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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神州道 第145节

  不管如何,这悬在头顶的靴子总算是落了下来,张羑里暗中松了一口气,问:“是那位特殊的客人来了吗?”
  “确实如此。”管事一笑。“还请尤利西斯小姐用心,公爵大人可就是专门为了这位客人才邀请你来这里的。”
  张羑里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和曾文远一起赶去了真红宫中的剧场。到了才看到费尔南德斯家的家族剧团早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前几天张羑里也和他们合作过,见到他们也点头示意,不管是乐者还是舞者,这些人比奥罗由斯塔中最好的剧团也丝毫不差,其中还有不少堪称真正的大师,但他们身份却是真红家的仆役。这让张羑里对他们的观感有些怪异。
  转过头再看向观众席,张羑里却是一怔,宽大的家族剧场中,除了寥寥的几个仆役站立在墙边之外,观众居然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当然是真红家族的主宰,真红公爵菲尔顿阁下,这个形貌粗野油腻的老头在他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露过一面,不过另外一个人却是没有见过的。
  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痴肥胖子,陈旧有些破落的衣衫,凌乱的头发稀疏的胡子,佝偻着背,痴痴呆呆地全神贯注看着舞台上的张羑里。虽然他的形貌看起来和费尔南德斯这种顶尖豪门扯不上半点关系,但是菲尔德公爵却是几乎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一直转过头来很亲热地和他说着话,而这胖子只是偶尔地点点头回应一两声,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位真红家族的掌舵人放在眼里。
  虽然有些好奇,张羑里却并不想去深究,这些千年大族中的古怪事太多,她只需要把这一场戏演好就够了。
  一个多小时的戏剧,在张羑里和其他乐师舞者的努力下完美地演出完毕了。菲尔顿公爵似乎对这种艺术和表演并不是很有兴趣,不时地打着哈欠。不过那个胖子却是看得很认真投入,那一双小小的阴郁的眼睛几乎是眨都没有眨一下。等到台上的戏曲结束,这个胖子有些痴呆的脸上终于露出点微笑来,伸出一双短小又满是肥肉的手掌来拍着,发出啪啪啪啪的轻响声。
  “好了,休伊,这下你满意了吧?”看着胖子笑了,旁边的菲尔顿公爵也笑了。“有这位尤利西斯小姐在,你会愿意回来呆着的吧,每天让尤利西斯小姐给你唱戏……”
  这个叫休伊的胖子没有理会公爵,只是对着舞台上的张羑里说:“尤利西斯小姐,你……你……你愿意永远待在我身边吗?”
  这胖子的声音很小,就像是生怕冒犯到了其他人一样只是蠕动着嘴唇轻轻吐出话来,舞台上的张羑里并没听清,反倒是旁边的菲尔德公爵一下瞪大了眼睛:“见鬼!我听到了什么?你这难道是在求婚吗?”
  公爵大人挥手,舞台上的舞者和舞台下的乐师都迅速地退走了,只留下原本准备谢幕的张羑里一个人站在上面。
  硕大的剧场为之一空,只留下舞台上的张羑里,还有下面那两个特别的观众。菲尔德公爵这才又看着胖子大笑道:“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向女人求婚?不过你们并不合适,至少真红大公爵的弟弟可不能让这样一个有西方人血脉的女孩做妻子,不过侍妾还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吧,她已经在这里了,那她就已经是你的了。”
  舞台上的张羑里优雅地对台下行了个礼,这番话她自然是听见了,虽然知道这位公爵是执掌费尔南德斯家的大人物,她还是很肯定地淡淡拒绝道:“很遗憾,谢谢菲尔顿公爵大人您的邀请,也谢谢这位先生的喜爱,但是我并没有想要跟随你们,或者长留在真红家族的意思。”
  “不,你会的,小姑娘。这是我的意思。”菲尔顿公爵不以为意地笑笑。作为费尔南德斯家的家主,决定一些人的命运是顺理成章的,特别是这里还是真红宫之中。“我都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拒绝,这世界还有什么比得到费尔南德斯家的庇护更优厚,更美好的事?你在这里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所有的享受,权势,资源,应有尽有。至于自由什么的就不必谈了,没有力量的人就没有自由。”
  “不,不是……我不是要她留在这里。”那个痴肥男子转过去对菲尔顿公爵说,他面对这位公爵大人的时候似乎话语要流利一些,原本痴呆的神态也鲜活了不少。“我只是想给她做肉体改造,让她一直跟着我……她的身体基础非常好,我在她身上一定可以完成‘完美肉身’的改造……”
  “等等等等……见鬼,你说什么?”菲尔顿公爵一下愣了。“休伊,你叫我花费这么大精神弄来这个女人是要把她做成人偶?我早就告诉你你别再玩那些恶心巴拉的奥术玩偶了,活生生的人就不好吗?就让她好好地在真红宫里生活,如果再能给你生几个小孩什么的……”
  “不……不是的……你不理解。”痴肥男子搬弄着自己的手指头,絮絮叨叨地对公爵说着。“这个女孩的身体锻炼得很好,各种机能都很强大,但是又完全没有奥术改造的痕迹和神祇的气息,这是非常难得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漂亮女孩……而且她唱歌还这么好听,还可以跳这么好看的舞蹈……我不能看着这么漂亮的女孩慢慢变老,变得不漂亮,那很残忍,和珍妮一样……我一定要帮帮她……”
  这些话语从旁人的角度来听似乎很好笑,但在张羑里的角度只是让她背心生出一片鸡皮疙瘩,她听过不少有关这些大家族中的龌龊事,将女子戏子当做玩物什么的对这些贵族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她一直也是小心翼翼地从不暴露自己,但想不到的是居然在这个时候却碰到了。
  这里是费尔南德斯家的领地,不管使节团还是其他人都远在千里之外,张羑里心中不禁隐隐有种绝望的感觉。不过她的性子生来要强,心中的决断和坚韧之处也远胜过普通男子,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淡然一笑,从舞台上轻轻跃下,缓步朝菲尔顿公爵和那个痴肥男子走去。
  她走得很慢,姿态也很优雅,身上的舞蹈长裙随着身姿的前行而缓缓摇摆,就像一朵在水面上缓缓荡漾的牡丹花,看起来非常地赏心悦目,但是她全身的筋肉都已经开始紧绷,内力真气都开始运转。
  菲尔顿公爵并没怎么在意,还是在和那个痴肥男子苦口婆心地说着什么,那痴肥男子却是愣愣地看着前行过来的张羑里,一双半闭着的眼睛中开始放光,就像看到什么极为惊奇美好事物一样。
  张羑里缓缓走到了菲尔顿公爵十来米的距离,猛然一跃前冲而出朝着他扑去。
  她当然知道真红宫中有极为强大的奥术序列,强大的大法师也绝对不少,她在这些力量面前不过是蝼蚁一样,但她依然要尽全力去拼搏一个机会,就算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也总比束手待毙地好。只要挟持了这位费尔南德斯家的家主,并不奢望自己能逃脱,只要逼迫他们给奥罗由斯塔的使节团发去消息,让那两位叔叔知道那就够了。
  十米的距离在张羑里的爆发之下只是眨眼之间就掠过,菲尔德公爵几乎连反应都没有,张羑里的手就已经离他的喉结还有几分的距离了。
  但就这几分的距离,张羑里的动作就完全停了下来,就像突然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一样,她就在菲尔顿公爵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完全静止了。
  “哇!这……这女人怎么……”菲尔顿公爵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又哈哈大笑。“吓我一跳呢,这女人。难怪休伊你这么喜欢。她真的只是个唱戏的吗?不是哪里专门培养出来的刺客?这身手比一些战士都强了。”
  “是的,是的……”叫休伊的痴肥男子双眼放光,仔仔细细地看着近在咫尺却又丝毫动弹不得的张羑里,就像守财奴看一块绝美的宝石和璞玉。“……她,她的身体很神奇,很美丽……应该是学习过西方人的锻炼方法……我……我一定会把她制作成最完美的娃娃……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地给我跳舞唱歌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来客(上)
  “请等一等!”
  一个人影突然从后台冲到了舞台上,对着台下的两人高声大叫。
  所有费尔南德斯家的舞者和乐师早就已经退走了,这剩下的就只有曾文远一人了,他是作为助手留在后台,也听不见前面那痴肥男子的话语,只是从幕后的缝隙中看到张羑里朝着菲尔顿公爵出手,然后被制住,这才冲了出来。
  对于到底发生什么事曾文远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张羑里绝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如同自杀一般的举动,必然是有什么让她不得不出手的情况,加上这些天来的软禁生活,他大概就猜得出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直接反抗什么的曾文远当然是不敢去想的,张羑里那就是绝好的例子,在大法师执掌的真红宫奥术序列面前,他们两个真的和蝼蚁没区别。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毫无办法了,曾文远高声说道:“公爵大人,请原谅尤利西斯小姐的失礼。不过我想这也是有原因的不是吗?也许你们有什么误解,她并不只是一个奥罗由斯塔的歌姬这么简单,如果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的话,因克雷公爵会非常愤怒的。”
  “嗯?”菲尔顿公爵有些意外,因克雷公爵是他不得不在乎的少数几个人之一,不过从他拿到的资料看这位歌姬好像和因克雷并没有什么联系。他斜眼看着台上的西方少年说:“小伙子,如果你是想着用小罗伯特的名字来吓唬我那你可能就要倒霉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用各种大人物的名头来给自己撑腰,不过最后的结果基本上都是被人揭穿,然后被人一顿臭揍……我当然不会揍你,也许把你做成一个标本送给小罗伯特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他一定会更生气。”曾文远笑了笑。“一定的,要不然您想办法先去询问他一声?作为真红大公爵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
  “哦……”菲尔顿公爵张嘴拉出一个长长的声调,他并没有因为被这无名小卒冒犯而生气,出身底层的经历让他没有那么多无谓的尊严,反而对人的气质秉性有更深刻的洞察力。“看样子还真不是虚张声势啊,这气度说明他是真有些来历的人……负责奥罗由斯塔情报的家伙该换一批了,或者皮特那家伙故意给我下了一个坑?”
  “他是珍妮看中的人……珍妮说他非常有天赋……”一边的痴肥男子忽然开口说。“因克雷好像一直在找艺术家……因克雷有一个计划需要这样的人……”
  “什么意思?”菲尔顿公爵愣住了。“你居然认识他?”
  “你……你……”痴肥男子转过去对着对着曾文远,不过却没看着他,就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孩子不敢直视陌生人一样,只是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珍妮给你的那个卷轴你带来了吗?”
  “……什么?你……你是说珍妮弗教授……?”这回轮到曾文远发怔了。但他还来不及想明白什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忽然开始自己动了起来,他的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摸,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从贴身的内衣中拿出一张小小的卷轴然后猛地一丢,就将卷轴丢向了痴肥男子。
  痴肥男子伸出胖胖的手来接过卷轴,一边放入自己身上那脏兮兮的长袍中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这是给他激发米莉神恩的卷轴……花了我和珍妮不少心思呢……本来是想着用来吸引巴斯丁注意力的,不过现在已经用不着了……因克雷的小罗伯特是个麻烦家伙,不想去招惹他,哥哥你把他丢地牢里先关着吧,只要不死就可以了……”
  收拾好卷轴,痴肥男子伸手牵住了张羑里的手。被他的手一拉住,张羑里僵直的身体一下就好像恢复了常态,然后随着痴肥男子的转身朝外走去,张羑里也施施然地跟在他旁边,就像去参加晚宴的客人,只是那双眼睛里不断滚落的泪花能看出她并不是真正获得了自由,反而是被彻底地操控了。
  舞台上的曾文远还维持着那个扔出卷轴时候的姿势完全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羑里跟着那痴肥男子朝外走去,他全身的肌肉都完全失去了自主能力,甚至就连思维此刻都是一片空白。自己一直以来仰仗的秘密,一直自傲的底牌,原来不过是别人随手布置出的小把戏,这对一直傲气的少年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表姐就这样被人牵走可能就此沦为别人的玩物奴隶,更是让他悲愤狂怒得几乎要晕过去。
  下面的菲尔顿公爵对这两个少年男女的心思全不在意,就算有了因克雷的因素加进来,这两人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玩具而已,他现在只是对这个自己没办法的弟弟苦笑不已。一直照顾了他七八十年了,直到他已经成为这大陆成就最高的大法师了,自己却还是要替他擦屁股。
  不过就在这时候剧院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漫声说道:“这位朋友,倾慕女孩子不是什么错,不过你为什么不询问一下对方的态度呢?就这样强行将别人带走,是不是太失礼了。”
  一看到这个人,一直只能呆呆地淌着眼泪的张羑里眼中忽然就发出了光,原本她的一双眼睛中虽然满是泪水,但却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直到看到这个人出现,一抹全新的生机和希望才从眸子中升起。
  而看到这个人,痴肥男子也一下站住了脚步,把牵着的张羑里朝自己身后拉了拉,就像个想藏起自己偷来玩具的小孩子,他也迅速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这个走进来的男子。
  “嘿,这是谁?”菲尔顿公爵一脸奇怪地问。这走进来的是个黑发黑眼的西方人,乍一眼看似乎只有二三十岁,但是眉目间的沧桑却像是个中年人,一身有些破烂的平民服饰,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满脸的风尘之色,看起来好像刚刚长途跋涉而来。这无论如何看都是不应该出现在真红宫中的人,就连最低贱的仆役都比他打扮得更得体,但他既然出现在了这里,要么就是通过了真红宫奥术序列的承认,要么就是像是之前的珍妮弗教授一样,直接绕过了奥术序列的监察。
  菲尔顿公爵的这句话并不是直接问向这个人的,作为真红宫的主人,他当然能随时调用奥术序列中的权限,虽然他的奥术水平连普通奥术师都比不上,但总有奥术水平高超的人来帮他实行,很快地,家族法师查阅序列记录后马上来向他报告:“这位是西方‘乾’帝国使节团的参谋长风,五分钟之前刚由菲尔·落风·德拉斯特·莫里·费尔南德斯阁下带领进来。”
  “菲尔?”菲尔顿公爵愕然。“他和这些西方人有什么关系?”
  “根据茱莉亚小姐的汇报,他是跟着这些西方人一起走出草原的,应该有一定的友谊,但又并不是特别深厚。茱莉亚小姐曾经因为奉命抓捕尤利西斯小姐和这些西方人起过冲突,菲尔阁下从这些西方人手中救下茱莉亚小姐。”
  “哦,只是普通客人吗。”菲尔顿公爵挠了挠头。“直接把他杀了,有什么后果?这些西方人现在是归属于哪一家的?会牵扯到什么问题?”
  毕竟限于出身不高,还有已经上了年纪,菲尔顿公爵对费尔南德斯家之外的情况并不怎么关心,还有需要真红家族去认真考虑的对手已经实在不多了,所以他一直并不怎么重视这些西方人,奥罗由斯塔方面的情报当然是每一段时间都有汇报过来,但菲尔顿公爵连看都没有兴趣去看。
  所幸家族中的法师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菲尔顿公爵从还是社会底层的黑帮头目的时候就明白,一定要信任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所以他就算已经不大在乎外部的事情了,但也一直保证手下都有一些专门负责整理消息和推演算计的人才。很快地家族法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乾’帝国使节团现在和奥罗由斯塔的安东尼家族,和奥术学院,还有和因克雷都有相当程度的关系,和因克雷的关系更为密切。使节团中有三位非常强大的战士,这位风参谋长正是其中之一,他们刚在不久前和因克雷一起参与了对南方军团的颠覆,镇压了阿莫斯伯爵操控的帝国实验性元素极限魔像……”
  菲尔顿公爵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南方军团高层变动是最近的大事,连他都不得不稍微关注了一下,不过他的注意力只是放在唐切奇伯爵和因克雷联手分割绿河大家族这种事情上,对于战斗实施什么的细节上的问题就没有去多看。这样看来,现在这家伙还算是个大麻烦了。
  很快地,耳边传来的声音变成了他最信任的那一个,那是真红家族最强大也最依仗的靠山,从帝国时代就享有盛名的实战奥术大师莫先生。莫先生的声音平淡朴实,不带丝毫的情绪也指引,将一切选择都交还给了菲尔顿公爵:“所以,这应该是一位异常强大的法师,而且和因克雷关系匪浅。不过有真红宫的奥术序列在,我还是有很大的把握压制或者杀死他。只是需不需要动手,还是需要请公爵大人您决断。”
  公爵沉吟了下来,如果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歌姬和外人,随便怎么处置都可以,对外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但牵扯到因克雷和奥术学院的强者,就必须要仔细考量一下了。毕竟这也只是因为自己弟弟想要的一个玩具罢了。
  公爵沉默了下来,那边对峙着的痴肥男子却开了口,他依然是盯着地面,讷讷地低声说着:“老莫,你帮帮我,我一个人可能打不过他……”
  莫先生并没有回应,作为真红家族的首席大法师,他当然只会听从真红家族的执掌人菲尔顿公爵的命令。不过闯进来之后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却开口回应了:“这位朋友是奥法复兴会的休伊·格里芬先生吧。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先商量,何必一定就要动手打打杀杀地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来客(中)
  风吟秋有些庆幸,也有些头痛。
  他庆幸的是自己终于及时赶到了,张羑里看起来只是刚刚被制住而已。而他头痛的是张羑里已经完全落到那个痴肥男人的手上,这个男人能干出什么事情来,那是谁也不知道,谁也无法揣测的。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是风吟秋认识这个看似痴肥无害的男人,在奥罗由斯塔之外,以一己之力拦住因克雷的战斗开拓团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个巨型尸体怪物,就正是这个男人放大了数百倍之后的模样。事后他稍稍打听他也就知道了,这位复兴会的副会长在其他复兴会成员,在其他奥术师眼中是如何恐怖的一个存在。
  利益取向分明的那种强者,因克雷公爵也好南方军团的那位前军团长也好,手段再是如何强横或者诡秘,大概的方向却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对那种喜怒无常价值观与常人完全迥异的疯子,却是谁都不敢断定他到底会做些什么。也许在旁人眼中极度不可思议的非人之举,在他眼中只是顺理成章的一件小事,阻挠因克雷战斗开拓团的那一个尸骸傀儡,据说至少牺牲了上万生灵,而在这位复兴会副会长的眼中,可能只是捏一个比较大的战斗娃娃而已。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死死抓住张羑里的手臂不肯放开,风吟秋也不敢妄动,以如今万有真符之力,他当然是不怕这位复兴会副会长,但是他也没把握将张羑里给无损无伤地救下来。这位副会长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把手中的少女变成一个血肉怪物或者是奥术腐囊。
  所以风吟秋只能试试先用言语沟通,再是癫狂的疯子,总也应该有一些能和人共鸣的思路才是。
  可惜这位格里芬副会长并没有意思,而是在向莫先生求援无果之后又转向了费尔顿公爵:“哥哥……让老莫帮帮我,我答应你就是了,我以后不会到处乱跑……”
  费尔顿公爵翻了翻白眼,然后又深深叹了口气。没错,这不过是弟弟要一个玩具而已,但到了他这个年纪和地步,也没有什么比这个弟弟更重要的了,虽然他已经站在这大陆的权力最高金字塔上几十年了,但在这个弟弟的眼中自己依然是那个成天打架斗殴却还是能尽量一直满足他的哥哥,他眼中的弟弟也一直只是那个留着鼻涕捏着人偶不敢和其他人说话,要他哄着才能睡着的小胖墩。
  因克雷和奥术学院总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西方人就来和真红家族闹得不死不休吧。费尔顿公爵撑住自己的下巴,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一下,低声说了句:“老莫,杀了他。”
  虽然拉着德鲁伊菲尔过来,风吟秋却也没想过能不动手就将张羑里两人给带回去,所以从推门踏入这里开始,他就将自己身上所有能用的防御性奥术就用了出来。下至最低级的奥术甲胄,上至最高级的精神仿佛和混沌护壁,这段时间在南方军团中收集到的奥术中也有数十种防护类的,反正以万有真符的容量来说这些不过是毛毛雨,一时间他身上各种看不见的奥术灵光层层叠叠,宛如一个小型的仿佛奥术展览台。
  但就在这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防护奥术都崩解消散,从一环到八环,这些加起来足以累死三五个高阶法师的防护都像是水泡一样被外力一碰就全数粉碎消失了。
  这不是暴力的破除,而是高层次奥术序列对低等级奥术的绝对压制,从构成基础上就直接瓦解。在一个帝国时代的大法师所操控的帝国时代的奥术序列之下,所有低于九环的防护性奥术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无论是一百个还是一万个。
  风吟秋并没有太过惊讶,他知道真红宫作为费尔南德斯家的千年主宅必然是龙潭虎穴,他也来不及拉着仁爱之剑和刘玄应来,只能只身深入,当然也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心里准备。就在奥术一有变动的同时,他手掌一翻,那一枚地形老龙的龙晶就已经握在了手中。
  下一瞬间,无穷无尽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仿佛是数十只力场巨手一起对准了他猛力捏揣,同时他的体内似乎又有一种莫名的巨大外力在开始朝外翻涌,这一内一外的巨大力量相互作用似乎转眼之间就要把他给碾压成一地最细微的肉末。
  轰隆。一声巨大沉闷的声音从在地面上回荡,整个剧院的地面猛地凹陷然后又扬起,然后所有的墙壁和屋顶也全都无声无息地化作最细微的微尘,纷纷扬扬又铺天盖地地洒落下来,这整个剧院赫然是在一种莫名的力量之下全数被震碎挤压成了细微的粉末。
  只有风吟秋脚下的地面没有变化,他整个人也巍然不动,握在手中的龙晶散发出微微的淡黄色光芒,在这片崩塌毁灭的世界中如同一尊不动的神祇。
  “嗯?这是……”一个干瘦的老人出现在半空中,凌空而立,在他的身后一个巨大水泡一样的护罩中是费尔顿公爵,老人的眉头紧皱,看向下方风吟秋的神色很有些惊疑不定。他颇为随意地伸手一指,几乎要被落下的粉尘淹没的曾文远就消失了。
  “你看吧,老莫……我说了这个人很厉害的……”休伊·格里芬当然也没有事,一个黑衣少女突然从地面里钻了出来,就如同一棵草木疯狂生长一样,一个呼吸就长大到了十多米高大,用一双手掌将这位痴肥的副会长托在手心,当然他的手依然还是紧紧地抓着张羑里。
  一地飞扬的粉尘中,将两位顶尖大法师震惊的风吟秋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刚才这突然而至的攻击无疑绝对是一个杀伤性极高的九环奥术,如果他不是拿出了地行龙晶,瞬间就会被这奥术挫骨扬灰。这还并不只是力场这种单纯的杀伤,而是一种源自更深层的力量,即便是他化作有形无质的元素形态甚至灵体状态也会被彻底毁灭。
  幸好他手中有这颗地行龙晶,有大大拓展之后的万有真符,还有借助真符之力在这片天地中重新再创的先天五行道法。这一道借龙晶庞大深层的地元素之力施展的“地势坤”,自身取戊土之巍然不动,将一切外力皆转为周遭己土阴柔晦暗之力来承载,只要他还踩在实地之上,就几乎能抵御一切外力攻击。
  不过也就仅能护住自己而已,风吟秋甚至都无暇分心去照顾那边被定在原处的曾文远,幸好他运气好没被落下的粉末给淹死,掌控序列的老莫也只是随手将他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
  “既然动手了,就不要留手了。”在老莫身后的护罩中,一脸阴沉的费尔顿公爵低声说道。虽然很多时候这个看起来土气又油腻的老头没有什么危险性,这场面展现出来的力量层次更是远高出他的理解能力,但作为掌控费尔南德斯家数十年的家主,他自幼从底层黑帮中培育出来的决断和狠辣并不会退化。
  “嗯。可能会费点力,这是超越奥术范畴的力量,应该是和神术类似的西方法术,非常高的法则优先性,很有趣……”老莫点了点头,不过也并没有表现出超越他身份的求知欲和兴趣。“不过还是没有问题,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和真红宫的奥术序列所抗衡的,大不了我调用所有资源,复数的九环奥术瞬间密集作用或者直接用十环奥术来强制性地碾压……”
  “……老莫,如果可以,请给你留下尸体好吗……”巨型少女手中的格里芬扭扭捏捏地小声问着,就像个羞涩的小男孩在给长辈提一个有些失礼的要求。“我想要他的身体做些研究,他的身体好像蕴涵一些神性……”
  对于自己的劣势,下方的风吟秋当然也很清楚,他也不会因此就束手待毙,另一只手一翻,一只水晶瓶就在手中,其中的清泉喷涌而出灌注在土元素龙晶上,随即化作一条混沌的浊流。
  呼吸之间,这道浊流就在不断扩大回旋奔涌中扩展成了一团直径数十丈的混沌漩涡,而且这道漩涡在旋转之间还在朝上升起,数息之后,一道浑浊的巨大漩涡就浮现在了真红宫的上方。
  “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真正的神降,我一定会以为这就是九阶神术……”看着这道上升中的浑浊漩涡老莫长长叹了口气。
  在这漩涡上升的过程中,这位精擅实战的奥术大师当然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奥术序列在他的操控下至少尝试了十种以上的方法去抑制或者瓦解这股力量,但是全都徒然无功。
  此刻这道浑浊漩涡已经成了一条悬空的大河,如同一道虚空中涌出的山洪被不知名的力量束缚在半空,回旋往来奔流不息。剧场中的其他无关人等都被遣散了,但真红宫占地广大,日常生活其中的贵族和仆役至少也有数千人,这时候也有不少人走出来抬头仰望,看着这奇妙的景象而啧啧称奇。
  “我再说一次,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相互商量,谈谈条件。”风吟秋的声音从这道混沌河流中传出来,淡然而冷漠。“真要动手,我也会奉陪到底。我也许不是这位掌控了庞大奥术序列的法师的对手,不过至少下面的宫殿和上千条人命,你们也可能保不住。”
  就在风吟秋说话的同时,这条悬空混沌大河中有少许溅射出水滴也在朝下洒落。一阵阵半透明的护盾在半空中生成,但是这些水滴就像穿透空气一样轻轻松松地将之穿过,然后继续落下。
  无论是滴落在地面还是建筑上,被这些水滴触碰到的瞬间,周围方圆数米之内的事物瞬间就融化塌陷了下去,就像是浮沫拼凑出来的一样。甚至有两个仆役也被这水滴溅射的范围笼罩,身躯立刻和周围的泥土地面融化为一体,只剩上半截身躯还露在地面,偏偏这两个人却好像没受到什么伤害一样,只是惊恐之极地想要将自己的身体从已经凝固混合的地面中拔出,惹得周围的人惊声尖叫。
  “他说的是真的。”老莫的嘴唇不动,但是声音却在费尔顿公爵的耳边响起。“我可以强行击杀他。但是这道神术的法则性已经超越了九环奥术,如果失控朝下面倾斜下来,现有的广域防护奥术是挡不住的,我调用现今能用的全部序列也最多只能阻止一小半……下面至少有一半的人会死,真红宫也会遭受重创。”
  “见鬼,西方人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费尔顿公爵狠狠地挠着头。“有这样厉害的强者,为什么他们还一直那样受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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