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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正因此,刘昭熙才因缘际会中得知,这位异人曾经还给刘池瑞献过这种毒。
  其实说是毒也不算准确,此物乃是巫蛊之术的一种。
  所谓的“五毒蛊”就是将蜘蛛、蝎子、蟾蜍、毒蛇、蜈蚣等毒虫放在一个陶罐中,密封十天,唤作养蛊,待开封后,唯一能存活下来的那只就是最毒的,它也就是蛊王。
  然后日日喂食蛊王沾着血气的其他毒虫的尸体,待蛊王后来只食用血液后,经过特殊的手法处理待蛊王产下后代,同样封闭在陶罐里,最终活下来的那只虫子就成为了能够起作用的母蛊。
  再把它的粪便研磨碎并且裹在符纸中烧熟,多于端午日制之,乘其阳气极盛时以制药,是以致人于病、死,就成了“五毒盅”。
  此物若是一下子大剂量服之会成为□□,身体虚弱些的就会吐血暴死,事后却查不出死因。
  而身体康泰的人若是慢慢小剂量的服用,病情会越来越加重,最后近乎肺腑尽碎的吐血而亡,死因与痨病很像,但是其实里面已经被虫卵养成的虫子驻空。
  五毒蛊造成的身体损伤是不可逆的,但是因为它是符纸烧熟的,以符水和香灰混合在清水里服下,燃祭脂和加上一味少见的鬼针草,一起熏在身体各穴位上,才能破解五毒蛊,杀死里面的虫和虫卵。
  且不说破解过程极其痛苦,就算是破解后,若是身体太差,被毒伤太深的人,也是断了根基,很难长寿了。
  这方法还是上辈子刘池瑞暴毙后,他费力找到那个沙土国的异人严刑逼问出来的,为了给后人提醒,更是将此物及药方记入了宫廷秘册中。
  只是重生后,刘昭熙私下一直派人盯着刘池瑞的动向,如今时间也尚早,那个沙土国的异人似乎并没有来京师,更没有人引荐给刘驰瑞去,那这种恶心的毒物到底为何提早出现呢。
  想到哪怕严刑,那个异人也始终没有透漏关于自身家族和师承的重要内容,至今刘昭熙所知晓的,也不过就是此人来自西域的一个边远小国沙土国而已。
  这辈子因自己重生,已经有很多事情变动了,就是刘昭熙也不敢肯定,是不是还有另外的人悄悄潜进京师。
  想到有人手握着这种毒物,擅长使用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奇异手段,甚至与当初的异人来自一脉,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刘昭熙只要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至于解毒的药材之一,鬼针草,则多是长在南方瘴气横生的地方,大规模采集基本上不太可能,只能靠因缘际会进入林子里又侥幸逃生的人带回几株。
  幸而刘昭熙一向稳妥,喜欢早做准备,重生后开始就一直暗暗命人到处收集,如今多年过去,他手中只有两株药材。
  因周氏之病紧急,刘昭熙又知道阿宝一向是个嘴硬心软之人,信中她因周氏的病情而着急焦躁的情绪已跃然纸上,所以他也不耽误时间了。
  毫不犹豫的唤过侍从将药草全部取来后,刘昭熙开始动手写信,并且着人准备为周氏解毒的事宜,写到一半后,刘昭熙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的动作更是不由得一顿。
  他差点忘记了,解毒还需要符水和祭脂,这两样东西并不太难得,却有些棘手。
  尤其是祭脂此物,古籍中记载着,“取萧合黍稷,臭达墙屋。既奠而后爇萧,合馨香也。”
  其制作方法,就是“取萧草与祭牲之脂,爇之於行神之位。”
  也就是这东西和祷祝有关,是前朝巫蛊盛行时所流行的,一般都是用于请神和祭祀,向鬼神请愿之类的神秘活动,又加上符纸的存在,都是让人心生敏感之物,很容易联系到巫蛊上面来。
  巫蛊之术历来被帝王权贵所忌,尤其是前朝还有过因巫蛊和厌胜之术而死了近万人的大案,弄得人心惶惶,本朝更是法度森严,不允许任何人私下行祝祷和鬼神之事,一经发现必是死罪,阖家流三千里。
  故而因前朝之事,祭脂这种东西差不多已经是禁物了,若是给周氏解毒的过程中,此事被人揭发,到时候随意给勇毅侯府安个巫蛊霍乱,意图谋害皇上这种罪名,而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加以宣扬,定然关系极大,怕是整个侯府都要完了。
  想到这里,就是刘昭熙也要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下毒的人太狠了。
  甚至都算计到了若是有人知道解毒的法门,或者说是,可能再过几日周氏病情日益加重时,会有人出现把此毒能解的消息透漏出来,到时候勇毅侯或者侯府的人若着急给周氏解毒,就正好落入了此人的圈套中。
  但是现在就有些两难了,周氏中的毒已经不算轻了,要救她就得趁早,而若是他将解毒的法子说了,勇毅侯不清楚,但是刘昭熙知道,阿宝定然不会看着周氏不管的,到时候轻则举家不宁,重则性命攸关。
  若刘昭熙不把此法告诉阿宝,那么很可能周氏救活不了多久了,周氏如果过世,阿宝就要守孝三年。
  却如今他和阿宝的婚期也未定,更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从滁州回来的具体日期,若是在外耽搁个一两年,到时候唯恐婚事再另生波折。
  刘昭熙明白,如今阿宝十六岁,还在盛年,虽然比自己大三岁,若是两人尽早订婚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可若是三年后,阿宝就即将二十了,在京师中怎么也算是大龄了,到时候成为自己的王妃,在岁数上就易被人挑剔指摘,恐皇上更为不喜了。
  把此事的厉害全盘考虑过后,刘昭熙就知道,自己不能草率的解决此事,否则到时候留下后患,他人又在滁州消息不通,更是遗患无穷。
  坐在灯下沉思了好半天,刘昭熙终是长舒一口气,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另一厢,入夜,勇毅侯也依旧没有闲着,暗自带着人将慈江庵围了起来,将里面的尼姑和带发修行的居士一起扣了起来,却发现关键的人物,那个许宜华所说的明度不见了,还有住持妙法也不见了。
  经过半夜的亲自讯问,勇毅侯也就只得知了一个有用的信息,与明度相好的那个李家庶子叫李易而已,其他的慈江庵里的人都一概不知。
  庵里青春正好的小尼姑和外男有私情的着实不少,俱其他人交代,光是明度就不止李易这一个相好。
  这妙法做了住持才不过七八年,整个慈江庵就被她弄得乌烟瘴气,佛门清净地变成了藏污纳垢之处,竟然时有外男进来留宿,比之青楼楚馆还要随便些。
  那些春深寂寞的小尼姑们被人上手过几次后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只要长得还算入眼,或者是身怀异禀有几分本钱的郎君,全都来者不拒,多数连根底都没有弄清楚,就和浪荡子们勾上的小尼姑更是不止一两个,这阵子究竟有什么人来过慈江庵,根本查都不好查。
  只是从其他人嘴里,也算是侧面证实了许宜华说的话不假,确实有位长得斯文白净的小郎君傍晚时找过许宜华,过后许宜华还被这些尼姑们嘲弄了许久,侯府里的小姐,也不过就是和她们一样的人罢了,被男人经手过一两次,就开始放浪形骸。
  由于后面再没有问出其他有用的信息来,勇毅侯也就不再继续费心思了。
  来此地之前,他就与大舅兄周在桐打过招呼,两人商定了后续行事。一来为了保密,使诸人封口,二来也为了维护周家的名声,趁早解决慈江庵这个毒瘤。
  慈江庵毕竟是挂名为周氏家庙的,成为了淫窝这事无疑是给周家几百年的声誉抹黑,勇毅侯动手很快,没两日,京师里知悉慈江庵的人,就听说慈江庵夜间发生了一场大火,里面的人全部被烧死了,庵堂前的大门都被火烧榻了,这就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们~~晚安~之前看了评论,发现大家有点怨念,其实作者菌不是故意要卡章的,只是入了冬后自律太差了,六千一章怕大家等急了,所以就写完三千立即发了,后面会尽量直接日六的~~
  对了,后面还有一更的~不确定是三千还是六千~~
  ☆、106
  第二日, 周在桐下朝时在宫门前被一个面生的黄门撞了一下。
  小黄门像是有事赶着去办, 没料到撞到了当朝的大人, 立即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因黄门到底是宫中之人, 周在桐不欲在宫中发作什么, 只是挥了挥手,自行离去了,但是在上了回府的马车后, 他才皱着眉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封“霖公亲启”的信来。
  这也是刘昭熙所想的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因祭脂和符纸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但也不是寻常能见到的物件,尤其是祭脂做起来也很费功夫, 谁也不敢轻易去碰。
  更何况无论是勇毅侯还是他自己, 在这个关头上必然有很多人暗自盯着,万一被人发现了周氏用过这些东西,就要招惹祸事。
  看过信件,周在桐拧起了眉,马车回周府的路走过一半, 就改了线路, 向京师外围的梓庄而去。
  梓庄虽然地方偏僻了些, 但是这一块山明水秀,故而很多权贵官宦之家圈地建了豪社屋宇做别馆,多在里面养外室或者畜养歌姬,作为寻欢作乐的场所。
  周在桐到了外面有棵古槐的别馆内, 刘昭熙早已带着周天寿等在那里。
  刘昭熙自然是想行事越隐秘越好,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异常,他没有找勇毅侯,而是特地寻了周在桐过来商量计策。
  言语间刘昭熙隐去了关键处,只说自己确实让人查到了药粉里的出处,以及将如何解毒,此事的利害关系都陈述一番,周在桐听后也同样吃了一惊。
  “竟是这样?”
  周在桐震惊于周氏中毒此事果真不简单,同时也有点吃惊自家外甥女和六皇子私下联系颇为亲密,六皇子看起来对她很是上心,显然两人之间有些不足为人道的交情。
  他心思转的飞快,想到之前六皇子的求亲,以及据说为了让皇上允婚亲去滁州剿匪之事,也都找到了原因。
  想到所以六皇子才愿意沾上这件事私下里找他,周在桐不免有些感激,若是勇毅侯牵扯上巫蛊之事,周家与其有亲,也难免会束手束脚,再说他也不是卫道士,自家孩子只有护着的道理,也没有过多纠结于此。
  “臣代妹妹及妹夫一家感谢殿下相助……”
  道了谢,周在桐又与刘昭熙研究了一番,随即被刘昭熙引荐,见到了周天寿。
  周天寿是刘昭熙重生后先行找到的人,因献太岁之事在皇上那里已经挂了号,很受皇上信任,这几年在太常寺混的不错,同时也帮刘昭熙私底下做了不少事。
  此人虽没有什么真手段,但是其人尤善装模作样,日常都是一副故弄玄虚的高人做派,轻易并不能请得动,做得少就出错少,反而引得京师里权贵更加推崇备至。
  也是在这时,周在桐才发觉周天寿竟然是刘昭熙的人,六皇子年纪不大却总有出人意料之举,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刘昭熙,少年相貌尊贵天成,眼神明净刚毅,目光如电般,举手投足间气势盈天。
  周在桐突然想着,这一次勇毅侯万一赌对了,自家外甥女可能就要跟着六皇子一飞冲天了。
  刘昭熙安排好一切后,就从别馆的密道先行离开了。
  待从梓庄回来,周在桐带着周天寿回到周家,第二日后外面就有了传言,说是周大人请了周太丞过去府中,周太丞一眼就发现了院子里有棵紫藤树不对,与院子所住的主人相冲,所以勇毅侯夫人才会大病,把紫藤树移了后,在原地画了一张符镇住,周氏的身体当晚就好起来了。
  之前勇毅侯夫人生病请了不少大夫来看诊,太医都来看过,众人也都听说了,但是太医都没有看好的病症,被周太丞这么一指点,就好起来了,难免称为奇事。
  就连皇上也听说了这件事,找来勇毅侯和周天寿询问,两人早有准备,自然对答如流,周天寿胡吹了一通后,皇上也越发觉得他本事出众起来,此事就顺势过在了明路上。
  想到周天寿还有一手堪舆功夫,待勇毅侯离开后,皇上又私下安排了他任务,把修建皇陵的任务安排给了他。
  这些年皇上春秋日高,虽然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但也越发感觉力不从心,皇陵早就开始动基了,故而他开始扶植其他儿子作为刘昭熙的磨刀石,就是想在自己还能掌控的了局面时,考察他的心性和能力,最终也会在自己临驾崩前,帮他清理好前方的路。
  于是连夜间,周天寿就被带去了皇陵,一切照了刘昭熙算计的方向走,皇陵守卫森严,之前退下的暗卫和首领都在那里,这样一来,此事幕后之人,就追查不到周天寿的身上了。
  因宣布了周氏病情好转,之前的药也不能熬了,勇毅侯便以散心的名义将她和许颜华送出了京师,去了京郊处的别庄休养。
  当日周在桐回府后,就暗自找来勇毅侯和许颜华几人一道说了六皇子的安排和后续的计策,勇毅侯由是更加肯定起来,确实有人在针对他和侯府。
  只是那人是哪方势力,勇毅侯却没有把握。按照常理想,感觉像是五皇子,但是此人隐藏极深,招数狠毒,并不像五皇子一贯的作风。
  尤其是他从慈江庵处追查到了李易的身上,却发现此人前些日子已经因私下与父妾有染被发现,被亲生父亲用了家法狠揍一顿,不料夜里高烧后醒来就成了傻子,不仅连人都认不得了,更是如三四岁的孩童般,说话都说不明白了。
  勇毅侯只能一阵眼气,那个明度和妙法住持下落不明,李易又身遭不测,像是总有人在自己之前把一切痕迹都抹去,处处挡在前面,这般手段,实在让人心里生恨。
  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六皇子的安排,他们先一步宣布周氏身体康健了,还请动了周天寿帮忙,真真假假的,自然就算是破局。
  而真的幕后之人,设下了如此周密的大局,怎么甘心就此失败,就可能坐不住了,如此以静制动,后面的鱼儿也就上钩了。
  且说许颜华和周氏去了京郊,勇毅侯为他们派了严密的守卫,快马加鞭,一路上周氏全靠着灵芝雪参熬成的汤撑着,虽然阻止了许宜华继续下毒手,但是周氏已经沉珂在体,一步不能成行。
  一路上许颜华难免有些百感交集,当初许颜华和许宜华二人,就生在这一路的沿途,可是达到目的地,只有许宜华住到了别庄上,许颜华被万家抱走。
  如今算是拨乱反正,终于一切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中间却用去了十六年。
  因周氏病灶缠身,许宜华交代完她能说的就被关了起来,暂时都无暇处置她。
  许颜华不清楚许宜华最后拖出了四皇子是如何打算的,但是勇毅侯可能为了许宜华所说的“关于侯府的秘闻”而隧了她的心愿,更何况因周氏所中的毒涉及到敏感之处,不能对外公布,许宜华更是躲过了一劫。
  但许宜华如今已成毒瘤,不说别的,就从她对着周氏下手的那一刻,在许颜华看来,已经脱离了小打小闹的地步,真正的狠心如斯,为了自己而置疼爱她多年的母亲于死地。
  所以临走前,许颜华暗中和舅舅交代了一下,周在桐也很同意她的看法,认为许宜华坚持不能继续留着了,因许宜华还在周家,便和许颜华一起提前一步进行安排。
  安顿好周氏先服了参汤加几滴安神丸睡好,许颜华就在别庄等着刘昭熙派人送过来祭脂。
  祭脂不是寻常物件,制作流程极其麻烦,要求又极高,少一样都不能确保有效,中间还要经历一次请神才能完整,且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命人现做的话,且不说能做到无人发现,光事后封口实在就太麻烦了。
  为了保证安全,刘昭熙只能费尽心思派了自己身边得力的人去了江州。
  根据上辈子的记忆,刘昭熙知道江州的上马县的阖山上住着一支前朝的旧族,当初因前朝灭亡不甘心归顺新朝,就举家迁往山上,几代人也没有下山,他们那里还保留着前朝的习俗,有生祭的传统,大该会有祭脂的。
  好在江州离京师不算远,走水路更快一些,直到刘昭熙要去滁州成行前一天清早,许颜华才在别庄那里接应到了日夜兼程赶来的送祭脂之人,许仲骐也提早一日来到这里,等着与许颜华一道看着周氏解毒。
  “你怎么亲自来了?”
  许颜华在别庄管家的目光中,好悬没有叫破刘昭熙的身份,只挥手让管家和其他人离开,自己和许仲骐带着刘昭熙走入院中,这才冷不丁的问道。
  他穿着一袭普通的侍卫劲装,隐在侍卫的中间,看起来化了妆,并不太显眼,见了许颜华偷偷冲她挤了挤眼睛,倒把她吓了一跳。
  “明天我就要走了,怎么能不来见你最后一面。”
  刘昭熙深深的看着许颜华,一双桃花眼中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脸上的浮着温柔的浅笑。
  “这次辛苦你了……”
  许颜华也知道因周氏之事刘昭熙有多麻烦,明明很快就要去滁州了,自顾都不暇,还要忙她的事,因而心里满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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