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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侦探 第38节

  魏崔城一边说,一边半扶半拽的把牟斌弄到了马背上,拍了拍马屁股,大声说道:“驾!”
  骏马跑起来了,巷子口远远传来牟斌“记得回家吃饭”的叫声。
  把干爹送走之后,魏崔城回屋,要与陆善柔一起修书,谁知陆善柔已经换了一件圆领袍,外罩一件夹着薄棉的半臂,头戴一顶黑纱幅巾,肩上还挂着一个烧香的包,做好外出的准备。
  这种单肩的大包是几乎每个寺庙道观都必有的、专门卖给香客的物品,方便香客们背香火蜡烛供品等等(注:类似现在寺庙的文创产品)。
  陆善柔拿着的当然是北顶的烧香包,香包左下角绣着一个泰山娃娃。
  “你这是……”魏崔城一怔。
  陆善柔说道:“去斗殴现场看看吧。”
  魏崔城问:“你现在就要去查啊?”
  陆善柔说道:“为了买回这个宅子,花了不少钱。第四卷 的稿子修起来遥遥无期,稿酬就更远了,等明年把房子都收回来,要按照以前的样子翻修一新,有时候比重建还花钱呢,去看看吧。”
  赚钱嘛,不寒碜,查案顺便发一笔小财。
  这就着急收房了?要不,把我一起收了吧。
  方才牟斌打岔,魏崔城一肚子表白的话没说出来,现在又没那个气氛说了。
  不要急,这不还有半年嘛,总有机会的。
  魏崔城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陆善柔没有拒绝,说道:“你加一件衣服,初秋夜里冷。”
  有一种冷,是心上人说你冷。魏崔城心里暖暖的,虽然他陷入热恋火气旺,并不觉得冷,也在袍子外头罩了一件半臂,和陆善柔穿的一样,两人骑着马,往前天两家火拼的街巷奔去。
  火拼的地点在北城积水潭岸边的一条街市上,叫做裤带街,这条街几乎都是做吃食买卖的,尤其是夏天,积水潭的河鲜上市,鱼虾菱角莲蓬脆藕等等,极其鲜美,又不贵,刚刚从积水潭打捞上来,很是新鲜。
  这条街本来没有名字的,因美食太多了,食客们吃撑了要松一松裤腰带,所以叫做裤带街。
  积水潭在元朝的时候是大运河的漕运码头,每天千帆争渡,大明永乐皇帝将都城从南京迁到北京之后,将积水潭一分二,包进了皇城,成了内城湖泊。
  漕运码头没有了,河水断流,边缘的河床湖床成了最肥沃的良田,也是京城里罕见的大片稻田区域,稻香阵阵,简直是北京城的江南水乡。
  因为其稀有,这里的田地就成了香饽饽,皇家划走了大部分田地,成为一座座皇庄,交给太监们打理,由官奴耕种,专门供给紫禁城。
  就像一个美味的包子,皇家啃了一大口,剩下的一小口就更加稀少了,成为京城权贵们争夺之地。
  有的附庸风雅,保留稻田,搭建几座草房瓦房,借着一片田园风光,呼朋唤友的开文会、雅集等等。
  有的直接推平稻田,打基地修建房子,造庭院。因这里有积水潭,引活水入庭院极其便利,方便建造江南风格的园子。
  寿宁侯和长宁伯同时看中了积水潭一片田地,都志在必得,两个一个是现在国舅爷,一个是曾经的国舅爷,互不相让,手下也互相看不顺眼,喝了点酒,就在积水潭岸边的裤带街上打起来了。
  入夜,此时即将宵禁,街上的饭馆酒肆都关门打烊了,两匹骏马在裤带街上并辔而行,正是魏崔城和陆善柔。
  八月初十,月光皎洁,温柔的泻在两人身上。
  裤带街原本是人们私搭乱建的一条美食街,歪歪扭扭的,不像京城其他街坊那样因朝廷规划的横平竖直。
  街边房屋低矮,有的甚至就只是个草棚子,连门都没有,只在夏天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做生意。
  街道也十分狭窄,顶多能容二辆马车同时通过,最狭窄的弯道处,陆善柔和魏崔城两匹马同时通过都有些拥挤。
  魏崔城沿着街道走了一遍,说道:“就这条烂街,一百多个人聚众打群架,周围还都是酒楼食肆,轻易可以得到各种刀具,不出事就怪了。以我愚见,怕是出事的不仅仅是虎哥一人,其中因惧怕寿宁侯与长宁伯两家权势而隐瞒不报者有之。”
  陆善柔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像虎父这样为了给儿子伸冤,不惜做出砍掉亲子头颅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都息事宁人了。”
  一条街走完,陆善柔调转马头,往回走,说道:“发现虎哥倒地的地方,是一个叫做西施冰碗的糖水铺子,我们回去瞧瞧。”
  因冰碗的主要食材新鲜莲子和菱角只有夏天才有,这个铺子也只做夏天生意,一般过了中秋就关门了。
  西施冰碗是个简陋的砖瓦房,外墙和内墙简单的粉刷过了,看起来很干净,没有挂招牌,只是用朱笔在外墙写了“西施冰碗”四个字。
  方才两人路过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现在返回去,却看见了一个人一手牵着马,一手打着牛角灯,站在店铺门口细看。
  “什么人?”魏崔城拍马上前,在陆善柔护在身后,右手按在了刀柄上,随时出手。
  灯笼照亮了这个人的脸,是个俊秀的文士,穿着道袍,头戴四方平定巾。
  陆善柔下了马,快步走过去,“寒江独钓?果然是你!”
  俏书生一愣,随后笑道:“怎么是你啊,梧桐居士。”
  作者有话说:
  话本小说太太们的线下聚会
  第41章 三人行必有一个醋,叩柴门秋夜夜归人
  虽然陆善柔早就提过寒江独钓这个人,一个屡试不第的青年举人,曾经是陆青天的书吏、还帮她摆脱第一个夫家的纠缠, 以及帮忙从霸占家产的老族长手里夺回了嫁妆田。
  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魏崔城一见寒江独钓本人,长得斯文俊秀,胸中的醋顿时比积水潭的水还多!
  陆善柔和寒江独钓寒暄了两句,介绍了魏崔城的身份, 还道明了来意,“……这位是锦衣卫魏千户,我受锦衣卫之托, 过来查虎哥头颅一案, 你呢?”
  寒江独钓是举人出身,可以见官不跪, 叉手行礼之后,很坦白的说道:“我收了寿宁侯府的银子, 过来寻找真凶,当然, 寿宁侯府指定了真凶就是长宁伯府的人, 要我找证据, 把责任一股脑推过去。”
  这种混乱的场面, 狗咬狗, 虎哥的伤肯定不止来自一方,到时候寒江独钓只需亮出对方的证据, 把另一方抹掉就行了。
  陆善柔问:“寿宁侯府府给了你多少银子?”
  寒江独钓伸出一个巴掌。
  陆善柔:“五百两?”
  哈哈!寒江独钓的大笑声在弯曲的裤带街里回荡着, “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是五十两。”
  陆善柔也笑道:“不是我太瞧得起你, 是泰宁侯府太低估你了,才给五十两银子。这个案子不好查,亏你也接。”
  寒江独钓苦笑道:“我的《诸公案》第九卷 卖的不好,无良书商给的稿酬只有以前三成。京城什么都贵,笔墨纸张、吃喝拉撒、人情来往……唉,提起来我就头疼,能赚一点是一点。”
  陆善柔笑道:“你把《诸公案》里对剧情没有很大作用的诗词做一些删减,《诸公案》第九卷 肯定就好卖了。”
  “那可不行!”寒江独钓把脑袋摇得像一只拨浪鼓,“谁叫无良书商不给我出诗词集的?我就喜欢写诗词歌赋,少赚点没事,明年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闱,我说不定中了进士,当官去了呢。”
  古往今来,考公上岸是多少人改变命运的期望。
  陆善柔问:“你查出什么没有?”
  寒江独钓拿出一把银七事,把银耳挖挑出来,拿着耳挖去刮擦西施冰碗的粉墙,露出一片暗红色的印记,“你瞧,这家店的墙壁刚刚粉刷过了,就是掩盖这些血迹的。”
  陆善柔半蹲下去细看,“这片血迹就在墙根上,估计是虎哥倒地后溅上去。得找人把这片墙的石灰都铲了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血迹。”
  魏崔城醋得要命,连忙插上一句话,“再打听一下是谁重新粉了这面墙壁。”
  “对。”寒江独钓拱了拱手,说道:“魏千户高见。”
  魏崔城心道:这不是什么“高见”吧?难道寒江独钓在拍我的马屁?他不是高傲的文人,不屑给人当幕僚清客吗?
  总之,就是各种看寒江独钓不顺眼。
  陆善柔说道:“我刚才走了一遍裤带街,这里全是私搭乱建的房子,街道没有排雨水的沟渠,纵使在斗殴中丢失的物件证物,也没可能在沟渠里找到。加上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食客,时间过去了两天,现在想要找到什么证物,难于登天啊。”
  寒江独钓说道:“我今天黄昏就来了,那时候天色很亮,我沿着街道走了好几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不过这里的河鲜真的很好吃,我吃了一路,都吃撑了,裤带街名副其实。”
  陆善柔一叹,“看来我今天白来一趟。”
  “没白来。”寒江独钓指着西施冰碗的招牌,“我打听到了西施的家,我们找她去——我们一起查吧,有什么消息一起分享,各自领各自的赏银。”
  “行,反正咱们都是熟人。”陆善柔说道:“我觉得以寿宁侯的手笔,五十两银子太少了。侯府一定有人从中抽取了部分银子当佣金,以你民间神探的江湖地位,给一百两银子都算少的。”
  寒江独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随便给给,我就随便查查,反正银子又不咬人,五十两银子已经到手了,我就干五十两银子的活。”
  魏崔城心道:还可以这样?这就是神探们的世界吗?太有意思了!
  西施的家离裤带街有些距离,三人骑马走在湖畔小路上,初秋的夜里已经有了寒气,蚊虫已经冻得飞不动了,但又不会太冷,适合夜游,还挺惬意的。
  方才陆善柔一直和寒江独钓谈论案情,魏崔城基本插不进嘴,很是着急,现在他要找回“场子”,于是没话找话,说道:“每年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会带着大象们来积水潭洗澡。”
  这是真的,积水潭有个地方叫做洗象池,就是专门给皇家大象们洗澡的地方。
  幸好,陆善柔和寒江独钓都对大象感兴趣,轮番发问:
  “大象洗澡,你会用刷子给它们刷皮肤吗?”
  “大象会扎猛子潜水吗?”
  “大象能用鼻子捕鱼吗?”
  “大象鼻子喷水,最高能喷多高?”
  如此等等,魏崔城一一耐心解答,“……其实大象就是为了玩耍,洗澡最后都白洗了,很多大象刚刚洗干净,它们就故意在淤泥里打滚,把象皮涂上厚厚一层淤泥,这样防蚊虫滋扰。”
  “不过飞燕除外,飞燕是个爱干净的好姑娘。”提到最爱的大象,魏崔城眼里都有光,“我把它的象房用药草熏过了,没有蚊虫,它睡的很好。”
  寒江独钓好奇,“为什么一头大象叫做飞燕?”
  没等魏崔城回答,陆善柔说道:“因为它刚来京城时水土不服,病了,很瘦,就叫飞燕。不过在魏千户的照料下,她现在长的很壮实,还怀孕了。”
  她都记得!我说的话她都记得!她心里肯定有我!魏崔城高兴得灵魂都飘起来了。
  寒江独钓玩笑道:“飞燕的丈夫应该叫做刘骜吧?哈哈哈哈!”
  赵飞燕是汉成帝刘骜的皇后。寒江独钓毕竟是个举人,历史掌故顺手拈来。
  “不是。”魏崔城很认真的回答:“飞燕有好几个宠夫,最受宠的那个,我叫它阿黑——因为它的象皮比较黑,宠夫没有一个叫刘骜。”
  这话说的,寒江独钓和陆善柔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还是陆善柔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强行找话,问道:“那个最受宠的阿黑……除了皮黑,还有什么特长吗?这么受飞燕的喜欢。”
  魏崔城说道:“阿黑的那个……嗯特别长。”
  话音一落,魏崔城就后悔了!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进去!十年了,除了照顾兄弟们的家人,他关注的只有大象,和象房里的同僚们交流大象的近况说习惯了,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是出了象房,这话不能说啊!
  陆善柔:行吧,这的确……是特长。
  寒江独钓憋着笑。
  幸亏夜太黑,掩盖了魏崔城的面红耳赤,三人不再说话,闷头赶路。
  后来,到了西施所住的村庄,为了弥补刚才的昏话,魏崔城主动打马去前面探路。
  寒江独钓快要憋出血,嘿嘿嘿笑了好一会,对陆善柔说道:“这个新姑爷挺有趣的,反正我很喜欢,难怪温嬷嬷总是跟我提起他。”
  陆善柔长出一口气,“刚才不能笑,憋得我心口疼。”
  不过,她依然嘴硬,“唉,你别听温嬷嬷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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