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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罗让浑身一震,而后僵硬地退后一步:“刘叔。”
  刘忠义慈爱道:“叔不怪你。”
  罗让低下头,把手上另一瓶完好的白酒递给刘忠义。刘忠义笑呵呵收下,看了看牌子,直夸罗让孝顺。
  “就这点爱好。”刘忠义回头,对马鞍子与黄俊生说,“小罗心里记着我,哈哈。”
  两人连连点头。
  马鞍子顺势道:“刘总,二爷从小腼腆,这是跟您认错了。”
  刘忠义哈哈大笑:“我看着长大的,能不知道?”
  罗让低声道:“刘叔,我累了。”
  刘忠义喊道:“俊生。”
  黄俊生上前:“楼上二爷的房间没动过。”
  刘忠义大力地拍了拍罗让的肩膀:“先去歇着,晚上咱们爷俩再好好合计合计,把小人给揪出来!”
  罗让点点头,黄俊生便招来一个服务生领路,带他上楼去了。
  等罗让背影消失不见了,马鞍子和黄俊生对视一眼,马鞍子凑上前来,小心问刘忠义:“刘总,二爷就这么回来了?”
  刘忠义道:“小罗一身是胆,智谋不足,又重情义。我待他比郭留文待他更好,用三年时间,换回一个忠心耿耿的骁勇大将,这笔买卖值不值?”
  马鞍子心说您直说罗二是个二百五不就成了?他堆起笑,竖大拇指:“值,太值了。”
  黄俊生也点头道:“刘总的用人之道是很高明。”
  刘忠义自得道:“论看人,我比乔四高。”
  乔四还想派罗让来杀自己?明天他就认罗让作养子,气死那个老王八蛋。
  马鞍子看着刘忠义得意的模样,心里却在纳闷,当年他特地交代过,要留郭留文一口气,就等着看罗让与刘忠义反目成仇,好从中渔翁得利。可看今天罗让的模样,怎么像是对郭留文的死因一无所知?亏他还放了一些流言出去,竟然让刘忠义几句话就瓦解了。
  果然是个二百五,马鞍子恨恨地想。
  楼上。
  房间里一片漆黑,罗让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出现异常的红点。这意味着房间里没有针孔摄像头。
  这时他收到吴大成的短信,说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把短信删了,拉开窗帘,在阳光的刺激下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深色的瞳仁冷得像冰。
  他仿佛一个等待狩猎的捕食者,专心地等待露出獠牙的机会。
  手机响了,来了个电话。
  他接起来,情绪尚未转换过来,声音中隐隐有肃杀之意:“你好。”他说,“什么事?”
  对面,余希声一愣,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打错,才重新把手机贴到耳旁。
  “罗让?”他迟疑问道,“你在忙?”
  罗让一愣:“余老师?”
  余希声笑道:“嗯,想起你的事,打电话问问你。”
  罗让严肃道:“余老师,现在暂时不方便找你,咱们要测试我是不是同性恋,还是改天吧。”
  余希声呆了呆。这件事虽然重要,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他打电话给罗让,只是想问后者安顿好没有。
  罗让见他没声儿了,想了想,更加严肃地说:“实在不方便见面,就电话里说吧,你说完,我可以体会一下心里的感受,这样就能作出判断了。”
  余希声道:“说什么?”
  “说……”那三个字在罗让舌尖滚了一圈,终究没能说出来。罗让一想余老师跟自己说那三个字的场景,浑身的细胞都发烫了,“砰”一声脑袋重重撞在墙上,心也狂跳不止。
  也许不用试了。
  罗让想着,“砰砰砰”地撞起墙来。
  余希声正诧异着:“怎么不说了?你要我说什么?”
  罗让额头滚烫,浑身冒汗,张了张嘴,嗓子完全哑了:“就……”
  余希声:“你说。”
  罗让咳嗽一声:“你懂的。”
  “哦。”余希声觉得这三个字很简单,虽然感到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说这三个字,但罗让都这么祈求了,他自然要答应了。
  罗让期待地竖起耳朵。
  不用试了,他想,等余老师说完,他就顺势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吧。
  这时,余希声坚定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你、懂、的。”
  第18章
  曾经,罗让觉得余老师是个聪明人,现在,他觉得自己判断失误。
  当然,他要确认一下。
  罗让问道:“你耍我?”
  余希声道:“什么时候?”
  罗让恨恨道:“不跟你说了!”
  余希声忙道:“怎么又生气了?别耍脾气了,在人家工地上好好干活。郭留连不用你操心,我已经给校长打过电话了,他会照看的。”
  罗让才不担心郭留连,他不在臭小子最高兴,不是跟胖子掏鸟窝就是找二丫跳皮筋,小日子别提多逍遥。
  余希声见他不吱声,碎碎念道:“是不是工地上干活太辛苦啦?还好现在不是夏天,你就忍耐一下。不想干体力活了,回头我帮你找找成人自考的资料,你试试看去考个大学。”
  罗让憋着一肚子气听他说话,听着听着泄了气,小声嘟哝道:“我又不是小孩了。”
  余希声笑了笑,没接话。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早给罗让定了性:个头是够大的了,脾气还是小孩脾气,心理上根本没成年,顶多十六,不能更多了。
  余希声道:“还有那件事,急不得,慢慢来。”
  罗让哼哼:“我急个屁。”
  “是是。”余希声道,“我的意思呢,这段时间正好咱俩都有事,等忙完这一阵,坐下来,正经商量个办法出来,别想一出是一出的,嗯?”
  罗让沉默片刻,道:“其实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只是故意不肯说,是吗?”
  “是什么啊?”余希声笑着说,“有人找我了,先挂了啊。”
  罗让道:“行,再聊。”
  挂了电话,罗让丢开手机,躺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想余老师什么意思呢?他隐约觉得,心上人已经懂了他的心意,知道他说的“三个字”有什么含义,可偏偏要装傻充愣,不愿意接他的话。难道避而不谈,是变相的拒绝吗?
  罗让心乱如麻,拿不准余老师是大智若愚,还是的确傻不拉几,一点都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这样发了一会儿呆,他把今天的表现从头到尾回忆一遍,觉得没出纰漏,在刘忠义那里的人设初步立住了。转头看到手机,他想了想,拿过来,打开通讯录,把余老师的号码在心里记熟,然后删掉了。刘忠义不一定会查他的手机,但难保会有特殊情况。
  稍后发生的事证明他的谨慎很有必要。
  晚上刘忠义的接风宴上,来了不少“黑白两道”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刘忠义还给乔四爷去了请柬,但人家没来。
  刘忠义亲亲热热拉着罗让的手,走到哪带到哪,引来不少惊异的目光。人人都知道,刘忠义栽了以后,马鞍子和黄俊生去找过罗让,想请他以“隐形少主”的身份主持大局,把刘忠义留下的摊子撑起来,但这位深得信任的罗二爷,竟然早已不见踪影,丝毫不顾“准义父”多年的栽培之恩,只顾保全自己。而据小道消息,罗二爷仿佛还落井下石了一番。
  开地下赌场的范先生喝高了,想到这些隐秘传闻,忍不住取笑这对看起来情深义重的“父子俩”。尽管马上就有保安过来把范先生架了出去,但罗让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马鞍子打圆场道:“二爷不耐烦应酬,不如跟我们去玩玩儿?”
  刘忠义赞许道:“找几个年纪差不多的陪着小罗。”
  马鞍子笑道:“二爷怎么说?”
  罗让手插兜里,一抬下巴:“走呗。”
  马鞍子便亲自在前面带路,叫上几个狐朋狗友,一块玩乐去了。
  刘忠义看着罗让的背影,一身廉价衣物,有的地方已经洗得发白。“明天去给小罗买一身好的。”他冷冷道。
  黄俊生忙点头应下了,又问:“要不要派人去太平县?”
  刘忠义笑道:“你要查他啊?”
  黄俊生吓了一跳:“我不敢。我是怕二爷流落在外,吃苦了。”
  刘忠义哈哈大笑:“怕什么?查就查嘛。”
  “那——”黄俊生迟疑,“我去了?”
  刘忠义望了一眼罗让离开的方向,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道:“去吧!”
  马鞍子很找了几个会说话的小年轻,簇拥着罗让恭维他,陪他玩牌赌钱喝酒猜拳。开始还都拘谨,后来酒喝多了,就闹起来,输了牌要惩罚,方式花样百出,直到半夜都没停。罗让手气不错,连胜了几把,好不容易输了一次,马鞍子直接把他手机抢走了。
  看见是个老旧的诺基亚,一群人赶紧憋住笑。
  罗让头脑清醒,却大起舌头:“都他妈笑个屁!”
  众人噤声。
  马鞍子没笑,扬扬手机:“二爷,敢不敢玩?”
  罗让躺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乜斜一眼:“怎么说?”
  马鞍子打开他手机,往桌上一怼:“通讯录上第一位,甭管男女,打过去,跟他说‘我他妈想上你’。”
  大家哄笑起来:“这个主意好!二爷!你玩得起吗!”
  “小看谁啊。”罗让挑眉,丢马鞍子一个眼神,“你给我拨。”
  马鞍子哈哈大笑,拿起罗让手机,拨了号,打开扩音器。
  罗让瞥了眼手机屏幕,感觉显示的号码有点眼熟,不由纳闷,正在回忆通讯录第一个是谁呢,电话已经接通了。
  “谁啊?”迷迷糊糊的声音带点儿抱怨,还带点儿清醒时绝不会有的娇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靠!
  罗让勃然色变,站起来一看,分明就是余老师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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