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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火葬场纪事 第14节

  “这样啊。”徐景恪点头,脸色的笑意却并未散去,“父皇总说让我应当多向你学学,多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别总想着玩乐。”
  “可我却觉得,我这辈子啊怕都不会是当储君的那块料,还是五弟能坐好这位置。”
  他面上虽是笑着,可眼里却不见分毫笑意,若是仔细看了,只会觉得周身发冷。
  徐淮意却依旧平静,抬眼望向他,轻声道:“喜欢吃喝玩乐是不打紧的,别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来就好。”
  即便是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语气很是平和,徐景恪的脸色也是不由得变了一瞬,只是很快恢复正常,有些勉强的同他说了句,“原来五弟竟也会开玩笑。”
  徐淮意却道:“皇兄还是早些进去,让父皇等着急了就不好了。”
  徐景恪只得笑着应下,只是转过身之后,那勉强挤出来的笑意却早就消失了个干净,他突然觉得,或许江州是一个很合适的葬身之所。
  第027章
  江州的水灾来得急,徐淮意也担心罗氏安危。
  毕竟她们二人须得对抗的非但是天灾,更是人祸。
  便是林觉将她们安置得再怎么好也是怕会出意外的,所以徐淮意匆忙将前往江州的日子定在了后日—至少能有一日光景用来收拾东西。
  沈昭禾是从阿孟口中听说徐淮意要去江州赈灾的,这些日子她身上的伤好了不少,徐淮意又日日忙碌,竟是没再来找她麻烦,她也就能安心的在温凉院养着,就连心情也和缓了不少。
  阿孟也是中午去厨房端吃食时意外的听到了那儿的几个宫人说起了这事,她到那些人说起太子,想到可能会和自家小姐有些关系,于是便来了些兴趣,端菜的动作刻意的慢了些,便听清楚了她们说的是江州水灾的事。
  说是太子殿下心系灾民,马上就要去往江州赈灾了。
  阿孟听着心里高兴,想着太子若是去了江州,那应当就是能有好些日子不会回来了,他要是不回来,那自家小姐的日子可不就能好过些了吗?
  所以刚回到温凉院,手里的吃食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连忙将这事同沈昭禾说了。
  沈昭禾也高兴,连带着那顿午膳都多用了些。
  可却没能高兴太久。
  刚入了夜,李拂就来了一趟,原以为是要叫沈昭禾过去的,可没想到他却道:“殿下吩咐奉仪今夜将东西收拾好,明日一早要动身前往江州。”
  沈昭禾听了不禁有些意外,“江州?”
  “是。”李拂点头,“江州发了水灾,殿下明日便要前去赈灾。”
  这事沈昭禾自然知道,她是奇怪既然是赈灾,为何要带上她一起,她不过是寻常女子,在赈灾之事上怎么的也是帮不上忙的吧。
  旁边阿孟也疑惑得紧,又接着他的话问了句,“殿下可有说为何要带着小姐一同去?”
  李拂听了这话顿了顿,而后摇头,“殿下的心思并非属下能肆意揣测的。”
  这就是不管知不知道,都不会说的意思了。
  阿孟还想再问个明白,可沈昭禾却让李拂先回去了,“李拂不过是个侍卫,即便是真的知道什么,也是不敢说的。”
  其实纠结缘由意义也已经不大了,不管是怎么回事,徐淮意让她去,不就得去吗?
  阿孟叹了口气,“白天还为这事高兴呢,怎么得也没想到太子殿下会突然来这一出。”
  “没法子。”沈昭禾心里也难过,“寄人篱下,便是这般滋味吧。”
  阿孟没说话,四周便就这样安静下来,外头忽地一阵风吹来,屋里的窗没关紧,那阵风寻了空隙便一股脑的顺着窗缝往里头灌,吹得人身上发凉,心里也发冷。
  阿孟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扭头去将那窗户关上了。
  沈昭禾这一夜睡得不安生,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身子是冰凉的,好似一整夜也未能回温。
  竖日一早,天还只是蒙蒙亮,马车便来到温凉院门前接人了。
  沈昭禾醒得早,倒也没有让他们久等,收拾妥当了之后就同着阿孟一同上了马车。
  这辆马车比之前沈昭禾坐的要更宽敞些,里头不仅支起了一张矮桌还铺了一张软榻,只是比起寻常床榻要稍小些,但在马车中能有这样的床榻休息也已经算是很好了。
  沈昭禾和阿孟都很是满意。
  谢江清同徐淮意是一辆马车走在前面,沈昭禾和阿孟的这一辆是夹在中间,再后面是几辆装满了物资的车子,现下整个江州已经被摧毁得不成样子了,那儿的百姓迫切的需要这些物资。
  马车行得匆忙,恐怕直至沈昭禾离开东宫,都还没有多少人知晓她竟也能同着徐淮意一起去江州。
  谢江清得知她要一同去都极为意外,在马车上偷偷盯着徐淮意看了好一回,始终也没搞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州路远,头几天马车行的是平坦的大道,沈昭禾精神倒也还好,可到了后几天,马车一拐弯抄了近路,距离是近了,可路却坎坷得很,那小道上多是坑坑洼洼的地方,车轱辘碾上那地方马车就开始颠簸,里头坐着的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旁的人倒也罢了,可沈昭禾那险要之处走过一遭,又经了那几道鞭子,身子早就不如从前了,这马车一颠簸,整个人就如同发了病一般,蔫蔫的躺在软榻上,颠簸得厉害时还吐了好几回。
  偏偏马车还是要赶路的,这一连几日也就夜里担心马匹熬不住,大约歇两个时辰左右,而白日里的一日三顿就只有大约半个时辰,稍稍歇歇脚便要赶路。
  好几次阿孟见沈昭禾实在难受都心疼的不行,想着去同徐淮意说上一说,不说别的,至少能多争取些歇息的时间也是好的。
  可却被沈昭禾拦下了,“你去同他说有什么用,他巴不得我多受些折磨,况且江州事急,你觉得他会为了我耽误要事吗?”
  这句话便将阿孟的嘴结结实实堵上了,她只得叹气,“小姐若不是因为那次受了那样重的伤,身子也不至于就这样垮了。”
  沈昭禾沉默着没说话,却不得不承认,阿孟这话是没说错的,从前,她的身子一向是不错的,从小到大不说是什么重病,便是受凉发烧都是少有的。
  也正是如此,沈逢程从来都觉得不管是什么事,她总该抵在前头,护着后面至纯至善又柔弱的沈苏苏。
  想来也有些好笑,她竟是曾幻想过有一副病怏怏的身子,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就这样又熬了三日左右才算是到了江州。
  马车直接将人送到了驿站门前,下马车那会儿沈昭禾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若不是阿孟搀扶,恐怕连站都是要站不稳了。
  徐淮意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沈昭禾,没说什么,倒是谢江清过来多问了两句,让她回屋里好生歇息。
  夜里,驿站的小厮倒是送了碗清甜的梨子汤过来,沈昭禾喝了之后身子稍稍舒畅了些,夜里用膳也多吃了两口,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第028章
  徐淮意却是一夜未曾歇息。
  刚下了马车他便忙着见了江州太守,了解了江州情况之后又是安排分发物资之类,算来竟是没有片刻闲暇时候。
  好在江州太守虽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可该做到的事都做得很是妥当,江州百姓也都在安分的等待着朝廷的物资,这也为徐淮意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谢江清也忙,徐淮意忙着处理江州的水灾,他忙着去查那林觉的外室。
  顺着那么一丁点线索,他愣是在江州的一处被水冲塌的巷子尾把人给找着了,只是这两人情况看起来可不太好,罗氏身上衣服极为破旧,还沾了不少泥污,她大约三十来岁,眼角眉梢已经有了些细纹,可却依旧美貌。
  她看到谢江清找到这儿也没躲避,甚至对着他笑了笑,“你们是官府的人吧。”
  谢江清没有否认,“罗氏,关于林觉的案子,你应当知道些东西吧?”
  罗氏抬头望了他一眼,一言未发的转身往里面走去,谢江清觉得奇怪,“你要去哪儿?”
  可却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只能跟在她身后往里面走,她走到一处破败的房间方才停下来,谢江清往里面看去,里面有一张铺了稻草和破烂衣服的勉强能称之为床榻的地方,床榻上面躺着的是一个脸色惨白,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应当就是林觉和罗氏的女儿了。
  这是生病了吗?
  “我带着女儿来到江州没几天就碰上了水灾。”在谢江清疑惑的目光中,罗氏缓缓的坐在了那个孩子身侧,一边用衣袖擦她额头细密的冷汗,一边继续道:“水灾过后,觉哥留给我的那些东西都没了,好在我和小茵都没出事,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我原本是很庆幸的。”
  “可是谁曾想,水灾的事还没过几天,小茵突然就发起烧来,烧的人浑身滚烫,昏迷不醒,江州如今这番景象,我连个大夫都找不到……”
  罗氏说着,忍不住伸手抹了抹眼泪。
  谢江清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您是希望我能帮小茵找个大夫吗?”
  罗氏“扑通”一声跪下,“民妇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大人能将她救回来,关于觉哥的事,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先起来。”谢江清急忙伸手搀扶,“您放心,小茵应当只是着凉了,您跟我们回去,我马上就给她安排大夫。”
  罗氏虽然不想去官府,可为了找个女儿也只能答应。
  着了凉发烧看起来也许只是小病,但是在这世道,却足以夺了一 个人的命,况且她眼睁睁看着小茵气息越发微弱,哪里还能顾得上旁的。
  只要孩子能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见她应下,谢江清便将人带回了驿站,给让人安排了个干净的屋子,又派人去请了大夫过来。
  江州如今想要找出来个大夫不容易,谢江清手底下的人找来一位大夫时都已经是入了夜,那大夫替小茵检查了之后便给她开了服药,说是喝了应当是会有所好转。
  这下罗氏方才稍稍安心了些,谢江清知道小茵没有痊愈,罗氏便不会吐露真相,于是也没多问,只是让手底下人好生照料便先去跟徐淮意复命了。
  这些事情发生得急,到这会他还未曾来得及同徐淮意说起已经将那罗氏找到的事。
  沈昭禾这些日子都歇在了驿站中,或许是因为徐淮意实在忙碌,也错不开时间来找她麻烦。
  这让她轻松了许多。
  来江州得这一路颠簸让她确实受了不少折磨,在驿站歇了好几天还有些缓和不过来。
  江州的雨连绵不绝,这几日还细密的下着,即便是白天也是暗沉沉的,天边暗色的云层层叠叠,不见半分晴光。
  她来驿站的第五日,江州太守的夫人秦氏来拜访。
  沈昭禾听到阿孟说太守夫人过来是有些意外的,后来一想,她虽说不过是个小小奉仪,但再怎么样也算作是太子身边的人。
  再说徐淮意便是来江州赈灾也带着她来,这在不知真相的人看来可不就是备受宠爱,一刻都舍不得分开么?
  想到这,沈昭禾只能有些无奈的让阿孟请人进来。
  秦氏性子热络,刚踏进屋子里便同沈昭禾寒暄起来,沈昭禾虽说有些不适应,可也不好推脱,便时不时的应和几句。
  “前几日我本来是想来看望奉仪的。”秦氏是个会聊天的,同沈昭禾说了好一会江州风景,见她似乎兴致不大,又将话题引了回来,“只是听说奉仪这一路极为劳累,身子也有些撑不住,便说着先等等。”
  沈昭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身子不好,同行这样多人,坐了这一趟马车便歇了好几日的也就只有我一个了。”
  秦氏摇头,“奉仪这话可说错了。”
  见沈昭禾好奇的看向她,她扑哧一声笑道:“那可得算上我一个,我当初可是被这一段路折磨得不轻,每次都得歇个好几天方能缓过来。”
  “夫人也是京都人?”沈昭禾有些意外。
  她同秦氏说了好一会儿话了,愣是没有听出半分京都的口音来,还以为她是个实实在在的江州人呢。
  秦氏笑着点头,“是京都人,只是嫁来江州许多年了,说来都好久未曾回过京都了……”
  沈昭禾听她话里头透着些感伤,便说了些安抚的话,秦氏情绪缓和得快,话题一转又同她说起了京都街道上那些江州不曾见过的吃食。
  二人聊得尽兴,不知不觉间已是入了夜。
  秦氏望见窗外如墨的夜色,方才起了身说是叨扰奉仪许久,沈昭禾倒是喜欢秦氏的性子,她慢热又重规矩,凡事皆是一板一眼的,很难可以同旁人聊起来,也就是秦氏这性子方能让她多说几句话了,于是便摇摇头,说哪里是叨扰了,在驿站关着无趣,这番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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