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喜欢是隐藏不了的

  关于情报这个东西:
  「啊—!不行了!」到底那么大隻的怪物是怎么消失的啊？
  在自卫队办公室小累看着满山满海的文件就十分头痛。
  自从城西的爆炸已过一个礼拜，然而自卫队的调查却毫无进展，反而还越加困难。
  关于怪物的情报从城西到城东，从会飞到会潜水，甚至还会隐形穿墙，彷彿怪物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幻想集合体，一个比一个夸张，自卫队又无法调监视器来验证，唯一有的也不过是拍得不清不楚的影象，在黑暗中飞舞的巨型怪物。
  「把蒂塔诺麵包店的婷婷从调查名单删掉吧！」叶商隐摸着自己手写笔记说道，为了能分辨上头的字，他写字一惯很用力，如此才摸的出痕跡。
  「唉？但那不是第一嫌疑人吗？毕竟曾出现在城西...还有目击者。」
  「去相处过就知道了，她别说伤害人了，连一隻虫子也不敢碰……」商隐说道，回想这一週以来，藉着拿便当的事，他多次能就近观察那壮硕的女性异人族，这也才发现婷婷与那怪物差别有多大。
  「原来……果然是女孩子，对虫子实在没办法……」小累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能少一个需要监视的异人族当然是好的，没想到这时一旁的葛东旗却笑出了声。
  「呵……那算是女人吗？好噁。」葛东旗笑道，但他的嘲笑很快就引来商隐的瞪视。
  「我应该提醒过你，注意说出的话吧？葛队长。」
  「我只是诚实表达想法而已，你干嘛这么生气啊？小叶。」
  商隐闻言，不禁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怒，大概只是……想到了某个麵包店老闆也是满头危险毒蛇，心思却如少女般细腻单纯吧……
  「不过你就算生气也很可爱喔！小叶。」葛东旗显然不在意商隐是否生气，伸手就想触摸对方的脸颊，想当然的，他也瞬间就被拍掉了手。
  「你这种人真不该待在自卫队。」商隐沉声批评。
  「可惜了，现在没有政府监管，自卫队都採自愿报名。」葛东旗依旧笑着，那笑容着实令商隐厌恶，特别是说到没有政府这一痛处。
  倒是一旁无辜的小累也有些紧张，不禁小声说道:「别、别吵架……」
  「叶队长，你的便当来了!」幸亏这时外头待命的其他自卫队员跑了进来，随着这一通报，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消散。
  商隐看了看办公室时鐘，下午一点多，想不到已经这么晚了，于是他赶紧跑出去，果然看到了那满头青蛇的异人族正乖巧的站在门口，被一群自卫队队员警戒。
  「啊……商隐!」斯芬克一见到商隐，便是兴奋地挥手打招呼，然而随他一动，周围的队员就越加紧张，纷纷退开，高举枪枝，看的是商隐心惊胆跳，斯芬克更吓得缩起身。
  「不准动!」队员大吼。
  「全给我把枪放下!」叶商隐及时制止了队员们的恐慌，看着斯芬克怀中的便当，他就无奈叹息，他说:「你们都下去吧!斯芬克，我们出去吃?」
  「好啊!」斯芬克点头。
  他们融洽的样子着实令眾队员都看呆了眼，却也没敢多说甚么，只有从办公室看到一切的葛东旗一直盯着。
  「那是异人族?」他问。
  「看起来是。而且还专门送便当……他们关係真好……」小累说着，但她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而闭嘴，暗戳戳的望向葛东旗，她总觉得对方的脸色很差。
  关于初恋这件事:
  叶商隐和斯芬克来到了附近一处广场享用午餐，这里没有那些紧迫盯人的自卫队成员，总算能自在许多。
  「今天我准备了很多你喜欢的鸡蛋捲喔!」斯芬克兴奋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捲?」
  「因为……上次看你吃得满开心的啊!而且还一口都不剩……」
  「是吗……」商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被别人发现了自记这么一个成年人还喜欢这么童趣的食物，但当他看见斯芬克在石阶上摊开的便当盒，都是清一色的同样形状时，他的表情立即从不好意思转为尷尬。
  「这全是……鸡蛋捲吗?」
  「是的!」
  好傢伙，果然是思想单一的异人族……
  知道喜欢吃，乾脆全都做成鸡蛋捲。
  「斯芬克，以后……还是均匀分配菜色吧!比较健康。」商隐嘴角微抽，试图委婉地提醒斯芬克别做那么多。
  「对吼!毕竟你是自卫队，平时要面对异人族……运动量一定很大!」幸好斯芬克还是很好说话的，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其实自卫队的身分问题也曾经困扰他们。
  只是前几天的事，当商隐告诉斯芬克自己的身分时，他曾想过斯芬克可能会因此排斥，甚至害怕他，因为自卫队美其名是自卫队，但在更早之前他们是用来屠杀异人族的部队，将对人类有威胁的异人族以各种名义处理掉，来维持这座城的平衡。
  异人族有身体优势，自卫队有武器优势。
  但经过几天的沉淀，想不到斯芬克还是待他如往常一样，这着实令商隐松了口气。
  “五年了……相隔了五年，再次结交异人族朋友。”商隐想着，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商隐不知道的是斯芬克担心的是其他事。
  他家里藏了通缉犯这点曾让斯芬克很头痛，甚至在下定决心不再接触叶商隐时，他还在房间内偷偷哭了好几回，把乌鸦娃娃丢出去，又捡回来，反覆好几次，直到羊从芙拉那里听说他的情况，跑来找他为止。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大胆地去找他不就好了?』羊说道。
  『但是……这样你们不是很危险?他还每天都来……』
  『真令人惊讶，异人族竟然考虑这么多。』
  『你的表情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啊……』看着羊面无表情的样子，斯芬克难得扮演了一回梵华吐槽的角色。
  『大概是跟人类相处多了吧……』斯芬克补充道。
  『……总之你不用想太多。喜欢就去，反正感觉阻止你可能会更麻烦。』
  『真的?』
  『嗯。』
  得到少年的首肯，斯芬克自然喜出望外，一下便抱住少年，将对方在怀里搓揉，而当然少年也随之哀嚎。
  『斯芬克……』
  『什么事?』
  『那个人……请好好珍惜他。』
  『当然!』
  回到现在。
  斯芬克与商隐正坐在路边愉快地享用午餐，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过去种种顾虑，不禁相视而笑。
  「啊……下雨了!」忽然感受到从天而降冰冷触感，斯芬克说道。
  这场雨来的猝不及防，斯芬克和商隐赶紧收拾便当盒，但他们终于找到躲雨处时，却早已淋成了落汤鸡。
  雨滴顺屋簷落下，空气中充满潮湿感，斯芬克看着商隐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合在粉白的肌肤上，水滴顺着他的发尾、紧緻脖颈滑进诱人锁骨，再来是衣服……
  斯芬克到吸一口气，慌张地移开视线，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亲吻、啃咬。
  斯芬克一边想着身体却很诚实，头上青蛇一部分打起架，彷彿他内心的天人交战，有几隻却鑽了空子，就往商隐那靠去，斯芬克更是不自觉地牵起对方的手。
  比常人热一些的体温突然碰到了掌心，叶商隐立即望向身边异人族，想不到对方竟然比他还惊讶紧张，瞬间收回手，慌忙道歉:「对、对、对不起!我、我们异人族体温比较高，所以我想你会不会冷……啊……呃……你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不会再犯了……」
  「呵……」没想到商隐反而无奈苦笑，说道:「你这反应反而让人想生气都难呢!」
  「是、是这样吗……」
  「有甚么想煮的料理吗?我下班再买些过去。」商隐问。
  「那就……香菇和青葱!」斯芬克回答。
  ◆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大雨过后，斯芬克送商隐来到自卫队大楼附近，他还想再跟商隐待久一点，但商隐此时制止斯芬克继续靠近。
  「到这里就行了。你……以后还是别来这里。」商隐说道。
  这一句话瞬间让斯芬克有些受伤，他看向大楼前那一排巡逻自卫队，他想或许自己的出现会带来一些困扰吧……
  于是斯芬克甚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商隐是怕队员再吓到斯芬克。
  「这位就是你调查的那家麵包店老闆啊?」
  谁知?
  这时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传过来，斯芬克随即看到一位大叔从巷子走来。
  「葛队长，你怎么在这?」
  葛东旗一脸坏笑，他对商隐招了招手，接着便来到斯芬克面前，就近毫不掩饰地打量斯芬克。
  「喔—脸是长的不错，但满头毒蛇不觉得可怕吗?还有那双蛇瞳，好噁!」
  那段话摆明了就是挑衅，令斯芬克极为不悦，看着对方甚至想动手摸他的蛇发，斯芬克便暗自让小蛇准备，一声令下便攻击。
  没想到叶商隐动作更快，半途抓住葛东旗的手，恶狠狠地开口:「不要随便碰他。」
  这一瞬间，斯芬克的心疯狂悸动，看着阻挡再前的身影，他感觉自己就要缺氧而死。
  这是甚么感觉?
  比第一次受到对方长相吸引，还要令人喘不过气。
  「好痛啊……你不是为了调查才接近这个异人族吗?」葛东旗抽回手，诧异地问道。
  「才不是!而且你这个说法……」
  「怎么?怕他误会?」
  商隐眉头紧缩，他总觉得葛东旗是故意来找麻烦，他虽然确实常在店里偷偷观察婷婷，但在与斯芬克应对时，他可从没有故意设计或套话，这点还是趁早解释清除。
  不料，这时斯芬克倒是一脸无所谓地率先开口。
  「啊……那样也没关係的。」斯芬克说道:「是我擅自喜欢他，如果只是因为我喜欢他，就要他回应我，对我毫无隐满或保留，我这样岂不是很自私?」
  其实他早就知道商隐在调查自家员工，羊有提醒过他。
  「所以如果你想让人家因为商隐是有目的的接近而讨厌他的话，那是没用的!倒不如说我很感谢，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相处!」
  斯芬克说完了，发表完自己想法的他显得很自在开心，直到他注意到商隐涮红的脸颊。
  「唉?」他愣了几秒，随即才想起自己一时心急口快都说了甚么。
  『是我擅自喜欢他的……』
  『是我擅自喜欢……』
  『喜欢……』
  说出的语句如同山间徘徊回音不断在斯芬克脑中回盪，斯芬克也跟着脸红，瞬间羞愧地抱头蹲地，虽然他还是因为觉得商隐脸红样子太可爱，而不时偷看就是了。
  「呵……你那甚么表情?」葛莱旗终于找回话语权，但看着叶商隐反应，他就是一肚子气，脸上笑容也崩不住大吼:「他可是异人族喔……是挖走你眼睛的异人族!」
  此话一出，气氛才正式被推入僵持和凝结，斯芬克不敢置信的望向了一旁，满脸平淡的黑发青年，但对方却是现场最冷静的人。
  挖走了眼睛?
  「那是……甚么意思?」斯芬克不明白，因为在他看来商隐与正常人无异……
  真的吗?
  『你想要哪隻?』
  『黑色的那隻乌鸦……』
  『……黑色……甚么形状?位置呢?』
  斯芬克猛然想起了关于商隐的怪异点，比如说有时不像在看自己，而是其他东西，比如说商隐从未看懂自己的眼神示意，比如说午后的那句这些全是鸡蛋捲吗的随口一问……
  原来他不是看不懂，而是看不见。
  斯芬克突然觉得很想哭。
  「你是怎么……」
  「这种事情相处久了，自然看得出来!但你却依然还能跟异人族正常相处，我无法理解!」葛东旗叫道。
  斯芬克则愣在了原地。
  他无法理解只看得到见形状的世界是怎样。
  他无法知道眼睛被挖走调换时的痛苦。
  看着商隐和那位葛队长还在争吵，他也无法明白为何对方还能待他如此的好。
  难道不怕?
  难道不排斥吗?
  被同是异人族的人靠近、喜欢上。
  「你哭甚么?」这时葛东旗注意到斯芬克的情况，他皱着眉头，嘲笑似的问，就好像在诧异斯芬克一个大男人却哭的梨花带雨，真难看。
  「哭了?」商隐也很诧异，而这句问话再度印证他看不见的事实。
  斯芬克很快擦乾眼泪，他对这位葛队长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但也不甘示弱，站起身，他比在场的人都高。
  「对!我哭了!听到自己喜欢的人甚么也看不到，难道不会悲伤吗?难道不能心疼他过去是怎么一个人生活的吗?」斯芬克怒道。
  他的愤怒让葛东旗陷入难堪，却让商隐惊讶后无奈叹气。
  「够了……」商隐终于开口:「看来你们都误会一件事。」
  叶商隐看向面前两个人，在他眼中这就是两个有着人型的东西，他的世界从五年前那场对伊利亚王族的屠杀开始就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平面的东西，诸如色彩、文字，他只看得见轮廓，每个人的轮廓都不一样，斯芬克的轮廓是他看过最端正，所以他才觉得对方好看，但即使身在这么一个漆黑，只有金线构筑的奇异世界。
  他也……
  「我从来没有憎恨过夺走我眼睛的异人族。」
  此话一出，现场陷入沉默。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惊讶的氛围覆盖，葛东旗和斯芬克自然是不信，但商隐的态度却不容质疑，他双手插于胸前，对面前两个年纪明明比他大却幼稚吵闹的两人沉声道:「你们两个，一个自顾自的生气，一个自顾自地哭泣，谁也没来问过我的想法，也真是天才。我懒得跟你们继续闹。」
  生气了……
  葛东旗和斯芬克不约而同地想着。
  「小、小叶!」见商隐转身就要离去，葛东旗荒张地抓住商隐的手腕，却在瞬间被甩开，商隐回头瞪视:「你现在很难看，你知道吗?葛东旗。」
  闻言，葛东旗才真正傻住。
  他说的没错，今天的他是很难看……
  平常他还可以开着低级玩笑……
  或许是他感到焦急了。
  看着叶商隐奔向那个异人族，一个人的步伐是骗不了人。
  看到每天准时去麵包店的出勤表，明明之前还会忙到忘记吃饭。
  斯芬克在一旁没有说话，说实话他也想把商隐留下来，但他不敢。
  再看向旁边的人类，经过刚才的闹剧，他不难猜出对方心思，顿时心内心出现一阵酸涩，头上的青蛇有几隻甚至露出獠牙，斯芬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是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