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这不可能
林非禹没用她抓，施施然从一株绿植后踱步走了出来，走到那猪肉大哥面前，眼神示意他可以无事退朝了，猪肉大哥立刻以光速消失不见。
至于慕凌菲说的什么十倍价格？
在商言商，要讲诚信的好不好？
“我说林大媒人，刚才那人是你给我安排的？”慕凌菲看着猪肉大哥以与体积绝不匹配的速度消失，冷哼一声，就知道是这个狗贼在背地里搞鬼！
林非禹笑着看慕凌菲，“是啊，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找的，可找的辛苦呢，”他微微垂脸，掩了因为看见慕凌菲而华光漫卷的双眸，十分自如地在另外一个位子上坐了，含笑看她，“可还满意？”
“满意！”慕凌菲磨牙，“我实在是太满意了，我打算等一会儿就去找他扯证去！”
林非禹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当真满意？”
“姓林的，你能不能别跟我在这儿瞎搅和了？”慕凌菲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希望有人像黏胶一样黏着她不松手！
林非禹并不动怒，姿势闲散淡然地坐在椅子上，眉目温和，“看来你说的‘满意’是假的了。”
慕凌菲咬牙切齿，“真假与你何干！”
她起身，忿忿地便要离开座位，身后，林非禹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了过来，“不与我有干，那，与程铭有干么？”
轰——
白色的休闲小桌被慕凌菲一脚踹倒，桌上杯盘匙碟滚了一地，碎瓷片四溅飞射，周围不少人都被吓得尖叫躲开，偏偏林非禹似乎早有预料，好整以暇地还坐在椅子里，手里端着一只白瓷杯，里面是热气滚滚的咖啡——显然，是从刚才被踹倒的桌上成功挽救下来的幸运儿。
“你刚才，说谁？”
慕凌菲一脚踩在倒下去的桌沿上，倾身过来拉起林非禹的领带，目眦欲裂，“再说一遍？！”
……
“他们在搞什么？是在拍电视剧吧？”
“看着不像，周围哪有摄影机？”
“也许藏在某个角落里，你没看过短视频里经常有这样的吗？观察路人反应的！”
一群围观群众里有人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问话，那揪人领带的女子气场，实在是骇人得紧，好像要活吃了谁。
要被活吃的某人并不慌乱，还弯了弯唇角，“看样子，我是猜对了？”
“猜你——”
慕凌菲右手紧握成拳，凌空便要砸下。
餐厅大堂经理迅速赶来，看见这满地的狼藉，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赶过来劝阻人群最中心这两个最突出的人。
看见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按在椅子上也就罢了，这女人还要动手打人，偏偏那要被打得男子还一脸我无所谓十分受用的表情。
登时觉得三观都快要炸毁了。
但他赶在三观炸毁前及时冲了过去，慕凌菲的拳头才没有落在林非禹的脸上，餐厅经理赔着笑脸，“二位二位，有话好说，这是怎么了？”
餐厅经理伏低做小，说得好声好气儿。
没办法，这里是帝都，走路都得夹着尾巴的地方，这二位敢在别人店里大打出手，保不齐也是背后有人。
慕凌菲理也不理，只恶狠狠地瞪着林非禹。
林非禹还被她揪着领带，颇有些吃力地从口袋里捏出一张金卡，还有心思对那餐厅经理笑，“真对不起，我的朋友好像有点儿激动，这里的损失便全算我的，这些客人，也麻烦您帮忙疏散一下好吗？”
他语气诚恳，眼神比语气更加恳切，眉目间端的是写意风流，餐厅经理连忙接了卡，去挨个儿给那些受惊的顾客们赔礼道歉了。
“我在问你！”
慕凌菲揪着他领带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像是烧红的炭里有星火迸溅，隐隐成燎原之势。
林非禹叹了一口气，浩如烟海的双眸望进那燎原星火里，“我说，慕大小姐，我们不能换一种姿势说话吗？”
“不能！”
慕凌菲死盯着林非禹，额角像有青筋乍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烈火淬炼，话未出口先烫了自己，“你，怎么会知道……他的！”
程铭。
呵，这个埋在她心头整整十八年的名字，如今被人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勾起，这个名字滚到喉边却又吞了回去，淋了一路淋淋的鲜血。
“你说梦话的时候说的。”林非禹见她没有坐下来好好谈的欲望，干脆也就不再试图挣扎了，开始在这个姿势下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坐好。
慕凌菲立即吼道，“不可能！”
她是会说梦话不假，但绝对不可能会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我听的清清楚楚，“林非禹摇头叹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还说那个人是混蛋来着。”
慕凌菲握着林非禹领带的手忽然就松了，像是一池清泉忽然被人抽干，灵魂都被剥离，只剩下躯壳，大脑的意识在这一刻尽数只在想一个问题——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她将这个名字藏的好好的，就连慕倾袂都不曾知道过，或许他隐约有所察觉，但也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就是因为慕凌菲绝口不提，就连做梦，都不敢喊那个人的名字……
事实上，又哪里有梦可做的？
那段时间，天是灰的，水是红的，处处都在崩塌，空气里全是腐朽沉寂的味道，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熬了多少天没睡觉。
几次昏昏沉沉，被一波人簇拥着往这里，又被簇拥着往那里。
一忽醒来，眼前是医院冰冷的长廊。
一忽醒来，眼前是灵堂黑纱飘忽的影。
一忽醒来，眼前是碑，碑上有名，照片上是父母温柔的笑，定格永恒。
她与程铭约好的，待她与家人过完中秋，就会回学校去，与他一起庆祝节日，可是那场车祸将一切都更改了。
三天后，她牵着慕倾袂的手，走出了慕家老宅的大门，也再没有踏入校门。
也并不是没有联系过，可程铭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着个踪迹。他本也是被人推荐半路转学过来的，老师对他的其余资料一无所知。
好像这个人就从此人间蒸发了。
慕凌菲有时候自嘲地想，程铭这个人，走的姿态一如他来，忽如其来，无声烈烈。
她原以为，那个人的名字在她胸口盘桓了那么久，历经了这么多年岁月的侵蚀，早就已经灰暗无色，却不想，只是旁人轻描淡写的随口一提，便如沉寂已久的死火山重新爆发，烈焰黑云直冲天日！
怎么可能！
时隔十八年，她怎么可能又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林非禹的眸光一直注视着慕凌菲的神情，看她惶惑、紧张、悲伤、痛苦、迷茫、愤恨……
那些统归于黑暗的情绪在她的脸上交替叠加，林非禹的眸底闪过一丝不忍，刚想开口，慕凌菲又沉沉压了下来，重新拽住他的领带，逼得更近了些。
“就当你从来没有听到过，懂？”
慕凌菲的丹凤眼平时瞧着水灵减龄，可像现在这样真正动怒的时候，眼尾被眉梢一起吊高，看起来就平添了几分凶厉色。
林非禹十分乖巧地点头，慕凌菲神色一松，便见他一个点头的动作做到一半，又摇了摇头。
“我当然可以为你保密，但我要求知道事情真相，”林非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们律师对于一些埋在水面下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
“死人也同样可以保密，你要不要试试？”
慕凌菲冷哼一声放开了他，脚踏在地上，踢飞了一块碎玻璃。
林非禹在她身后起身，笑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
“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慕凌菲打断他，回眸冷笑，“你几岁了？”
“不，”林非禹缓缓摇头，烟波浩渺的眸子落在慕凌菲身上，温和而包容，深远而博大，“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