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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女士 第56节

  但现在,夏洛蒂却是打破了这种观念。她不仅拥有“夜”的神妙,还拥有最为直接也是最无可匹敌的攻势。她的思想与这世上人都不同,知晓该如何从自己所拥有的东西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招数。她将一只手按在红月的面上,与其匆忙迎来的大招相撞。
  碎裂的声音在周边传来,一边在暗中维持的“丰收”眉头一皱。看到红月退却,祂心中是有惊喜的,因为祂终于见到了胜利的曙光。但这样激烈的战斗也是超出了祂们的掌控。祂们想要的是驱逐外来之敌,而不是杀死祂……祂们也没有那个能力。那么在这期间,祂们就不能对世界本身造成无法修复的伤害。
  夏洛蒂手中黑色的球体迅速扩大开来,它就像是红月的那种能量,有着将周围一切渲染成本身的可怖侵蚀性,“丰收”瞳孔一缩,祂是维护世界外膜的神,是之中最直接体会到这种能量恐怖的一位。祂感到有黑色自被红月打开的缺口处侵略而来,与原本就已经占据的红色剧烈反应起来。
  祂心中思绪莫名,但更多的是恐惧。因为祂已经有了预感,若是“黑夜”继续强大下去,神依旧还是神,祂们是众生之上的神圣者、是不随时间流逝变化的不朽者,但在其之上,还有更高更圣的伟大者,祂们是外星海的红月、是已经发生蜕变的“黑夜”、是那些游荡在世界之海中的主宰,祂们低下头,看着他们,就如同祂们这些神灵看着众生。
  祂没有回神。而夏洛蒂也没有回头。她站在不断生灭的入口,随着红月的退后,她就这样往外踏出一步,没有犹豫、也没有畏怯,向着那从来未知的外界,简单走出。而之后,那蔓延开来的黑色也迅速往回缩,它们在外面铺成了路,以供夏洛蒂前行。
  从断裂的触须中挣脱出来的“时光之神”听见了耳边传来的声音,祂猛然回头,不顾折掉的翅膀,大声喝道:“修复这里!不要让祂再找到机会进来!”
  “丰收”恍惚了下,“美与艺术之神”却是有些惊疑,祂质询道:“‘黑夜’不是还在外面吗?”
  “宝石之神”语气坚定:“这就是祂嘱托我的。不错,修复世界外膜是‘黑夜’的意思。”
  “美与艺术之神”沉默下来, “丰收”则是羞愧无比,祂刚才还在衡量着“黑夜”会给祂们带来多大的影响,对方却是在全心全意地对付祂们的敌人。祂们付出了那么多,连“晨星之子”都好似陨落,而若是没有“黑夜”,恐怕除了“宝石之神”外,祂和“美与艺术之神”都逃不过。
  “祂有回来的办法?”“美与艺术之神”问。
  “自然有!”“宝石之神”斩钉截铁道,顿了顿,祂又接着说:“红月窥得间隙,说明世界并不是无缺的,‘黑夜’有能力匹敌祂,定是能找到入口的。更不要说,修复世界并非易事,说不定我们还没有完成,祂就已经回来了呢!”
  见到另两位迟疑,“宝石之神”率先飞上前去道:“现在可不是供你们考虑衡量的时候了。先把缺口补上,而若是祂以后没回来,我们就再想办法,将祂接引回来!”
  另两位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祂们对视一眼,就同样飞了上去。外来的能量流将祂们吹得身形微晃,但祂们的行动却极为迅速有序,先是想办法将侵染的红月能量抽出,再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将漏洞补上。
  夏洛蒂踏足在虚空,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无比遥远的地方,有微弱的光芒跋山涉水传来,她又低了低头,就见到脚下有世界如星球发着光,这光芒略带暗淡,却也比那远方传来的光不知明亮了多少倍。
  她看向自己的敌人。
  红月的真身比她在里面看到的还要大数十倍,祂身上遍布了红色的茸体,表面上坑洼不平,有山丘与深峡之别,和焰山与黑渊之殊。祂被从入侵中推了出来,竟也没有多少的愤怒。祂静静屹立在混沌中,对着夏洛蒂道:“祂们把你排除在外了呢。”
  夏洛蒂平静道:“是我自己走出来的。另外,我可不是那种将希望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红月赞同道:“是啊,你看样子自亲身来阻拦我开始,就没有期望等到有人来帮助你。将自己逼迫到了极限,再绝境翻盘吗?”
  夏洛蒂仰望着这宇宙中也是富有恶名的游星神,她淡淡道:“我之所来与你敌对,除开是你没有给予我们一丝的生机以外,那就是我相信自己,能在你的强压下找到出路。如果没有希望,我是不会让自己将生命断送在这里的,我从不避讳逃跑,尽管那是最后选项。”
  红月赞道:“我还以为你会死战在这里……你最后一击已经有了超越那个世界的雏形……既然如此,我们就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夏洛蒂问。
  “祂们修复世界之膜也需要不短的时间,”红月传来意念道:“你和全盛时期的我来战斗,你能坚持到祂们完成,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没多大价值了。我喜欢进攻有空隙的世界,因为那花费不了我多大的力气;可世界若是完好的,我就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与其那样,我还不如去寻找下一个有间隙的世界。”
  “我游历的时候一贯是沉睡着的,”红月道:“这宇宙太空也太无聊,而对我来说,下一个世界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说的都是真话。”
  能够在这里遇见你这样有趣的人……红月想,这不是比侵染一个世界更让祂开心吗?超脱是小概率事件,而红月也有预感,夏洛蒂这位能在世界内就将祂驱逐的人,继续发展下去,绝对不会是宇宙海中的普通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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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你在赌我进步的速度, ”夏洛蒂很快明白过来:“如果我不能在完全体的你的攻击下坚持下来,无论祂们在后面付出多少努力,都会被回转过来的你打破。”
  红月道:“不错。我在期待, 你能给我更多的惊喜。”
  距离天裂开已经过去十年了,十年的时光流逝,红月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依旧没有褪去。祂就像是个顽固的染色剂,将自神明往下,都染上了祂猩红的色泽。尽管祂已经没有再彰显自己的光辉, 但已经融入祂道路的诸神, 却成了新的源头。
  就像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踏上了就只能这样往下面走去。
  可谁也无法说祂们做错了。因为在那个时候,祂们首先需要做的, 只是活下去。
  在这十年中, 有很多发生了变化,但也有些依旧如初。变化最大的, 是光明终于到来,阳光公平地播洒到大地的每一寸角落, 令那些佝偻的可怜人,从腐烂发霉中走出, 满面泪痕地迎接他们新的救赎;没有变化的, 就是大地上仍然还留有那些诡异的怪物, 它们与人类为敌,虽然数量少了很多, 可依旧还是存在着,而狩猎它们的人, 也同样在驰骋着。
  “黑夜女士”在这一场浩劫中彻底定下了自己的威能。祂的神殿遍布了整片的大陆, 无数人心甘情愿地为其献出自己的信仰, 阿斯塔没有避讳为其歌功颂德,他将“黑夜女士”在这之中做出的贡献全数写入了神典中,让每一位受其恩惠者,都知晓自己得到了什么,又是被赋予了什么。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施恩可以不求回报,因为女士本身就不是那种一定要得到回馈的人,可绝不该得到抹黑与背刺。那些在黑暗中发生的事,那些努力与牺牲,若是没有人将之揭露,那就让他来揭露;若是那些付出的人都并不在意,那就让他来为他们在意;若是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些蝇营狗苟的污秽,那就由他来扫清。
  他仿佛比这世上人更容易看清某些东西,并且,对于那些崇高的品质更推崇,对于那些不堪的行径更难忍受。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为黑夜教会编纂出一部神典的架子,再然后,每有一次感悟,都会将之添入这部日后每一位黑夜信徒都会背诵的典籍中去。他不是没有得到任何的支持,“鲜花的少女”是出现在他面前次数最多的女士的□□,从她的那里,他得到了夏洛蒂尚还安好的消息。
  而这,就已经足够让发展成庞然大物的教会继续维持下去了。
  在第九年的时候,他在黑夜教会的神殿中见到了一位穿着绅士,手中提着拐杖的男人,他看样子应该是一位家族历史悠久的大贵族,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来的优雅与压迫力,更重要的是,对于这位眼眸为金色的男人,阿斯塔心中生出了奇怪的熟悉感。
  仰头望着神殿中面目模糊的神像,他头也不回道:“‘黑夜’在你们身边留下了三位化身?”
  阿斯塔愣了下,他犹豫道:“您是……”
  “你可以叫我‘宝石之神’,”男人回过头,他有一张英俊且沧桑的脸,他神情温和,风度翩翩,是那些少女们梦中最愿意见到的风趣的中年人,他摩挲了一下手杖上的宝石,补充道:“也可以叫我‘时空与宝石之神’……你知道的,经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应证了一些猜想,我也该是有些进步了。”
  他冲着他眨眨眼。
  阿斯塔在心中悄悄吸了口冷气,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位龙神是因为祂对宝石无可比拟的喜爱而成神的,而现在,“时空”一词,瞬间就将祂的逼格与危险性,拉到了另一个层次。
  他小心道:“女士确实是留下了化身,但我所能觐见的,只有祂鲜花的化身,另外的两位,我却是没有她们的消息。”
  “这就已经足够了。”“时空与宝石之神”道:“不知我能否与她见上一面?”
  他们很快就见面了,是在之前“晨星之子”到来的镜之世界中。因为夏洛蒂已然成神,所以里面的信徒员工们有一大部分被转移到了她的“神国”中,留在这里的,除开一些必须的人员,就是一种新生的、被创造出来的眷属。
  或许是出自“鲜花之主”的缘故,这些眷属们都与花朵脱不了关系。她们身着繁复的缀有生动花儿的裙子,面目也是由不断旋转花朵组成的,她们见到有客人来,十分尊敬地向着他们轻轻行礼。
  这是一座城市,是一座流通的、有许多人来往的城市。“时空与宝石之神”打量了它好一会,才眯着眼睛笑道:“我早就听说了‘黑夜’有这样一座中枢,它是很多知识与宝物的交易中心,‘晨星’也向我称赞过它,但我没想到,它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鲜花之主”一点也没有架子,她就这样自由地在这座城市中做她最喜欢的事,向许多的客人兜售她怀中的鲜花。她个子小小,笑容明媚,递出的鲜花也娇艳欲滴,所以她的生意并不差。在听见“时空与宝石之神”的话语后,她笑着朝这边走来。
  人们好似一瞬间就看不见她了,但在她的面前,却有一条空白的路被让出来。她来到他面前,问道:“你来到我这里,是世界被修好了?”
  “时空与宝石之神”闻言一震,他像是极为凝重也像是松了口气:“你果然知道那里发生的事!”
  “鲜花之主”目光流转,她轻轻一笑:“她从不会隐瞒我们什么事,我们是一体的,不会有任何隔阂……自己与自己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那她可有回来的办法?”“时空与宝石之神”问:“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那尊……外来的恶神可有退去?”
  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一人将注意力放到他们身上。他们身边是喧闹的华丽的剧场,与爆炸般拥挤的拍卖行,无数的马车和奇怪的汽车在街道上行驶,人们努力适应着与外界风格截然不同的衣装,假装自己已经融入到了这个奇妙的世界中。
  “鲜花之主”的表情被掩藏在怀中绽放到极致的花朵下,她语声缥缈道:“红月可不是易与之辈,祂想要从我身上看到能令祂愉悦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任何手下留情……”
  “时空与宝石之神”有些惭愧:“抱歉,也许我们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不过这也没什么,”“鲜花之主”狡黠道:“这本就在我的预料之中。”
  “时空与宝石之神”哑然:“你是说,你一开始就是打算一个人面对祂的?”
  “不错,”“鲜花之主”道:“希望可以寄托在他人身上,但通常,一般都是由自己开创出来的。我只是……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
  她在这个世界可不是一路无忧前行的,她遇见的困难从来不少,只是这一次过大了而已。
  “时空与宝石之神”叹道:“我很抱歉。我会尽全力让你回来的。”
  “鲜花之主”凝视着他,半晌,她笑道:“你的承诺出自你的真心。但没关系,这个世界没有排斥我,与红月不同,只要我有那等力量,自然可以安然走入。”
  “你在担心我的主体会受伤?”她道:“红月的力量确实超乎所有人的预料,祂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强大。但祂后来的注意力被从我们的这个世界上引开,放到了另外的地方去。也就是说,无论我成不成功,其实你们的危机都已经解除了……”
  见到“时空与宝石之神”和阿斯塔仍然在盯着她,她只好摊开双手道:“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或许你们都不知晓,我最擅长的,就是从敌人的身上学得他们的长处……而恰好,红月就是一位非常慷慨大方的老师……”
  红月从来不曾掩藏过自己的力量,祂简直恨不得将所有的生灵都沾染上祂的特质,对于夏洛蒂,祂更是想要将之“吞”为己用。祂是从来不收属神,但吃过以后,再将他们吐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个收集“帮手”的好办法。
  可夏洛蒂不是那些被祂奴役的生灵,她不拒绝靠近红月,但她不是单纯的汲取——将力量的本质解析,然后再由自己诞出,这就是她与那些红月的“下属”们最大的区别。
  她的强大,不是来源于外物,而是来源于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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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夏洛蒂的化身是来自各种各样途径, 其中是有利用取巧方式获得的,但她自己的境界,却是完全出于本身, 这在一个被红月污染的世界中,是极为难得的。
  这一点,在她与红月对峙时,为她消弭了许多的危险,让她能将战斗拉长到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神与人的观念是不同的, 对于普通人相当悠远的时光, 也许对祂们来说, 只是一场战斗、一次休憩的时间。
  “鲜花之主”哼着莫名的歌谣,她走在前面, 为“时空与宝石之神”与阿斯塔引路。这个世界是她预备的未来的交易场所, 是为她收集奇物、满足从穿越至今对知识的无比渴求的重要场地。“鲜花之主”已无须看守那没有危险的“灵”陨之地,这里才是值得她镇守的地方。
  她行过人群中, 微微侧目,与世界外的某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对方肤色苍白,一身白裙, 周身仿佛笼罩着永不褪去的清寒, 她行过地上, 地上就涌出衰败,她路过水边, 水中就凝出冰霜。
  她抬起右手,曲起的手指上, 站着一只微微发抖的鸟儿, 它羽毛鲜丽、细爪弯起, 像是富家贵族们饲养的娇嫩宠儿。
  白裙少女仿佛也很爱怜它,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从脑袋抚摸到尾部,鸟儿虚弱地颤鸣一声,像是在讨好。可少女没有被这样的伪装给欺骗过去,她淡淡一笑,道:“好久不见了,萨罗。”
  “不,”没等鸟儿回应,她就首先自己否决了自己的说法,她似笑非笑道:“我或许不应该叫你这个名字,‘红月的倒影’,先是欺骗了自己,然后又欺骗了我们,你有什么是真实的吗?”
  “叽叽~”鸟儿跳跃着叫了下。
  少女叹了口气,她伸手一抚,黑色的光在鸟儿的眼中闪过,它停顿了下,然后整个身体绷紧了起来。
  “看来你是醒了,”“林中少女”翘起唇角,她靠近了些许:“一只夜莺,这就是你当初的后手吗?”
  鸟脸上看不出神情,但既然已经隐藏不下去了,它也就开了口:“我确实已经死去一次,能够留下火种,只是侥幸而已。”
  “林中少女”摇摇头,似是不相信它的言语。但就算是如此,有些事情也还是要问的,她危险地眯起眼睛,询问道:“我不管你到底和祂是什么关系,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夜莺蜷缩了一下爪子,没有再弄什么幺蛾子,它叹息道:“我已经找到了自我的真实,就是在剥离了祂给我的一切后,还能够重新思索的真灵……算了,看来你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也不说要饶过自己之类的条件,夜莺并不蠢笨,它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本,它冷静道:“我想,你应该想知道的,是我从红月那里得来的讯息吧?”
  “林中少女”静静地看着它,它侧头道:“该怎么说呢……你或许不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是有主人的……当然,现在已经被抛下了……”
  “我从祂那里得到的信息也不多,”夜莺道:“只有一些最基本的东西。在外宇宙,世界的数量犹如恒河之沙,数之不尽。但能够突破而出的,却是亿万分之一也没有。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如今的你会是多么的渺小,因为超脱而出的,都是强者——只是外面的某些存在更强而已。”
  “说说红月本身。”“林中少女”不是对那些很感兴趣,但既然它都已经落到了自己手上,日后再加以询问也不是不行。她希望得到红月的消息,是因为她的本体,与红月的那场战斗,根本就没有结束。
  “红月啊……”夜莺沉思道:“或许你应该叫祂赫诺特斯……这是祂那一长串名字中的一部分……祂是游荡在宇宙的独身神,与那些归属一个神系和带着许多世界的神祇不同,这样的神,没有帮助也没有支持,可这也说明了祂的强大。”
  “祂喜欢将自己的特质播洒向世界,因为这是祂变强的一种方式,”夜莺道:“祂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追随,将自己的敌人吞噬,然后再用自己的力量幻化出来,是祂的一种战斗方法。所以祂格外喜欢那些特殊的、有自己信念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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