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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两人换了个姿势,章年卿坐直身子,将冯俏扣在怀里。章年卿有意擒着她的胳膊,将她半推未褪的罩衫,一点一点按在掌心,留出暧昧的风光。
  章年卿心里被二十天的离别吊着,渴望被骤放到最大。都说小别胜新婚,章年卿还没离开,已经开始想念,十分舍不得。
  章年卿昨晚向冯俏求欢,冯俏顾念着他被人下猛药,好好修养才是正经。章年卿十分不满,却拿态度坚决的冯俏没办法。越想越恨,低头在她娇嫩的肩头狠狠咬上一口。
  冯俏没有觉得疼,反而被他胡子刮的痒痒。团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章年卿心中又软又怜,恨不得把她装点成小厮,带进贡院去。他目光下挪,冯俏草绿色荷花肚兜斜斜挂在身上,将大半个胸脯挂在外面,仿佛不要了似的。
  章年卿看着觉得可怜,伸手替她暖暖,还体贴的问:“这样好不好?”
  冯俏别过脸,不愿意回答。离别压在心头,章年卿有些不管不顾,他耍赖道:“阿萱,阿萱,你和我说说话。”
  冯俏面上微红,微微烧烫。
  “幼娘。”章年卿声音越发软,几乎在撒娇:“心疼心疼三哥,恩?”他抵着她额头,鬓耳厮磨,亲昵的蹭着。
  冯俏脑子有些涨,天德哥……在,撒娇?
  “怎,怎么心疼你?”冯俏有些结巴。
  章年卿撩袍,拉着她的手按在裤子上。他半阖着眼,低声道:“你看看,你的裤子好像没给我缝好,帮我看看有没有绽线,别让我出去丢人。”
  冯俏手一烫,哆嗦着要扔开。闻言低头摸了摸,前后拽拽,“没绽线……”一抬头,章年卿忍笑涨的脸都红了。
  冯俏不高兴的推开他:“再不信你的话了。”
  “你就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章年卿慢条斯理咬着她耳朵。
  抬轿的小厮,早先受了嘱咐。短短两条街的路,愣是绕城一圈才到。
  冯俏整理衣衫,面如桃花,正欲下轿,章年卿忽得拦着她,替她擦擦嘴角。温柔道:“你不必出去,等会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冯俏嘟囔道:“都怪你,说什么给我说底细……其实是另有所图。越来越狡猾……”没有坚持要下轿。
  章年卿意味深长看她一眼:“怪谁呢?”
  冯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自己学坏还怪我,关我什么事。”嘟嘴十分不满。
  章年卿笑而不语,揉揉她的头。
  “来了,来了。人来了。”贡院外,几个人看见轿子欣喜道,声音十分高兴。
  冯俏好奇的掀开窗帘一角,章年卿站在一群官员中间,格外引人注目。他身长欣硕,笑容和煦,新蓄的小胡子,有点陌生,她至今也没有看习惯。
  “章大人,咱们进去仔细商议?”有人试探着问。
  章年卿不动声色回头看了一眼,淡道:“这些日子我住在贡院,轿子留在这也没用。遣回去吧。”众人连声附和,都夸章年卿节俭,作风清白。
  孔仲令一直警惕着章年卿对外帘官开刀。没想到,章年卿却是钝刀子磨肉,防不胜防。
  考生进贡院的时候,章年卿安排守卫轮替,他在三个守卫里,先提拔能力最弱的为队长。然后对另一个性子活跃的予以重视。能力最强的反而搁置在一旁。
  三人斗的你死我活,你告我黑桩,他给你穿小鞋。章年卿在中间给他们当和事佬,然后腾开手,去收拾印封官。
  孔仲令手脚束缚,很是被动。他和这些人联系本来就是用银子挂起来的,薄如脆冰,不堪一击,孔仲令怒而找章年卿理论。
  章年卿不畏不惧,淡淡道:“表哥。”他锐目厉光,站起来,气势个子都压孔仲令一头。“听说表哥对瓷器很有研究,月入十万雪花银。可比十年清知府都捞的多。”
  孔仲令脸色不变:“嗨,瓷器古董都是这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是吗?”章年卿淡淡合上书:“那就好。”
  章年卿和孔仲令没有刀光的交锋一闪而过,半分痕迹也没有留下。
  孔府之外的冯俏却接连受到许娇和冯岚的邀请。冯俏按章年卿的要求,将她们拒之门外。
  冯岚却不请自来,以长辈的身份,亲自来东小门来拜访。
  章年卿的担心不无道理。他知道冯岚和孔仲令合伙贩卖阿芙蓉时,就怕冯岚会和冯俏打感情牌。冯俏孝顺,对长辈心软。
  章年卿扪心自问,如果冯俏来向他求情,他未必不会昧着良心将这件事瞒下来……冯俏对他的影响力,比他想象的大。
  道法所不容……
  章年卿深呼一口气,内心震撼,久久不得平静。
  冯俏有章年卿给她打预防针,再看冯岚哭一路的艰难和生活的不易,就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冯岚道:“……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换的。”她将一路的艰难,总结成这么一句话。
  “不能用钱换的,用身体换。”冯岚幽幽道:“拿命来换。”
  “冯俏,你太好命。你占尽天下圆满,不知道姑妈的苦……可俏俏,月满则亏,你当真以为你这辈子可以安稳下去?”冯岚的声音很轻,“你现在年轻,章年卿爱你的颜色。时日一常,你当如何自处。”
  冯岚试图灌输冯俏,男人的宠爱不长久,只有银子才能赢得足够的尊重。
  冯俏却不以为然,道:“我从不杞人忧天。不可否认,我天生运气好,家世好,嫁得好。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解的问:“我天生好命,与你何干?”
  冯岚哑然,半晌无言:“俏俏,我是你姑母。”她冷静道:“我对不起你爹良多,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冯俏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觉后退一步。她不相信。
  鬼使神差,她的思绪跑到九霄云外。
  冯俏突然里理解为什么刘首辅会视章年卿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因为嫉妒。
  刘俞仁曾是大魏朝最耀眼的天才少年,他长的出色,容貌好,学问也好。他是清风霁月的大才子,是风度翩翩的小孟尝。
  谁不嫉妒刘宗光有这么出色的一个儿子。
  可刘俞仁折在他的内宅里,刘宗光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几乎成了一个傻子。
  但,刘俞仁很争气,他努力学习,努力认字,努力记住刘宗光的每一句话,学着分析,学着辩驳。终于,终于他与常人无二。
  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站在父亲面前,正常到,刘宗光时常会忘记,他曾差点成为一个傻子。
  冯俏再无心听冯岚说什么,身心都沉浸在缥缈的思绪里。
  章年卿太刺眼了,于一个普通人而言,他都是让人如坐针毡的存在。与刘宗光而言,更是……
  章年卿和刘俞仁形成强烈的对比,一个是清风皓月,万众瞩目的神童。一个是泯与众人的繁星,只有明月不在时,人们才能看到他的煜煜清辉。
  这份憋屈如鲠在喉,刘宗光无法与任何人说,他只能用冠冕堂皇的大义去打压章年卿。
  可,偏生章年卿娶了衍生公的外孙女——他亲自给俞仁挑的媳妇。
  章年卿被罩在一层又一层的**下,他空口吃王八,无处下嘴。
  刘宗光只能选择一点一点瓦解他的势力,最后临头一刀。
  冯俏认识刘俞仁时,刘俞仁已经与常人无二,只是读书上有些愚笨。普通人三五遍能记下的东西,他三五十遍也记不住。
  偏生小冯俏从小就聪明,过目不忘。刘俞仁背的艰难的东西,冯俏看一眼就会。
  冯俏想找刘俞仁玩,刘俞仁迟迟背不好书。冯俏不耐烦的溜进来,躲在他背后,拉着他手心写字,偷偷帮他作弊。
  冯俏身量小,刘俞仁人高马大,他一紧张,站的笔直,将冯俏遮挡的严严实实。
  衍生公看不见冯俏,可他看见刘俞仁崩的紧紧的肩膀时,便明白什么。于是不再为难他,简单问两句,便放他去玩。
  刘俞仁为此,学了一身倒退行走的好本事。他后脑勺没长眼睛,冯俏就是他的小眼睛。
  “跨门槛,跨门槛,三步,两步,抬脚,跨!”
  想起美好的回忆,冯俏嘴角弯起。珠珠忍不住多看两眼,她凑过来问:“小姐,你是想三爷了吗?”语气满满调笑。
  “没,没什么。”冯俏突如其来一阵心虚,含糊其词。
  心有灵犀般,远在京城的刘俞仁缓缓展开画轴,对着日光细细端详。画上灼灼春意,小冯俏趴在琴上呼呼大睡,胳膊脸上都是琴弦压痕。活泼慵懒的样子几乎跃出纸面。
  一旁上书楷体小字:贺俏妹九岁生辰。
  可惜,一直没有送出去。刘俞仁遗憾的放下卷轴,唏嘘一声。
  如果父亲没给他和冯俏订过亲就好了。
  岁月悠长,时光闲散,小冯俏的一颦一笑都历历在目。
  刘俞仁一直想和章年卿处好关系,冯俏是他妹妹,章年卿是他妹夫,他不想因为父辈的关系和章年卿结仇。
  刘俞仁想,上一辈的恩怨,就结束在上一辈吧。却没想到,因他的举动,差点将父亲置身于险地。
  自他过事后,刘宗光一直不许他和府里的兄弟姐妹接触,不仅亲自把他带在身边教养,连他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刘宗光亲自挑的。
  刘俞仁知道刘宗光对他的期望特别高。可他并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时常感到很沮丧。
  小冯俏很会安慰人,经常老气横秋的拍着他肩膀,仗义道:“你不会,我会啊。”
  刘俞仁真的很感激这个妹妹,经常给她买些小玩意儿,小东西。还偷偷给她画了副小像,打算在她生日时送给它。
  却没想到这幅画会被刘宗光发现,刘宗光以为他喜欢冯俏。执意要给他们定亲。
  可刘俞仁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对自己的小妹妹有那样的心思。刘俞仁看着冯俏从三岁长到九岁,说是他妹妹,更像他女儿,他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刘俞仁微微绝望,替冯俏惋惜,他觉得很心痛。他这么好的妹妹,本应嫁给一个更好的人。却因为他的原因,迫使年仅九岁的冯俏许配给了又黑又丑的章年卿。
  早知如此,还不如嫁给自己呢!
  刘俞仁忿忿的想。
  第84章
  冯岚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在冯俏这里根本不起作用。冯俏却替章年卿松了一口气,姑母这边反应越激烈,越证明章年卿在贡院做的好,将孔仲令压的不能翻身。
  章年卿手里握着孔仲令的把柄,孔仲令投鼠忌器,不敢真的忤逆章年卿。冯岚这边又迟迟没有动静,孔仲令束手束脚,只能眼睁睁看着章年卿在他的地盘上耀武扬威。
  赵鹤暗暗松了一口气,偷偷对章年卿说:“我就怕少奶奶来和你撒娇。”
  章年卿微不可见的擦擦汗……他也怕啊。
  章年卿借着踩孔仲令树立起的威信地位,在贡院里说一不二。他不急着彻底整顿,章年卿清楚自己身份,更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他把济南府贡院就当成自己一份答卷,他要用事实向开泰帝证明,内帘官外帘官分开多大的好处。再多的引据论典,排除万难,顶不过实打实做一次。
  他隔开内外官的手法,不高明不大气?没关系。
  他的手段不入流,治标不治本?也没关系。
  章年卿原本也不指望自己一来,就能斩草除根,将事情办的又漂亮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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