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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自酒楼跟李奎分开后,季然和陆臻又在街上逛了逛,这次季然却是目标明确的找了一家丧葬铺子。买了些香烛,便挑了一张大的红纸,让店家比着陆臻的大致身高裁剪一身大红纸衣。
  这要求一出,店家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这纸衣哪能真比着人体身高来做的,而且,一般都是用青蓝二纸,还从未有用大红纸的,这位公子,你这……”
  “让你做你就做,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又不是不给你钱。”季然被店家的态度弄的郁闷,不等对方说完,当即便语气不好的给打断了。
  店家听了,果然不再废话,拿起剪刀便开始铺开红纸忙活开来。管它合理不合理,有钱不赚王八蛋。
  陆臻在一边也看的纳闷儿,忍不住问季然,“你这是要作何?给我弄衣裳?”
  季然点点头,既然是一家人,当然不能只自己和孩子穿红戴新,陆臻也少不了,这样才足够喜庆嘛。
  陆臻却是嘴角抽了抽,“你知道穿红衣的都是什么鬼吗?”
  季然转头看向陆臻,眨了眨眼。
  “没错。”陆臻挑眉,“红衣厉鬼。”
  季然:“……”
  就算被告知穿红衣的是厉鬼,季然还是没打消念头,坚持给陆臻剪了一身大红纸衣。厉鬼什么的,他觉得,跟颜色无关,陆臻不是厉鬼,不可能穿身红就质变了,嗯,应该就是这样。
  这么想着,季然也不管陆臻了,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深觉自己想的有理。等最后店家完工,他还特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压到了自己和孩子的一盒新衣下面,这才付完钱走出铺子,打道回府。
  目送着季然的背影,店家摇了摇头,连呼三声怪人,却是没有多说,叹了口气就回去柜台,数着刚收的影子傻乐。今天难得挣上这么一大笔,可不多亏这慷慨怪人么?
  从丧葬铺出来,陆臻几次看向季然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吞吞吐吐作甚?”季然无语的瞅了他两眼,便又转头继续玩儿小孩儿肉嘟嘟的小手丫了。
  “咱们现在也不缺钱,这进进出出的甚不方便,你怎么就没想过去车马行买辆马车代步呢?”这事儿陆臻其实老早就想过了,只是大雪封天很少出行,便一时给忘了。
  季然逗乐孩子的动作顿了顿,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也没那必要吧,咱们常走动的也就村子到镇上,出远门雇车也一样,那么点路走动当是锻炼身体,就不花那冤枉钱了。”
  其实季然觉得,虽然现在经济条件不错,但现在正值发展阶段,想要发展的更好,就需要不断投资,那钱看着多,扔进去就给水花似的,都溅不起多大的波浪。再说,他还得留着钱找还阳石呢,那玩意儿连个可供参照的范本都没有,可谓是两眼抹黑盲目寻找,找起来就跟无底洞似的,最是烧钱。
  哎!
  在外人看来他季然富得流油,其实还是个穷酸啊,表面光的痛谁能懂?
  季然正心里叹气的想着,就被陆臻抬手摸了摸头,不禁一愣,纳闷儿的转头看向陆臻。
  “是因为我吗?”陆臻深邃黢黑的眼眸仿似有着洞穿一切的力量,“是因为给我找还阳石的事给你压力了?”
  季然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陆臻盖在他头顶的手就滑到了他后脖颈,捏了捏。这动作弄的季然一激灵,当即就忘了是要说什么了。
  “其实,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还阳石的事情不是省吃俭用几顿就能省出来的,这东西罕见,非一朝一夕能够找到,咱们不用急,慢慢来,再说,这种事也得看天意,强求不得。”陆臻叹了口气,手顺着季然后脖颈到肩臂,一点点下滑,最后握住他的手,手指交叉紧握,十指紧扣,“季哥儿,我迫切还阳是因为你,想要以人的身份陪着你携手一生,可若因此让你缩紧开支艰难度日,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那我还不如就做只鬼,慢慢修习鬼道一样可以得道大成。”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这日子不是过的挺好么?哪有你说的那么抠唆?”季然被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是真没觉得自己怎么节俭了,不过是一些不必要的开支当减则减罢了,马车这种,本来也没多大用处,他不会驾车,买了还得请车夫,何必呢,临时雇用其实也挺方便的,只是没想到一句话引出陆臻这么多肺腑之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季然笑了笑,见小孩儿看着一边挑货郎手里的拨浪鼓不转眼,正想着去买一个,结果转身就见陆长远站在那,两人同时转身,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
  第70章 人命关天
  距离上次小树林之后,季然已经许久没再与陆家人打过交道,这乍然一见,还给愣了一下。心里道了一声晦气,季然便转身欲走。
  “等一下。”
  结果刚转身,就被陆长远给叫住了。
  季然当然是不可能真停下来的,他不欲与其纠缠,非但没停下,反而走的更快了。
  陆长远见状,竟然追上了他,直接跑到他身前,伸胳膊就是一拦。
  不得已,季然这才停住脚步,挑眉看着对方。
  “大……季哥何故见了我就跑?”陆长远嫂字舌尖一绕,想起季然早就被他们家休了,便生硬的改了口。
  “跑?呵,这年头腿长也是罪过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跑了?”季然似笑非笑,“再说,咱们两家什么交情?我只是懒得搭理你而已,好不容易撇干净,我可不想无故再惹一身腥。”
  陆长远脸色变了数变,却是将目光落在季平安脸上,叹了一声道,“一晃,这孩子竟是都这么大了。”
  可不是大么,特么都马上半岁了。而且这小孩儿聪明,三个月大点就能听从指令学动作,现在更是,爱跟人傻乐不说,一乐呵就兴奋得拍巴掌,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机灵劲儿,是个早慧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陆长远怎么就突然盯上了孩子。
  几乎是本能的,季然戒备抱着孩子后退一步,把孩子的脸摁进了怀里,目光冷锐的看着陆长远。
  “季哥别这么紧张嘛。”陆长远目光总算从小孩儿身上挪到了季然脸上,“就算不是亲戚,那还是同村邻居呢,难得遇上,打声招呼亦不为过吧,季哥如此紧张,倒衬得我不怀好意似的。”
  季然却是眼珠一转,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接了一句,“陶公子近来可好?”
  “你……”陆长远淡笑的脸色骤然一变,瞬间苍白了几分,嘴唇抖了抖才问,“你怎么知道?”完了忽然意识到说漏嘴,当即眼眸一眯。
  “呵呵。”季然却没深说,意味深长的一声呵呵,抱着孩子绕开陆长远就走人。
  这么一来,陆长远倒是没再继续追上去纠缠,就是看着季然背影的目光晦暗不明,而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早已紧攥成拳。
  一样,季然也因为遇到陆长远心情不爽,总有种日子又将被搅风搅雨的烦躁感。
  陆臻握住我的手,冰凉的触感冻我个激灵的同时,也让我浮躁的心渐渐恢复了冷静。
  “有陶沅这个掣肘,他掀不起风浪来,私藏通缉要犯,那可是大罪。”陆臻道,“不过,就怕狗急跳墙,陆长远向来讲究文人风骨,挺会装的,现在浑身却萦绕着一股阴郁之气,阴郁过之不及,大盛即是死气。”
  “你是说?”季然闻言一惊。
  “没错。”陆臻点点头,“一念成仁一念成魔,善恶不过一念之间,陆长远,怕是被逼到极限了。”
  “所以呢?”季然眉心跳了跳。
  “我刚看他右手袖子里藏了匕首,应该是他方才在挑货郎那里买下的。”陆臻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季然回过味儿来,眼睛忽地就瞪大了,“你的意思,该不会陆长远想杀陶沅吧?都想到杀人了,那他干嘛不报官呢?”
  “不报官自然是有不报官的道理。”陆臻嗤笑一声,“想必是有不可告人的把柄被人拿捏着,你忘了上次小树林了?”
  季然当然没忘,回想当时细节,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陆长远这事儿,不过是个小插曲,过去便过去了。
  不过这事儿,季然还是给记在了心里,所谓狗急跳墙,谁知道跳的是不是撒疯乱咬人的狗呢,为了以防万一,该有的戒备还是得有,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事情风平浪静的过了好些天,原本季然都已经开始松懈了,却不想还真差点被疯狗咬了。只不过这疯狗不是陆长远,而是被关了小半年柴房突然不知怎么被放出来的冷香莲。
  这女人,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给关疯了。孩子出生那会儿是她亲手偷出去想要活埋的,这会儿疯了却开始嚷嚷着找儿子了。
  也是季然倒霉,那天见太阳不错,就想着抱孩子出来晒晒太阳补钙,顺便去大棚看看新一季菜苗的长势,结果在去的途中,就跟突然冲出陆家大门的冷香莲撞个正着。
  冷香莲被关半年未曾梳洗,整个蓬头垢面又脏又臭,哪里还见昔日的美艳劲儿,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不止十岁。动作粗鲁的扒开挡面的头发,看到季然怀里的孩子就不错眼了。
  “儿子?”冷香莲也不知道受过什么折磨,一开口,声音跟破锣似的,“儿子!我的儿子!”
  冷香莲大喊大叫着扑过来就抱着了孩子的上半身,季然猝不及防,竟是没能给避开,两人一人半身的就这么拉扯了起来,孩子也受了惊吓哇哇大哭。季然担心孩子受伤,拉扯间一直在小心护着孩子,被冷香莲一阵抓挠撕咬,肩上,脖子上都是伤。
  偏偏今儿个陆臻有事还没跟着,这才让季然吃了大亏。
  不过他毕竟是个男人,哪怕身板单薄,那也不是冷香莲个妇孺可比的。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抬起一脚,便把人给踹了出去。
  冷香莲踹到在地犹不死心,嘴里哭喊着孩子还要朝季然扑过去抢,好在方才动静惊动了村民,冷香莲被突然冲上前来的几个村里大汉给摁住了,这才扑了个空,却是嘶吼挣扎的更加厉害。
  而奇怪的是,家里跑出个疯子在大门外又吼又闹这么半天,陆家居然都没个人出来看一眼的,就跟完全不知道似的。很显然,这态度就是放任了冷香莲闹,没准儿冷香莲就是那陆家人故意放出来的呢。
  季然稍一思索,便猜到必然是那日镇上碰到陆长远埋下的祸根。说什么有陶沅掣肘,说什么狗急跳墙,果然,某些人的思想不能以正常思路论断。
  而陆家放出冷香莲,无非是想利用孩子做文章。
  季然想通此节,无不庆幸自己当初有先见之明,在里正那走了正规的领养手续,而且当初陆家要活埋摔死孩子的事迹也被列入收养条款中,就算闹到官府,他也不会输了道理。
  只是蚊子蜇人不痛但痒,再次被这一家子极品盯上,也着实挺让人烦不胜烦的。
  闹了这么一出,自己受了伤,孩子也吓得大哭不止,去地里是不可能了,季然趁着大家摁着冷香莲的功夫,抱着孩子打道回府,心里却是憋了一口恶气。
  本来想看陆家自生自灭的,既然他们上赶着作死,他不妨推波助澜一把。
  回到家里,季然把孩子交给陈嫂,先让张平给自己的伤口上了药,当即便去书房铺纸磨墨,修书一封,差遣李贵直接给送去沂州府衙。
  沂州府衙不比县里,这一来一去少说的好几天。
  就是这短短数天,陆家果然又出幺蛾子。
  却是那冷香莲半夜三更离开陆家,抹黑去了季宅,给吊死在了大门前。
  抛开别的麻烦不说,新年在即,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真够晦气的。
  季然一大早得到消息,差点给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他就不明白了,这陆家人怎么就这么能作妖,还每次大闹都挑陆臻外出不在的时候。
  但不管有多气,这事儿却不能不管,季然稳了稳心神,特地叮嘱陈嫂不能抱孩子出去,这才跟着陈叔等人去了大门。他赶过去的时候,正好陆家人也闻讯赶过来了,人还悬吊梁上,他们也不管,大人哭小的嚎就闹上了。
  “天啦!我陆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不白给吊死了啊?!”
  “香莲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我和孩子去了啊?!”
  “娘!呜呜娘!”
  “二嫂……”
  陆家人齐吼吼的跑到季宅,除了陆子元陆婉雪两个孩子,看都没看冷香莲尸体一眼,就跪地上哭的哭喊的喊开了,当真一出热闹大戏。
  季然站在门内看着,眉心直跳。
  张平陈叔忙不迭的想要去把尸体给搬下来,却被季然给阻止了。
  “别动。”季然冷静道,“张平你马上去县里报官,在官差来之前,谁也不许动。”
  陆家人一听这话就要闹,季然冷冷的看他们一眼,“要闹可以,你们自己搬,弄回去要埋要烧随你们便,与我无关。”
  季然话音刚落,陆长庚跳的就起,悲愤欲绝的怒指季然,“我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吊死你家门口,必然有着莫大的冤屈,一句与你无关就想撇干净,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娘!我要娘!娘!”
  和心怀不轨的大人不一样,两个孩子却只管抱着冷香莲的腿哭喊,是真的伤心肺腑,催人泪下。
  不管陆家人是多极品,冷香莲吊死多蹊跷,这一刻,两个孩子无助仓惶的放声大哭都是令人动容的。
  季然原本一口气涌上喉咙,愣是给咽了回去。看着两个孩子,不忍的叹了口气,没跟陆家人争执,只等掌柜去请官差。
  不过季然也朝陆家人堆儿里扫了一眼,大人孩子全都在,就差陆长远一个。这事儿少不得陆长远怂恿,就算他不亲自现身,季然也猜得到。
  不说别的,那天在镇上,陆长远看孩子的神色就暗藏了算计。当时就知道他不安好心,还暗防明防,戒备数日,没想到,最终却出了这么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还故意怂恿疯子吊死在这,心思之恶毒可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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