。
  操,不会被人下药了吧。
  身后电梯又是叮的一声,如同逼命符一般,季殷不愿傻站在原地被新上来的人看戏,当下一手拉起女孩的手就往铜门走,另一手拿着手机拨通好友的电话,贴到耳边:你那包房号码是多少?
  呦,被人小姑娘看两眼就转性了?那刚才在这装什么圣人呢?我看你就是闷——
  少废话,她好像被人下药了,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时间紧迫你别跟我犯贫。
  对面短暂沉默了一下,是从他语气中听出认真,再开口时,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也就散去了:房号2466密码23578799,给她泡浴缸里再多灌水,药性快点代谢出去就好了,放心吧这又不是什么岛国本子,没那种不干一炮就不行的药,不用牺牲你季大少爷的肉体。实在你要是嫌麻烦,这楼下警察多的是,你把她交警察叔叔手里也算诚实守法好公民了。
  是来查什么的?
  有两个小混混在这接头交货,已经被按那了,应该查不到楼上去,放心吧你。
  说话间,季殷已经找到了标着2466的那间房,输入密码后,大门果然咔哒一下打了开,屋内的灯光也即时亮起,照亮了颇为雅致的一间套房。他拉着女孩进了屋,回手锁好房门,至此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家里人的电话有没有?他看向女孩,放缓语气问道。
  但女孩显然烧糊涂了,只呆呆看着他,一张脸红得像能滴出水来,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季殷没办法,只能拉着人先进了浴室,打开风暖,待室温热得有些受不住了,又放好满缸热水,将她打横抱起,整个人泡在了浴缸里。
  好在如今是夏季,大家都穿得轻薄,无需再进行脱衣服的一番步骤,省却了许多尴尬。
  到底是专业人士的意见管用,泡进水里没多大一会,女孩的状况就有了好转,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不少,眼中的神采也回来了些。季殷看着她似乎有些清醒了,转头出去拿了瓶水回来,拧开瓶盖递过去,由着她小口小口喝了半瓶,才又一次问起了刚才的问题:你家里人的电话有没有?这里不是长待的地方,联系他们来接你回去吧。
  这话却好像刺到了女孩的哪根神经似的,激得她打了个机灵,手里的水瓶都差点掉进浴缸里,一颗头瞬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季殷哑然,转念一想也是,看这她一副乖小孩的样,想必平时家里人管得极严,是不该来这种地方的,当下沉吟片刻又道:那你就先在这待着,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看你现在应该能自理了,我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女孩的神色立时又添慌乱:别——
  还有什么事?本以为是举手之劳的事横生出许多波折,季殷心里已经有些不耐了,但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还是问了一句。
  就是……那个……我……女孩的脸色又渐渐笼上一层红晕:你……能不能……和我……
  季殷瞧着她这样子有趣,那股不耐烦登时散去了不少,也接着她的话道:和你……
  被这么一接话,女孩显然更加局促,双唇开合几下,最终从喉咙里艰难挤出细若蚊鸣的两个字:上……床……
  房间里顿时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季殷表情短暂僵硬了一下,片刻后眨眨眼,表情平静:不好意思我不睡粉的。
  得到这样的回答,女孩的表情当然也就凝结在了脸上,颈项旋即缓缓调整了一个角度,直将视线投射在水面上,勉强维持着声线的平静:是呀我也知道。
  哈哈哈是啊是啊我提出这样的要求真是太失礼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今天感谢您的援手希望A队季后赛顺利哈哈哈我刚才说的话请忘掉吧真的求您了谢谢。
  接着就是因为心虚而有意扬高了声音一连串报菜名似的找补,其中的局促,尴尬,崩溃,简直溢于言表。
  季殷被她逗得几乎要笑出声来,整张脸冰消雪融,好在女孩低着头完全没看到这一幕,他才有余裕将唇角的弧度压了又压,恢复声线的平静,问道: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女孩的声音细若蚊呐:能不能……把我包里的手机给我。
  没问题,不过你打算干嘛?找朋友接你?叫车?约炮?
  季殷本也就是顺口揶揄一下,最后那两个字说出口后第一反应甚至是反思自己近墨者黑,被朋友带成了嘴上没溜的样,但当女孩只是久久沉默并不反驳,他终于察觉出了不对,两道好看的眉毛登时拧在了一起:你今晚是非要和哪个男人上床不可么?
  我……呃……女孩仍旧低着头,语气中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心虚:前段时间和男朋友分手了……但是……身体有些不对……去看医生……呃……那个……医生说我有……性瘾……
  我也不想相信的……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但是最近……
  声调越来越低,声音也越发地戴上了颤,隐隐伴着哭腔。
  我真的受不了了。
  话音落下,女孩蓦然抬起头,很委屈地回望俯视自己的季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蓄满了泪,嘴唇也被咬得微肿,浑身衣服被水沾湿后成了半透明的质感,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就同颊边蜿蜒的湿发一样。
  脸分明还是第一眼见时的那张邻家妹妹的脸,现下被情潮一沾染,简直要成了勾魂摄魄的女妖精了。
  季殷觉得的嗓子有些干涩,不,是干涩得要命,心中同时不免升起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来——自己把人救了来,再任她随便找个人上了床?这算什么事?约炮软件上能有什么好人?
  一瞬间内心天人交战过后,他的喉结动了动,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得干脆:罗放。绽放的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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