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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陈氏听静姝絮絮叨叨的把事情说完, 就搂了女儿笑道:“这法子的确可以看出人的心性,但从女子的角度,结果如何都怕是很难让人满意的, 且将来若是被云征知晓, 怕还会觉得我们容家以势欺人, 会和妘姐儿起隔阂, 我看点到为止即可……反是你说云征胞姐夫家, 倒是可作一试,那女子也是个可怜人,若是能帮到她,就算婚事不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却是云征有一胞姐,嫁的夫家刘家也是行武之家,已故的刘家老爷子和云老太爷一样都是前朝武官,当年因故留在京城的。
  两家世交,结亲本是一件好事,奈何云征的胞姐嫁去了刘家却是多年不孕,其夫刘映便纳了一房妾侍生了一对儿女,那妾侍娇美,又会哄人,不仅把刘映的心拢得紧紧的,就连刘夫人和刘老夫人眼里都渐渐看重她,而对云征胞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以想见,这之后云征胞姐在刘家的日子简直是苦不堪言。
  云征的胞姐云琪本也是个性子烈的,她是很想和离了拿了嫁妆回云家去,奈何云老太爷很是固执,守着和刘老太爷的旧约,并不愿意孙女和离,所以云琪也只能咬了牙在刘家撑着。
  只不过和她那夫君刘映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仇人罢了。
  静姝点头,之后陈氏便又约了云征的母亲云家夫人说话,只隐约透出意思,道是容家选大女婿,希望对方是不得纳妾的。
  云夫人是个爽朗利落的妇人,听言虽然些微有些诧异,但云家本就无纳妾的家风,又兼女儿在夫家受尽了妾侍的气,也很是理解容二夫人的心思,还暗赞陈氏待继女厚道。只是云夫人也道云家子嗣单薄,已经是三代单传,若是儿媳多年无子,还是希望儿媳能作出安排云云。
  这也合情合理,陈氏自然点头。
  云家提亲容家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容二夫人和云夫人相谈甚欢,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事很快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京郊常山大营。
  这日云征下了职,他的上司何守备就唤了他,道是韩都司大人寻他有事。
  云征有点发懵,他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卫千总,韩都司大人是正四品,平日里除了阅兵检兵,见都很少见都司大人的,这日竟然莫名其妙的寻他?
  云征去到韩都司房间的时候,韩都司正在翻阅着一卷书卷,他进去了很长时间,韩都司也没有抬头理他。
  云征更加莫名其妙,不过他自幼习武,心性定力都不错,韩都司没出声,他便也笔直的站在那里没有出声。
  约摸过了半柱香时间,韩都司像是终于发现了云征的存在,放下书卷,抬头看云征,道:“听说你们家替你向通政司右通政容大人家提亲了?此事可是当真?”
  云征先是愕然然后心头便是一凛,他谨慎道:“启禀大人,此事的确属实。家祖父曾是容老将军麾下,很是钦佩容老将军,得知容大人乃是容老将军后人,便特意替属下向容家求娶容家大小姐。”
  韩都司听言似笑非笑,然后道:“这话我听见也就罢了,你可知我们常山大营将领多出自南地,你这番话若是被他们听见,恐怕你的仕途也是有限了。”
  又道,“你莫以为陛下不计较当年旧事,厚待容家,更将容二小姐赐婚于肃郡王,可你当知道容家现如今是文官,又容二小姐和容大小姐非一母同胞,内里更是不和,肃郡王那里你也是得不到丝毫助力的。相反,京中武职将领多出自南地,很多更是和容家有仇,你若是和容家结亲,怕会得罪不少人。”
  云征微微皱眉,然后正色道:“多谢都司大人提醒,但家祖父向容家提亲时,容大人闲赋在家,容二小姐也未曾被赐婚于肃郡王,那时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家父既然向容家提亲,自然已经考虑了这些,所以若容家会考虑这门亲事,我们云家也不介意这些。”
  韩都司听言似乎有些不悦,然后沉吟了一会儿道:“云征,你是武进士出身,功夫很不错,若是有立功机会,升迁会很快,你到现在仍是从六品职位,就是受限于你祖父是前朝武将的身份,若是你愿意,军中有不少将领想将女儿许配于你……”
  “而且你也说了,容家这门亲事是你祖父念着容老将军的旧情才去向容家提亲的,并非你之意……”
  云征先时还听得皱眉,后面脸色却是别扭了一下,他道:“大人,君子一诺,重于千金,家祖父已向容家提亲,在容家拒绝之前,属下是不会考虑他人的。”
  韩都司研判似的看了看云征的表情,便猜出他怕是也对那容大小姐有意了。
  他摇了摇头,道:“你考虑考虑,过几日再回复我吧。明日休沐,你也可以回去和你父亲商议一番。”
  看云征不为所动的表情,又补充道,“这件事情,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闽地最近有异动,这段日子我们正在甄选将士出征闽地,此时有这种事情,对你并不是一件好事。”
  云征听言脸上终于有些微变色,但并未说什么,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翌日休沐,云征回到家,没想到他大姐竟然也在,而且眼睛红肿,面色憔悴,看样子是哭过了。
  云征皱眉,有些恼怒道:“大姐,那混蛋又欺负你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云琪肿着眼睛苦笑。
  这一次她那夫婿刘映要求她回娘家,让她搅和了弟弟和容家的婚事。刘映是受父荫袭的五城兵马司正七品的副指挥,此次据说正因为云征和容家的婚事,惹了别人的眼,被人踢回家了。
  然后他那个妾侍周姨娘又受了别人的‘点拨’,道是若是云家和容家结亲,容家势大,少夫人又是个气性大脾气大的,现在她无子,娘家又不给力,在刘家才被自己压得死死的,到时若是有了底气,自己岂不是没了活路?
  听说大户人家主母无子,通常让妾侍生子后,可都是去母留子的……
  因此那妾侍便在刘映面前百般吹枕头风,刘映早就和云琪没了夫妻之情,心中自然也是又怕又恨,就逼着云琪回娘家搅和了云征和容家结亲的事,先还哄着,可惜云琪早就对他死了心,软硬不吃,刘映气狠了,一时控制不住,还狠狠的踢了她两脚。
  云琪说完恨恨道:“我不知道他被停职是怎么回事,但那周姨娘这般怕我们云家成了这门婚事,不过就是怕容家势大,将来她在府中失了地位。呸,但凡祖父松口,我也会离了刘家,那样的人家,不要也罢。”
  只是她又道,“母亲,阿弟,只是我若是和离,对阿弟的婚事会不会有影响?”
  云夫人皱眉,这其实也是她有些隐隐担心的,因此当初云老太爷坚持不让女儿和离,她心中虽然难受,但也没有作出更多努力劝服云老太爷。
  云征却道:“大姐不必为我的事委屈自己。且容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也都曾退过亲事,相信容家必也知道万不得已,这退亲和离是必要的,反而死守着那等人家才是迂腐。而且我只有你一个胞姐,若是连唯一的姐姐也护不住,将来如何护住妻子儿女?这才让人不齿。”
  云夫人点头,想起前些日子和容二夫人的谈话,觉得她也不是迂腐的,这才打消了这方面的顾虑。
  云征劝了自己母亲和姐姐,就直接就寻了祖父,让云老太爷同意大姐和离。
  他对云老太爷道宁愿养着姐姐一辈子,也不能让她就这样在刘家被人糟蹋。守在刘家,难道还指望将来那妾侍的子女会奉养大姐不成?
  云老太爷原不同意孙女和离,一是因着和已故的刘老太爷的情意,他也万万想不到自己老友的子孙品性竟是差成这样,二是觉得自家历来子嗣困难,孙女归家,也不好再嫁出,将来如何是好?
  可现在刘家竟然因着自家向容家提亲,那刘映被人停职竟也赖到他们家身上,还对自己孙女拳打脚踢起来,这让他再不能忍。
  云老太爷沉着脸沉默了片刻,然后问孙子云征道:“若是真因着容家的亲事,你在军中受到刁难,你当如何?”
  云征一愣,随即想到今日韩都司寻自己一事,抿唇思了片刻,然后道:“这天下早已大统,昔日之事,就是陛下都不计较,孙儿不信这军中所有将领都有这等偏见。”
  其实云征又不傻,若是当初的容家他可能还会相信仕途会受到影响,但现在的容家……只不过他也并无虚言,就是当初的容家他也并不会因此退缩。
  云老太爷思虑再三,终是下定了决心,亲自上了刘家的门,为孙女办了和离。
  刘家本还想以无子为由,不肯和离而是要休了云琪,云夫人清点了女儿那少了至少七八成的嫁妆,直接就要去见官,刘老爷心中惧怕,这才劝了自己老娘,喝止了刘夫人,无奈的让刘映签了和离书。
  静姝收到下面人的回报,直接就笑眯眯的把事情都跟姐姐容静妘说了,然后戏谑道:“反正就这样了,唔,可不好说是好是坏,端看你满不满意了。”
  饶是容静妘端庄稳重,也忍不住羞红了脸,但却也掩不住心底的一丝喜意。她希望自己夫君是重情之人,而非一门心思钻研仕途之人,这试探结果自然是合她心意的。
  陈氏看容静妘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既如此,劝服容二老爷并不是一件难事。云征品性功夫都不错,有肃郡王在,他的前途怎么可能差?
  那韩都司本就是肃郡王的人。
  陈氏劝服了容二老爷,容家和云家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容静妘的婚事解决,容家又少了一桩心事,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唯有静姝坐在露台上,吹着风,想着心事。
  其实云家并非毫无破绽,当年云夫人生下女儿云琪后,几年不孕,云征的父亲就偷纳了一外室,还生下了一女,只是后来云夫人生下儿子后,云老爷便渐渐和那外室断了,只仍是没断了银子养着罢了。
  静姝最开始出的主意,是想让韩都司以调职升迁和联姻相诱,再以云征其父的这陈年旧事来试探云征的。当然她和姐姐静妘还有母亲陈氏说时,只道那外室之事是假的,不过是看看云征的反应。
  不过那终究是别人家的家事,只要云征品性不错,云夫人好相处,那事和姐姐并无太大关系,反是闹出来,弄得人家家宅不宁,静姝到底还是犹豫了,按下了此事。
  而且这事她也不能告诉姐姐,因为若是将来这事爆出来,云夫人和云征知道姐姐是知情的,说不定还会对她起了隔阂。
  还有,这事若是因着姐姐爆了出来,简直就是给姐姐找麻烦啊。
  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也很烦恼啊……
  四月中,蜀王世子妃钟氏生辰。
  钟氏向来低调,生辰宴也只请了相熟或者有亲的人家,而静姝是姜琸的未婚妻,自然在所请之列。
  这一次,静姝不仅见到了久违了的梁纤纤,还见到了梁纤纤的母亲,钟世子妃的姑母梁夫人,还有已经和梁敏妃娘家梁家定亲的向依兰,福郡王姜珏的母亲康王妃,以及姜珏的一个嫡妹一个庶妹。
  静姝虽还未成婚,大约已经掀开了新身份的社交应酬了。
  第91章 谁是棒槌
  四月中, 就在蜀王世子妃钟氏生辰之前, 北地传来消息, 位于北地再北的北真国偷袭边境,边境守将因疏忽不防,边城庆州城被破,北军都督府紧急调兵定州,两军暂时在定州僵持。
  只是北军都督府一来兵力有限, 还要负责整条北地和西域边境那边的防线,不可能抽调大部分兵力前去定州一带, 二来非紧急情况, 也并无调集兵力和异国作战的权力, 所以上奏朝廷,请朝廷的旨意。
  消息传来,朝堂上自是炸开了锅,华皇后的兄长承恩公世子请战,道是他们华家从前朝开始,坚守北地数百年,对北地的地形气候最是熟悉,请景元帝恩准他带兵出战,驱逐北真人出境, 夺回庆州城。
  凌国公凌千丰亦表示愿带兵出战。
  景元帝听了他们的请战,没有拒绝也没有批准, 只是一面分别密旨给北军和中军都督府, 重新调度兵力, 准备应战,一边下旨让兵部研究北地送过来的军事情报和各项分析,计算全面开战军资所需,这事兵部尚书下来又主要都交给了兵部侍郎即肃郡王姜琸的手上。
  然后景元帝和肃郡王姜琸深谈一番后,又下旨提前了肃郡王和容家二小姐的婚事,由十二月初调到了五月底,让礼部和工部都加紧筹备,一个是筹备婚礼,另一个则是加紧肃郡王府的改建装修。
  这个旨意一出,普通民众也就罢了,但敏感的朝臣立时便猜到景元帝这怕是要再次派肃郡王前往北地负责与北真国的战事了。
  承恩公世子回到府中脸色阴沉,这次庆州城失陷内里原因其实和上年年底北军都督府都指挥同知韩拓将军之死有些关系,庆州城守将原本是韩拓之人,韩拓一死,庆州城守将心中不安,又和新调来的知州不和,起了内讧,一时疏忽,这才失了警惕被北真国偷袭成功。
  此次失城,北地局势紧张,此事暂时还没有清算,但韩拓已死,怕是事后追究起来,他们承恩公华家旧部又要被清算一批。
  若是他们此次不能领军,北地经此一战,华家就真的要在北地军区失去所有影响力了,且旧部失察,导致失城他国,只要被人有心利用,华家在北军的名声都要完了。
  密室中,承恩公世子黑着脸对其父老承恩公道:“父亲,当初我们就不该信了那狗……皇帝,不该离开北地,放弃北地的兵权,现如今竟是步步被动。”
  老承恩公脸色也是阴沉不定,他心思深,但此时也深恨当初自己低估了景元帝。
  当初景元帝在渭地身受“重伤”,其两个嫡子都已身死,再无其他子嗣,女儿华皇后地位稳固,又怀有身孕,当时景元帝封华家公爵位,召他们入京,华家又如何拒绝得?
  他们心中更是怀了万一景元帝身死,无论女儿产子还是产女,不,只要操作得当,自然是会“产子”的,届时也就是华家的天下了。
  可惜,景元帝未死,反是女儿华皇后滑了胎……
  现在京中北地两边情况都对华家不利。两个月,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能做些什么?
  老承恩公和承恩公世子不好受,凌国公凌千丰更是受着煎熬,肃郡王在军中名望本就已经很高,得到大批武将的支持,若是他再领军对战北真,输了也就罢了,若是再得军功……
  凌国公想着破解之法或者退路,简直就是想破了脑袋。
  四月十六,蜀王世子妃钟氏生辰宴。
  边境不稳,随时大战,钟氏更不敢大摆宴席,甚至原有的一些唱戏啊什么的助兴小节目都取消了。
  不过请帖都发出去了,自不好收回,好在只是请了在京的宗室或者有姻亲的几家官家女眷,并不算过分,所以也就当请了过来说说话也就罢了。
  而康王妃作为长辈,难得入了京中来,自然是要特别下帖子邀请的。
  静姝这日到的已是早了,但成仪县主亲自接了她,领了她到厅中时,厅中已经有不少人,正中间上位上坐的是一位华服妇人,神情有些高傲,气势凌人,此时正由世子妃钟氏亲自陪着说话。
  华服妇人下首坐了康王世子妃朱氏,一旁还立了两名十五六岁的盛装少女,其中一个和华服妇人生得有七八分相像,容长脸细眉眼角上挑的单凤眼,美得稍微凌厉了些,另一个则是鸭蛋脸,生得清秀柔和了许多。
  静姝立时便猜到那位华服妇人便该是康王妃金氏了,这京中她不认得的能坐在蜀王世子妃上位的贵妇人除了她大概也没其他人了,而那两名少女,该是康王妃此次带入京的嫡女明仪县主和侧妃所出的柔仪县君了。
  果然,静姝入了厅中,钟氏便唤了静姝,介绍她给康王妃,对康王妃道:“三伯母,这位便是容家的二小姐,我们家老三未过门的郡王妃了,她平日里较少出门,想来您初到京中,还未见过的。”
  静姝便上前行了个屈膝礼,道:“见过康王妃娘娘。”
  宴无好宴,哪怕是在蜀王府,静姝也没敢掉以轻心,好在康王世子妃几日前就将宴客名单送给了静姝,这康王妃,静姝自然也是调查过的。
  康王妃带了些倨傲的笑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静姝一遍,然后状若无意的笑道:“容家?这个容家可是和前朝那个容家有什么关系?前朝那个容家不是在前朝皇族死绝了之后,全家都自杀殉了前朝那个昏君吗?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吧?”
  这话一出,周边人的脸色都变了,蜀王世子妃和成仪县主等人脸色自然不好看,但更多人却是面上吃惊惶恐,心里都是等着看好戏的快意,这其中甚至包括世子妃钟氏的姑母梁夫人。
  静姝却是微微一笑,大大方方道:“禀康王妃,臣女正是前朝容大将军府的后人,臣女父亲出生时,正逢江南战乱,容老将军撤出江南时不便带幼子离开,便托了人照顾臣女父亲,这事就是臣女父亲也都是新近才知道的。”
  没有了,然后就没有了,并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羞恼……
  康王妃慢慢笑容就收了,她轻哼了声,带了些许轻蔑道:“哦?容家一家不都是前朝死忠吗?容老贼怎么还偷偷把幼子送了出去?又怎么还跑到我们大周来做官?老贼的孙女还能嫁予我们大周的皇族为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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