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嘴硬

  36/嘴硬
  陈眠这话还是没说完整,表达而出的和内心所想的终究还是有了些微妙的差距。
  譬如现在。
  她对乔之晚说的是觉得她跟在沉域后面讨好所有人姿态可笑。
  但内心实际所想的是,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并为此劳心费神这种行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原生家庭所带来的影响体现在方方面面。
  尽管很多心灵鸡汤都在说不要抱怨父母能给你什么,而是要看自己凭借努力能为自己创造什么。
  但事实就是,原生家庭就是一道划分不同起跑线的门槛,有些人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山上的风景,出入行索道缆车,一路畅通无阻,所能遇见的困难和坎坷大概是如何攀登更高的山峰,或是快乐阈值被提高后普通的成就无法填充内心的需求,因而走上歪路。
  但像陈眠这类出生在山下,一路艰难往上,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所接触到的人大多生活艰辛,就如家门口凌晨三点起来准备早餐店食材的夫妻,每月艰难赚那么点还要给钱双方老人看病买药,交完孩子学杂费后从指甲缝里挤出来的点儿来维持家庭开销,仿佛绳子总是从最细处断,越是困难的人就越会遇到各种困难。
  所以乔之晚和陈茵无法理解,她们认为和沉域缠在一起的她势必会对沉域情根深种,在她们的世界里,生活除了学习便是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构成,但在陈眠这儿,她的绳子脆弱,无法负重其他情感,甚至没空细想究竟喜欢与否。
  就算喜欢,那又怎么样。
  就像是在问溺水的人喜不喜欢游乐园。
  游乐园很好,可她最需要的是绳索和可以停靠的岸。
  爱情从来不是陈眠的必需品。
  但——
  “你他妈就是个恋爱脑,什么叫十八岁生日不跟我们一起过啊?你知道这有多伤我心吗沉域!”
  游淮觉得沉域这狗东西真的很完蛋,他一大早来找沉域就是说昨晚没说完的事儿,结果沉域张嘴就是十八岁生日别来找他,他自己有安排。
  游淮顿时就有种老父亲被儿子抛弃的感觉,他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沉域,问,“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朋友了?”
  沉域话都没听完,直接骂了句,“有病去治。”
  游淮又猜,“总不能是跟妹子过吧?”
  沉域抬眸,眼神里就写了一行字:蒙到正确答案了。
  “操。”
  游淮就跟被踩了地雷似的,立马就骂出声了,随即就教育沉域,“不是说好了不当舔狗?”
  沉域吊儿郎当的,“我没舔。”
  “你没舔个屁!你爸妈不在国内,你十四岁之后每年生日都我跟你过的,你不舔你去找别人过生日啊?她都不在乎你!”游淮气急。
  这话就让沉域有些不爽了,他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下,打断了游淮的话,语调懒散略带了些不经意的炫耀,跟游淮说。
  “不好意思了朋友,你喜欢那位可能是真不在乎你,但陈眠,在乎我在乎的不得了。”
  游淮沉默片刻,不太想点破说朋友这大概是你的错觉,怕沉域伤心,组织了下措辞才问,“从哪里得来的她在乎你这结论?”
  在乎个屁。
  游淮内心疯狂逼逼。
  沉域高一那年生日,盯着手机看了一晚上,还嘴硬说是在等他爸妈的转账信息,结果信息等来了还是看手机,最后散场,这人拒绝他蹭车,直接开去了人家楼下,他那会儿也是无聊得慌,玩了场跟踪,在沉域后头下了车,就看见沉域在那儿骚里骚气地让陈眠给他说了个生日祝福,说完还不满意,就从口袋里拿了钱递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最后陈眠踹了他一脚,人就往巷子外去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袋面包,直接塞了过去。
  就这,第二天沉域都能跟他吹,说昨晚去收礼物去了。
  高二那年生日就更过分点,沉域直接中途溜了,一屋子庆生的,生日快乐歌都跟唱给了空气似的,游淮不用猜就知道沉域是去找陈眠了。
  那会儿他和沉域还有个在美国读书的发小迟盛,三个人有个群一直会聊些近况,迟盛都掐着时差在群里开了个视频聊天,打算给人说句生日快乐,结果就游淮接了,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迟盛直接挂了。
  迟盛这人属于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非得把南墙撞出条路的类型,沉域不接他就一直打,打到最后沉域烦了,在群里回了个学习呢,别他妈打扰。
  迟盛:?放什么狗屁。
  游淮:你他妈在当舔狗吧。
  结果沉域真发来张照片,手机当电筒,看姿势是蹲着的,书包垫在试卷上面,解题过程写了一半。
  沉域:真在学习。
  迟盛: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是朋友,明明我看到书就头疼。
  游淮倒是一眼认出这背景眼熟,那棵草都他妈写着陈眠家楼下五个大字,他发去了一串省略号,随即发了条朋友圈:真正的舔狗,从来都是舔而不自知。
  沉域倒是回得飞快:游淮为自己写了说明书。
  这位向来是到底不肯承认自己是舔狗,反而一直嘲笑他人当舔狗。
  这两回关于生日的都让游淮看出,沉域以后绝对是条领队狗。
  沉域估计也是闲的,还真跟游淮掰扯,问他,“陈茵会在乎你吃没吃早餐吗?”
  游淮:“她巴不得我饿死。”
  沉域:“哦,不好意思了朋友,陈眠在乎。”
  游淮:“……怎么在乎的?”
  沉域:“她早上吃东西的时候,都会问我什么时候吃的,挺黏人,就想我陪她。”
  游淮:“有没有可能,只是一种寒暄,就跟how are you一样?”
  沉域就笑了,看他那眼神就跟看个智障一样,“行,那陈茵跟你how are you了?”
  “……”
  游淮沉默又沉默,给自己说了五百次沉域要生日了,善待他,他一个留守儿童也挺可怜的,不要拆穿他。
  最后还是忍不住,跟沉域说,“要不这样,你生日,要是能把陈眠叫来我们的场,我叫你声爸爸,喊她声妈妈,行吧?”
  沉域看他,“非得这么玩?”
  “迟盛也叫你声爸爸。”
  说这话的时候,游淮是真的觉得,陈眠根本不可能来。
  哪知道就跟嘴开光了似的,刚说完这句话,外头就有人喊:“沉哥沉哥!陈妹妹找你!”
  游淮比沉域回头得还快,就看见陈眠站在后门那儿,视线落在沉域身上,而他面前坐着的沉域倒是副大爷的样子,也没急着出去,跟炫耀似的看了他一眼。
  那张让他已经审美疲劳的脸上就写了一行字:不好意思了儿子,你妈来找我了。
  游淮:操。
  沉域走到班门口,脸上还挂着笑。
  也没等陈眠说话,而是先往里看了眼,发现无数双看过来的眼睛,直接就关了后门。
  而后才问陈眠,“什么事儿啊?”
  语调带笑,没有掩饰的开心。
  像是留守小狗等到了主人回来晃来晃去的尾巴。
  然后怀里就被塞了瓶牛奶。
  是早上拿给她那瓶,连盖都没拧开,直接还给了他。
  陈眠哪儿都没看,但就是让沉域看出了点儿打击报复的意思,东西塞了就走人。
  教室里游淮推开窗户,跟见了鬼似的,“卧槽,你他妈不是在吹牛,她还给你送牛奶啊?”
  沉域拿着那瓶牛奶,人不爽,嘴却硬,“我吹个屁。”
  天王老子来了。
  都是陈眠超在乎沉域。
  /
  快、了。
  无论是什么,都、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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