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情不系于身
原本还在同盛明珠对话的安杰郡王忽然被舒太妃唤了一声，倒是让众人都看了过来。
“太妃娘娘可是有话要问宸儿？”他侧头看着舒太妃。
“论起来宸儿也许久没有和我聊聊学业了，不晓得最近在读什么书？”
盛明珠微微一怔，素来是知晓这位太妃娘娘清心寡欲，如此生辰的宴会上，关心起安杰郡王的功课，倒是有些奇怪，视线看向了安杰郡王，揣测着他会如何回答。
原本凝神打量盛明珠的轩辕炽看到她这幅样子，倒也是笑着开口，“看来珠儿也很好奇小郡王会如何回答喽。”
“恩，回禀陛下，的确是好奇。”盛明珠实话实说。
要知道宫中几位公主，以及皇室旁支的几个郡王郡主都是跟随着扬名立万的先生读书，唯独这个安杰郡王是受了陛下的恩泽，拜了璟王做师傅，琴棋书画可谓是传承了璟王轩辕翊的风采，更何况作为大祁朝的天子所器重的郡王，他的一言一行也是备受关注。
这个问题如何回答的巧妙是最关键的，读书论道对于这些郡王都是家常便饭，但是要让提问的人满意，就要了解这个人的喜好和性格，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日夜陪伴着帝王，如何揣测人心是必修的课程。
果然这位小郡王凝神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拂袖起身，“宸儿最近倒是没读什么新书，不过太妃娘娘问起来，倒是让宸儿想起了一段话。”
“哦？说来听听！”舒太妃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了安杰郡王身上，“答得好了，我替你师傅满足你一个心愿。”
如此一说这个小郡王倒是眉飞色舞了几分。
“宸儿年幼，若是哪里说错了，太妃娘娘莫要介怀。”他走到了暖炉旁，“这几日德育课上司徒大人常常讲解‘何为君子’，夫称君子者，心无措乎是非，而行不违乎道者也。何以言之？”
说道此处，盛明珠倒是明白了几分，这是典型的精神主义论‘越名教而任自然’，倒是附和舒太妃清心寡欲的性格，于是轻轻扬起嘴角，不愧是轩辕翊的徒弟，捡着舒太妃爱听的说。
此番话大致是说去除成见，不要把世俗的观念放在心上，要顺应自然天理，清心寡欲，不要被不必要的情感所拘束，凡事能洞察事态的本质才可看透一切。
没等安杰郡王说完，倒是被舒太妃打断了，“俪嫔娘娘嘴角带着笑意，莫不是也听出宸儿说的是那哪段话？”
从未想过话题忽然就落到了自己身上，盛明珠一时之间倒是有几分尴尬，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回答，“珠儿鲜少读书，只是偏巧熟知这一段话而已，讲的是精神境界的言论，倒是熟悉几分。”
丞相陈烈也讶然几分，看向了盛明珠。
“既然如此，那不如你替宸儿补全后面的那番话。”
这下盛明珠不得不仔细回忆几分，在起身回答时，余光看向了舒太妃身边的轩辕翊，不清楚为何总感觉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可眼下她才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些，思索了一下，才接着安杰郡王的话说下去：
“夫气静神虚者，心不存于矜尚；体亮心达者，情不系于所欲。矜尚不存乎心，故能越名教而任自然；情不系于所欲故能审贵贱而通物情。”
轩辕炽沉吟了片刻，重新拿起了手里的酒杯，“看来朕要再喝一杯，若不是舒太妃，朕还不知晓珠儿还懂这嵇康之道。”
“难怪能够画出祥云莲花绕青藤，陛下身边的人果然是与众不同。”舒太妃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在放下茶杯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轩辕翊。
这让盛明珠有些不解，莫不是这位舒太妃借着这番话说给轩辕翊听的吗？她愣了一下，缓过神时才察觉轩辕翊目光平淡却明显看了她一眼，她犹豫了一下，提了提嘴角算是敷衍了过去。
待到宴会散去，盛明珠因为饮酒脚步都些发虚，浸湿的袍帔还放在暖阁里面烘烤着，时宜只好将银色的狐裘披帛给她系上，待丞相和安杰郡王离开之后，轩辕炽才对着舒太妃颔首，“太妃从万安寺进香回来，舟车劳顿，如今宴会以散，让璟王送您回宫歇息吧。”
“多谢陛下关心，今日璟王能够陪着我已然是最好的生辰礼物了。”舒太妃笑着拍了拍轩辕翊的手臂。
“太妃开心就好，那朕就带着珠儿先回昭明宫了，”轩辕炽说着，伸出手臂揽住了盛明珠，“雪天路滑，璟王可要好生陪着太妃。”
“臣弟谨记于心，恭送皇兄。”
盛明珠碍于舒太妃，也不好太过用力去推脱轩辕炽，却也不想任由他揽着，于是对着舒太妃躬身施礼，以此避开轩辕炽，“珠儿再次恭祝舒太妃生辰，眼下要先行一步了，他日有机会自然去太妃娘娘宫中拜访。”
轩辕翊温和一笑，“那本王先替母妃谢过娘娘了。”
走出了御花园的暖阁，外面的风雪更甚，少了一件袍帔的盛明珠只觉得寒意阵阵，不由缩着手臂，裹紧了披帛，跟随在一旁的轩辕炽看在眼里，对着一旁的安兴海示意，几个内侍倒是自觉后退了几步。
盛明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腾空抱起来，轩辕炽身上的那件明黄色的皮裘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时宜见状也不敢跟的太近，刚后退了几步，就被太监总领安兴海叫住。
“还不赶紧先回昭明宫准备着，你家主子今日要侍寝了。”
时宜顿时屏住气息，震惊之余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显得自然几分，可是想起几日前叶暖夜离开时曾叮嘱下次到访的时间，算起来正是今日，心慌意乱之时，不由加快了脚步朝着昭明宫走去。
此时时宜的担忧也同样让盛明珠发愁，她深知轩辕炽如此轻薄于她，怕是今夜难逃侍寝的命运，如此想着脑海里浮现出那调制好的胭脂香膏，方才心中浮起的忧愁倒是悉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