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宫人们来来去去,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地端出。未几,御医宣布,柔贵妃小产。
  偏在这时,皇帝赶至。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皇帝狠狠踹了办事不力的御医一脚,“放肆!尔竟敢胡言!”
  皇后见状,劝道:“陛下,柔贵妃确实已小产,臣妾知道您痛心,臣妾亦十分痛心,但……”
  皇帝神色沉怒,冷冷看着皇后,“你闭嘴!朕让你统领六宫,让你好好照顾柔贵妃的胎,你便是这般管理妃嫔,这般照顾柔贵妃的?”
  颖嫔跪在地上,听皇帝这意思,是要迁怒自己,吓得跪不稳,摔坐在地。
  皇帝循声望去,一脚踩在颖嫔皎白脸庞上,“便是你蓄意谋害柔贵妃?”
  颖嫔被踩得嘴角裂开,流出血来,呜呜咽咽着说不清楚话。
  忽而,隔着一扇门,里间传出凄哀婉转的哭声。
  哭声很轻,皇帝却敏锐地听见了。
  他心疼不已,无暇处置颖嫔,立时推门进去。
  皇后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一进门,便见柔贵妃哭得梨花带雨,瑟瑟倚在皇帝怀里,那孱弱的模样,宛若天地间只有皇帝可以依靠。
  虽然刚小产,她皎若秋月的容色却丝毫未损,反添了一层娇弱,愈发惹人怜惜。
  皇帝哪里禁得住这个,心疼极了,抱着柔贵妃,轻声哄劝。
  柔贵妃倚在皇帝怀中,泪意盈盈,忽而瑟缩了下。
  原来她瞧见了门外跪伏在地的颖嫔。
  皇帝见状,扬声怒道:“颖嫔进来!”
  转头,他又哄着怀里的宠妃,“乔乔,你同朕说,是不是颖嫔伤了你。朕给你做主。”
  柔贵妃没有说话,娇怯地伏在皇帝臂弯,泪水瞬间洇透皇帝衣袖。
  如此,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厌恶地看了颖嫔一眼,下令赐死她。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皇后也脱不了干系,受颖嫔的牵连,被皇帝当着柔贵妃以及一众宫人的面,狠狠训斥。
  自太子出生后,皇后荣宠无限,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她看着皇帝怀中的柔贵妃,气得发抖,却只能谦卑地向皇帝认错。
  突然,麟趾宫外,齐王求见。
  皇帝心情烦躁,抱着柔贵妃,“不见!”
  柔贵妃含着泪,柔弱无骨地倚靠在皇帝怀中,劝道:“陛下,见吧,齐王定是有什么要事,您别为臣妾,误了朝政。”
  皇帝见她美眸蕴泪,怜惜地帮她拭去,“好,朕见。”
  可皇帝要起身出去,柔贵妃又脆弱地往他怀里缩,细白的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无奈,皇帝只好道:“传齐王。”
  皇后站在一侧,眼睁睁看着皇帝对柔贵妃的纵容,神色扭曲,不自觉地伸手覆在已经生出皱纹的眼尾。
  她实在忍不住,出声谏道:“陛下,这里是妃子寝宫,您在此召见齐王,似乎不妥。”
  皇帝见怀中爱妃害怕,登时不悦道:“此处再无他人,你是齐王嫡母,乔乔是齐王庶母,母亲见儿子乃天经地义,哪里不合规矩?”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什么乔乔,皇帝都没这么亲昵地唤过自己,狐媚之流!
  须臾,闻擎佩着刀,神色阴鸷,桀骜地阔步而入。
  “父皇,儿臣不要侧妃。”
  皇帝听闻擎这般说,记起昨日,自己曾让皇后给闻擎挑两个侧妃。
  他正迁怒着皇后,闻言,凛声质问道:“皇后,你给齐王选的是哪家女子,他为何这般不满?”
  皇后心下一沉,回道:“臣妾选了卢侯家的嫡次女,常山伯家的嫡长女,她们皆是名门毓秀。臣妾也不知,齐王何故不满?”
  柔贵妃见状,带着哭腔哼了一声,“颖嫔也是皇后选的名门毓秀。”
  皇后不料柔贵妃还要在此时发难,霎时有苦难言。
  闻擎冷哼一声,将刚搜集的证据呈上,“父皇,那常山伯的嫡女董彤儿,母后口中的名门毓秀,这些年谋害了常山伯四个庶子女,实属蛇蝎心肠。如此毒妇,儿臣不敢要。”
  柔贵妃听闻董彤儿谋害庶子女,触景伤情,立时滴下两行美人泪,落在皇帝手背。
  皇帝大怒。
  皇后前脚送了毒妇进宫,害得他心爱的宠妃小产,后脚又送了毒妇给闻擎,难道她是想害皇室绝后吗?
  “皇后,你作何解释!”
  皇后未曾料到,闻擎会突然来这一出,她跪在地上,哀声道:“陛下息怒,臣妾也是被蒙蔽了,臣妾真的不知,董彤儿这般恶毒啊!”
  皇帝呵斥:“你不知?你身为皇后,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害了朕的乔乔,又要害齐王。既然你这般无知,那也不必处理六宫事务了,滚回去,待在昭阳宫醒醒脑子。”
  “刘顺,去皇后宫中,把凤印取来,交由柔贵妃。”
  皇后没想到自己会被夺权,苍白着脸,震惊地看着同自己恩爱了二十余年的枕边人。
  闻擎睨了皇后一眼,向皇帝又行一礼,“父皇,不仅是常山伯的女儿,卢侯家的,儿臣也不要。”
  皇帝正料理皇后,没空理他,打发道:“不要便不要,你退下吧。”
  闻擎没有立刻退下,他站定在原地,继续道:“请父皇恩准,让母后从今往后,都别给儿臣赐人。万一日后儿臣有了子嗣,却被母后赐的奸人害死,儿臣承受不了。”
  这话可是戳了皇帝的心窝。
  他的孩子,可不是就叫皇后的人害了?
  柔贵妃闻言,猝然又落了几滴泪,她冰凉娇软的玉指牵着皇帝的手,往锦被下,自己的腹间抚摸。
  那里曾有过一个孩子。
  皇帝果然面色铁青,“皇后,日后齐王府妃妾之事,你不必插手。他若有喜欢的,自己会纳。”
  皇后跪在地上,身形晃了晃,却因为年老色衰,容颜不再,没有博得皇帝丝毫怜惜。
  那厢柔贵妃越哭越伤心,皇帝为了哄心尖尖上的宠妃,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
  昭阳宫。
  虞华绮独自在房内,神思不属,坐卧不定。
  她倚于窗边,拨弄冒着清凉寒烟的冰鉴,脑子里不断晃过那两位“未来齐王侧妃”的脸,酸溜溜地咬牙。
  忽而,门被推开,闯进一个人。
  虞华绮转身,却见来人是荣王。
  她看着荣王关上门,翠眉淡淡蹙起,“王爷,此处是皇后宫殿。你我各有婚约,孤男寡女,私下见面,实在不妥。请您出去。”
  荣王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神色痛苦又深情,“虞华绮,我好想你。”
  虞华绮没应他,艳若桃李的玉面覆着寒霜,“王爷,请您出去。”
  荣王等了一会,见虞华绮总也不理自己,苦涩笑道:“你别同我这般生分。从前你骂我的时候,都很亲昵的。”
  虞华绮见他自说自话,厌烦地转过了身,不再理他。
  荣王见她似有嗔怒之意,反而有些开心,觉得她这是不与自己见外。
  “阿娇?”
  “我还没唤过你阿娇吧?阿娇,我心悦你。”
  虞华绮依旧背对着他,毫无反应。
  荣王神色渐冷,走上前,想叫虞华绮转身。可他还未碰到虞华绮的手臂,就被虞华绮灵巧躲过。
  虞华绮芙蓉玉面染上几分警惕,“王爷,请自重。”
  荣王几次三番被拒,也没了好脾气,阴沉道:“自重?你是我的,我想如何便如何!”
  虞华绮嘲讽道:“王爷如今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王府内既有新欢,又有旧爱。何必再来纠缠我?”
  荣王被虞华绮说的愈发来气,他将虞华绮圈在墙内,神情痛苦而偏执,“阿娇,我要怎么说你才会信,我只喜欢你。”
  虞华绮挣扎不开,怒道:“你放手!”
  荣王见她动怒,漂亮的桃花目火光烁烁,心念一动,想亲一亲她的眼睛。
  正当此时,虞华绮拼尽全力,狠狠跺了荣王一脚,猛地挣脱开他的束缚。
  荣王痛得弯腰,就在虞华绮往门边跑时,他却瘸着脚冲过去,拦在门前。
  他抬起头,笑得露出两行白牙,问道:“阿娇,你可还记得,庄文筠为何会嫁给我,你又为何会与我取消婚约?”
  虞华绮往后退了几步,并不答话。
  荣王笑得愈发灿烂,“你说,若有人看见,你在母后宫中勾引我,与我有了肌肤之亲。闻擎还会要你吗?”
  虞华绮抿唇,计算着自己与窗户的距离。
  荣王俊眉一挑,笑道:“阿娇,你别动歪心思。外面都是宫人,你敢乱跑,我立刻就脱了衣裳扔你身上。届时你清白被毁,闻擎介意,我却不介意。正好可以纳你做妾。”
  他说着,笑颜染上一丝病态,深情道:“阿娇,你乖乖的。待我登位,我就让你做皇后。”
  虞华绮不敢再轻易动作,怕惹得他发疯,只能冷冷地看着他。
  荣王见她眉眼生动,目光毫不转移地盯着自己,不似方才那般冷若冰霜,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嗤嗤笑出了声。
  “别怕,我骗你的。阿娇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叫你名誉受损?”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昭阳宫中, 突然出现一阵骚乱。
  闻擎龙行虎步, 径直往宫殿内闯,挡路的宫人太监, 尽数被他掀开。
  宝姑姑见他来势汹汹,板肃着脸,拦在最前头,劝诫道:“殿下怎可这般胡作非为, 擅闯娘娘寝宫?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 您这般行事, 不怕受陛下惩罚, 受天下万民耻笑吗?”
  闻擎眉若长戟, 眼似锋刃,凌厉地扫视一周,“让开。”
  宝姑姑纵然再沉稳,对上这般凶煞的眼神, 双腿也不由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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