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傅青峰有些蹙眉,他是非常不喜欢这种张扬的。他再和左冲寒暄几句,便要回房,左冲恳切邀请傅青峰有空去他的蓝雪山坐坐,又和傅龙城恭送了傅青峰出去,才重新回到房中落座。
  小卿奉茶上来,恭恭敬敬地向师父和左宫主请安,左冲觉得小卿跪下行礼的姿势怎么那么好看,又夸小卿奉的茶香。
  龙城倒是很满意左冲这么喜欢小卿,左冲忽然问龙城道:“卿儿难道真是慕容疯的儿子吗?”
  慕容疯和慕容容来到草原,见了小卿,当然没有立时就走,四处饱览草原风光后,就去蓝雪山看亲家。
  但是左冲出去野了,没在蓝雪山,慕容疯和慕容容等了两天,不耐烦,留下一封信笺就走了,左冲回去见了信,才知与亲家错失交臂。
  小卿恭谨地站在一侧,假装没听见左冲的话,心里却很是气恼慕容疯,你不是怕别人知道你是我爹吗,还跑蓝雪山去会什么亲家。
  “确实是。”傅龙城含笑道:“左宫主认识慕容前辈吗?”
  左冲难得叹气:“可是不巧,以前认识过。”听这口气和措辞,就知左冲和慕容疯的相识不是什么值得津津乐道的事儿。
  “还得多谢傅大侠不罪左冲贸然许亲之事。”左冲再对傅龙城拱手,这话中之意,必定是慕容疯去挑剔他了。
  傅龙城就还礼道:“不碍,不碍的,小卿也到了娶亲的年龄了,难得左宫主厚爱、器重。”
  左冲谢过傅龙城,又道:“听他爹的意思,傅大侠这里还要给小卿多娶些妻妾来开枝散叶的,那也是无碍的,只管随意。”
  傅龙城倒是有过这个打算,便点头谢过左冲体谅。大家族里,小卿又是大明湖的嫡长,自是难免要肩负联姻重任的。
  左冲又对小卿道:“你要是喜欢,就是再娶个十房八房妻妾的,也都随你喜欢,只你莫嫌弃、亏待了冰月就好。”
  小卿满脸通红,只能恭声应是,再为左冲奉茶。左冲却是不喝了,要起身告辞。傅龙城连忙挽留用饭,左冲也不是想走,实在是再不走他的蓝雪山就要飞走了,他只能忍痛告辞。
  左冲告辞后消失了,就和他来时一样突然。傅龙城回头就瞪小卿:“你倒是越来越知道眉眼高低了,是你请左宫主来的?”
  小卿摇头:“徒儿没有。”
  “还敢说谎!”傅龙城微提了声音:“那左宫主如何进院就会呼铁翼为铁兄?”
  小卿连忙跪下:“师父明鉴,虽是徒儿请左宫主来院子里找师父,可也是在廊下看见左宫主才知道他来的。”
  小卿觉得师父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去。
  傅龙城对徒弟的恭维并不领情,冷哼道:“但凡做了错事,哪有不败漏的道理,偏你三叔和四叔这两个蠢东西还以为惹了太后姑妈气怒还能瞒过去,倒是险些又连累我挨打了。”
  傅龙晴和傅龙羽自然还都是忍痛在里屋内跪着呢。方才傅青峰和龙城在堂上与左冲会晤,两人屏息凝气地跪在里屋可是大气都不敢喘。
  用作刑具的藤条就放在旁侧的桌案上,傅青峰根本就没想过要收,左冲来了自然也是看见的,只是大家族中刑责弟子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左冲当然也不会不知趣去问。
  小卿不敢接师父的话,只垂头不语,傅龙城吩咐小卿先滚回房去,然后再扬声喝令两个弟弟道:“都给我滚出来!”
  第194章 番外 一筐蜜枣(下)
  小卿回房时, 左冰月正端着一碟蜜枣送过来。左冲带来的蜜枣多,陈玄衣留了一些厨房备用,又挑了品相好、个头大的洗净了, 给各房里也都分了一碟, 当零食。
  小卿房里的,陈玄衣特意让左冰月送过来。左冰月很喜欢吃蜜枣, 在厨房边洗边吃的, 已是吃了十几个也没吃够, 雪山蜜枣无核,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左冰月端着一碟蜜枣和萧萧一同过来,萧萧端着一碟要送去玉翎房间, 她将去小卿的房间路指给左冰月看:“顺着石子路往前, 进了那个拱门,正房就是。”
  左冰月还是刚回来那天去过小卿的房间,这院子里的瓦房都是长得一样的,不走熟了根本认不出来。
  左冰月边走过去, 边又顺手放了一个蜜枣在嘴里,然后再放一个,眼看要到门前了,干脆一起放两个,再放两个……
  小卿正从另一侧门走进来,看见左冰月鼓着两边腮帮子,一边嚼, 一边还用手在碟子里又挑了个大的蜜枣备着。
  “师兄……咳咳……”左冰月冷不防看见小卿,惊叫一声,蜜枣呛了嗓子,“啊……”她脚下一绊,手一抖,碟子和蜜枣还有她自己就都飞出去了。
  小卿左手先接了左冰月,另一只手接了碟子,再接了落枣,既不慌张,也不忙乱,还很优雅。蜜枣都落在碟子上,一个也未曾掉到地上。
  左冰月在小卿一扶之下,站稳身形,小卿已是将装蜜枣的碟子递到左冰月跟前:“你若喜欢吃就拿回房里吃吧。”
  左冰月脸通红,忙摆手道:“我们房里也是有的,这是送给师兄和师弟们吃的。”左冰月说完,转身就跑。
  小卿看着左冰月的背影微微一笑,拿了蜜枣走到门前,含烟已过来开了门,小卿把蜜枣递给他:“你怎么在这儿?燕月呢?”
  含烟笑道:“我替燕月侍奉老大,燕月去照看玉翎了。”含烟说着,拿了个蜜枣放进嘴里,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左姑娘送过来的?”含烟又笑:“刚才可是险些摔了吗?”
  小卿伸手也拿了个蜜枣吃,却是没看见玉云。
  “玉云去龙策小叔房里了。”含烟又笑道:“去跟龙策小叔学法术去了。”
  小卿轻蹙眉:“可仔细你说话的内容。”
  含烟连忙告罪,又有些纳闷:“师兄未曾受罚吗?”
  “你盼着为兄受罚吗?”小卿微侧目看含烟。
  含烟忙欠身:“小弟一时失言,口误,师兄莫怪。”
  小卿仔细看看含烟,觉得近来含烟举止似乎不够稳重:“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小卿原本觉得含烟太过严肃木讷,对庞月月不够温柔体贴,常让庞月月觉得受到冷落、委屈,所以还曾命含烟多看些话本,每日给庞月月讲些笑话,以缓解两人关系。
  如今看来,此举收效显著。含烟不仅是将月月哄得更加温顺听话,自己这性格也越发开朗,这一天天笑得,要开花啊!
  “千佛寺法会又快到了,你有空不要再看话本了,多默些《心经》《菩提经》一类的,以做布施。”
  含烟的小脸绿了,期期艾艾地道:“师兄,不知这抄经之说,可是要让小弟跪着抄写吗?”
  小卿还没想好:“且跪着抄吧,待知道端正恭顺了,再议。”
  “师兄,小弟知错。”含烟这个后悔,觉得自己方才确实有些不够恭顺,怎么敢开老大的玩笑呢,就是看见老大在院子里抱了左姑娘也该当没看见啊……
  “今儿无事,先默一卷吧。”小卿起身,懒得再看含烟,去看玉翎。
  小莫的蜜枣蒸糕尚未做好,他去厨房时才知道镖局的厨房里并没有蜜枣。
  冷小袄叹气道:“小莫师兄以为我们是每日偷懒才不多换着花样来料理饮食吗?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小莫笑着点头道了一声辛苦,琢磨着没有蜜枣用甜瓜来替一下吧,铁翼已是一手拎着一筐蜜枣,一手拎了一筐螃蟹进来了。
  小莫不由暗赞玉翎有口福,他才开始和面泡枣,准备做蒸糕。
  小卿走到玉翎的房门前,云灵正走过来,见了小卿,云灵忙趋前见礼。
  小卿命免,问云灵道:“可是大师伯吩咐玉翎过去吗?”
  “是,爹命小卿师兄也一起过去。”云灵恭谨地道。
  屋内燕月、玉翎和玉翔都听见屋外小卿的声音,玉翔忙跪得再直一些,玉翎忙闭紧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燕月起身,走到门前,开了门:“师兄过来了。”
  “嗯。”小卿进了门,径直往里屋走,云灵对燕月行礼,燕月低声道:“你爹受罚了吗?心情可好?”
  云灵点头道:“受了重罚。”又犹豫了一下,才道:“心情倒还好。”
  不仅是云灵觉得不确切,燕月也觉不可能,龙玉大师伯受了重罚,心情怎么会好?只是云灵平素办事说话都很稳妥,燕月倒是觉得他应该不会弄错。
  小卿听了却是心道,就是大师伯这会儿心情还好,一会儿见了自己和玉翎,许就是不大好了。
  “师兄。”玉翔扭了脖子怯生生地喊小卿,小卿没理他,走到床边轻斥:“师兄来了也不知起来见礼,还有规矩吗?”
  玉翎本是想装作睡着了,还想着就是老大来哄他,他也不理老大的,却不想老大开口就是问责,他心里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痛起身下地,屈膝跪地:“师兄。”
  燕月和云灵离得远远地,贴门口站着。燕月心里很同情玉翎,觉得老大未免太严厉了,玉翎便是身上的伤看不出来,可确实还是痛的啊。
  燕月琢磨着若是自己日后受罚,万不让龙策小叔疗伤。对了,最好和龙策小叔商量一下,让他早点练会儿那种能免无形之痛,却不能治有形之伤的法术最好了。
  云灵很有些纳闷地看玉翎,果真是一点儿伤也看不出来,但是看玉翎跪下行礼时那一头瞬间沁湿鬓角的冷汗,想来那看不见的伤也还是极痛了。
  “一会儿去见大师伯,更要守着规矩。”小卿冷声提点玉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仔细想清楚了再说,否则……”
  小卿话没说完,只是冷哼一声,玉翎又是吓得心律不齐,忙应道:“玉翎不敢。”
  “起身。”小卿吩咐。
  “谢谢师兄。”玉翎站起来,硬忍着眼泪。
  小卿转身,看见桌案上放着一碟蜜枣,都还没有动过,心里莫名一软,道:“这蜜枣倒是很甜的。”
  燕月忙道:“小弟等也还未用饭呢。”
  小卿的目光终于是落在窗边跪着的玉翔身上:“玉翔起来和你燕月师兄吃饭吧。”
  玉翔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谢谢师兄宽责。”
  小卿回头看看垂着头、眼圈红红的玉翎,实在也是心疼,却是训斥他道:“就是委屈了也是你自找的。”
  吧嗒!玉翎的眼泪可是止不住了,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了。
  “还敢哭!”小卿抬手。
  玉翎吓得微一侧头,眼睛也闭上了,又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了。
  小卿心里叹气,这委屈劲儿。小卿变掌为揉,用拇指指腹轻抹去玉翎脸上的泪珠。
  玉翎睁开眼睛,委屈又怯懦地看小卿,泪珠盈盈。
  小卿着实是心疼,却依旧收了手,冷了脸训斥:“哭哭啼啼地成何体统,你这自作主张、欺瞒师兄的过错,我还没罚你呢,再敢掉一滴泪,立刻褪了裤子打。”
  玉翎吓得,眼泪立刻就硬收回去了。
  燕月不由腹诽,看来老大说体恤师弟的话可以不算,但是说过“玉云以上的师弟不哄了”这句果真是数话算话了。
  龙玉因为想开了自己的心结,心情很是平静,看着三个俊逸的儿子恭谨、殷勤地忙着伺候自己,心里很是妥帖。
  虽然身上依旧各种痛,但是龙玉硬忍着,而且心境平和了,就是沐浴、上药这些以前常让他暴跳如雷,非得扇着儿子们的耳光才能忍过去的事情,今日他竟然也一声不吭地忍过去了。
  而且龙玉发现,他若是不生气,不动手打儿子们的耳光,或者不罚儿子们掌嘴,这些事情反倒进行得更快、更顺畅。
  龙玉沐浴一新,云岚和云冲、云灵帮他上了伤药,龙玉趴舒服了,道了一句:“你们辛苦了。”
  云岚、云冲和云灵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云岚跪在床前,给龙玉奉了药茶,龙玉既没嫌弃烫,也没嫌弃凉,直接喝了一口,然后很和蔼地道:“都起来吧,不必跪着伺候了。”
  以往龙玉被打或是不舒服,儿子们要一直奉着茶盘或药碗跪着侍奉的。
  云岚没敢起,只命云冲和云灵先到外间候着。
  龙玉道:“你们先吃饭,爹还不饿。”
  云冲和云灵又惊着了,谢过爹体恤,暂且告退出去。
  云岚将茶再奉给龙玉,龙玉又抿了一口:“岚儿也起来吧,搬个锦墩来坐着。”
  云岚应了,谢过爹体恤,又叩头道:“岚儿还没谢过爹的相救之恩,岚儿自己作死,还连累爹深陷险地,请爹重责。”
  龙玉伸手摸摸云岚的头:“咱们父子一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你要是真孝顺爹爹,就小心保护好自己,莫让自己遇险受伤,莫让爹爹担心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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