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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饶命 第32节

  小皇帝消瘦得成皮包骨的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连你都嫌弃我!”
  魏溪切了声:“你才知道啊。”
  小皇帝睁着因为病弱而显得奇大无比的眼眸:“那其他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
  魏溪冷静的回答:“我是宫女,也是医女,照顾病人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擅离职守见死不救,知道么?”
  小皇帝点头:“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是这个意思。”魏溪以为对方终于开窍了,没想到,小皇帝后一句话几乎让她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皇帝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袖口,脸上神色坦坦荡荡:“那,那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小吴子:“……”
  魏溪大怒:“秦衍之!”
  小皇帝:“你同意了吗?”
  魏溪砸掉手中的帕子,疾步冲了过去:“我看你就是欠揍!”
  抬手,摁着小皇帝的背又是一阵拳头!
  时隔多日,小皇帝终于又尝到了皮肉之苦。这次,明明已经病入膏盲了,他却觉得心底泛出无数的甜蜜来。
  齐太医协同太傅和穆大人走进昭熹殿时,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群死气沉沉的孩子,没想到,才刚踏入门槛呢,就听到小皇帝的求亲,一时之间,众位长辈的心中五味杂陈。
  皇上,病痛之中都忘不了调戏女子,您是好色呢还是好色呢,果然是好色之君吧!
  ☆、46|46|10.03
  太一殿内,老太监尖细得刺耳的音调仿佛可以穿透整个皇宫。
  哪怕皇帝病重,大朝也依然如日举行。队伍的前列三公目光沉着,皆双手相拢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对老太监宣布的皇帝遗诏的庄严肃穆截然相反。同时,随着遗诏内容逐步被公布,大殿中的臣子们或惊诧或大怒或窃喜或跃跃欲试,不少人更是目光热切的凝视着与三公并列的贤王。
  与往日相比,贤王的朝服仿佛比以前更为宽松了些,显然,他最近为朝廷鞠躬尽瘁形容消瘦了不少。
  随着遗诏内容到了尾声,贤王的衣摆已近静止,昭示着有重要时刻的来临。
  太傅太师三人悄无声息的对视了一眼,只听得太监念道:“贤王秦孰,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朝中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庞杂,连遗诏的声音都要被掩盖了过去。
  齐王猛地咳嗽一声,蚂蚁们终于停止了躁动,贤王上前一步,背对着无数大臣的身影无限高大挺拔,让人有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
  高山下的蝼蚁们终于感到了天色的变化,或忐忑或喜形于色,有人甚至开始整理衣袖,半曲着膝盖只等遗诏最后一个字跌落:“吾皇万……”
  突地,一声暴喝:“慢着!”
  相比老太监尖锐而高亢的音调,这一声打断的喝止声那么的稚嫩,清脆中甚至带着喘·息,让殿内中人既疑惑又惊疑,具都回头看去。同时,太一殿诸多大门都被人闯开,刀剑相向的禁卫军排列整齐的冲了进来,瞬间将两列大臣们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正门口,秦衍之被何统领与小吴子拥簇着走了进来。
  原本以为已经奄奄一息即将殡天的小天子突然出现在了太一殿,六部侍郎们的惊疑变成了惊惧:“皇上?!”
  贤王更是脸色大变:皇帝怎么还没死?太皇太后不是早就让人封锁了昭熹殿吗?禁卫军副统领去了哪里?
  太多的疑问,最终化为感叹:大势已去了!
  睿王反应最快,小吴子的喝声刚起之时,禁卫军的刀剑刚刚举起来之时,他就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软剑,众目睽睽之下就要与进门之人对持。原本是准备用来血洗大殿,杀鸡儆猴维护自家兄长登基的利器,如今变成保护众人唯一的道具。
  可恨又可笑。
  秦衍之仰头直视着三位皇叔,厉声问:“朕还没殡天呢,这遗诏是哪里来的?”
  明明是问王爷们,宣布遗诏的老太监反而先溃败了下来,更有投靠贤王的大臣颤声问:“皇上,您病好了?”
  兵部侍郎上前两步,嗓音响亮:“皇上,贤王不贤,假传遗诏,其心可诛啊!”
  吏部侍郎跟着大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这一次跪拜,原本就惊惧不安的保皇党们纷纷相应,大呼万岁;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们看看贤王,再看看禁卫军们手中的刀剑,最后的视线落在了背光的小皇帝身上,也许是冬日的阳光太过于刺眼,也许是秦衍之身上的龙袍金线太过于闪耀,更或者是禁卫军手中刀剑的寒光太过于寒冷,众人不自觉的打着冷颤,苍白着脸跟随着吏部侍郎的脚步跪了下去。
  大殿之中,余下的臣子三三两两,他们的神色之中还带有一丝茫然。不明白明明已经是万事俱备了,怎么到了最关键时刻一败涂地了呢?
  好不容易才让小皇帝传染上了疫病,让太皇太后引导后宫的流言,也让整个皇宫陷入了人心惶惶之中,甚至于,还在百姓之间传播小皇帝的各种不利事情,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推举贤王即位,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感到茫然,回想从先帝开始的隐忍,到与当今皇帝的针锋相对,明明一切都那么的顺利,眼看着水到渠成,怎么就突然败了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平身!”第一次,众人感觉到小皇帝那还带有孩童的脆音不知不觉中掺杂了帝王的威仪,不再轻飘飘无关痛痒,相反,早已熟悉的两个字中比平日里多了丝血腥气。
  哪怕再小,他也是大楚的皇帝,是真正的天子!
  天子一步步走向最高处,缓慢稳重的端坐在黄金龙椅上,环顾一圈,问:“贤王叔,你有朕一封假遗诏,朕这里也有自己一封真诏书呢。皇叔想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永寿宫,太监总管跪在殿中,听得太皇太后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就蕃?皇上颁布了就蕃的诏书!”
  “是的,太皇太后。皇上有旨,命三位王爷三日后启程前往封地,但有延误,削官去爵。同时,每位王爷还得留一子在京为质。除了贤王留下了长子外,其他两位王爷都是幺子留京。”
  历朝历代就藩的王爷们都必须留下一个儿子在皇城为质子,这是祖宗留下的规定,为了确保藩王没有反叛之心。当然,遇到真正有野心的藩王自然也不会在乎一个儿子,哪怕是最疼爱的儿子。与天下至尊的宝座相比,儿子们死了可以再生,宝座却只有一个。大楚之前的王朝,也有质子被杀的先例,奇怪的是,此次皇帝居然留下了贤王的嫡长子,而睿王与齐王却选择了幺子。相比已经成了弃子的秦凌,齐王与睿王的幺子比长子更得宠爱。
  不过,太皇太后根本想不到那么长远之事了,她短暂的晕眩之后,即刻大喊:“快,快宣皇帝觐见!”
  原嬷嬷拉住对方的衣袖:“太皇太后……”这时候宣皇帝进宫,别说皇帝会不会来了,来了也不会再如以前那样对太皇太后保有祖孙之谊了。一个想要孙儿命的长辈,任你哪个孙儿都不会再对她敬重。说不定,皇帝来了后,太皇太后的境遇会更加尴尬不堪。
  太监总管适时的阻止了这位老祖宗的妄想:“太皇太后请慢!皇上还有一道圣旨是给您的。”说罢,就在大楚皇宫最高的这座殿宇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拿出了明黄圣旨,“……皇上体恤太皇太后您年事已高,皇城里又诸事繁杂,不易养生,特赐行宫甘岚宫以待凤驾,着永寿宫诸人准备,五日后起驾前往行宫修养。”
  “太皇太后!太医,太医……”
  宫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丝毫没有影响到宫外。除了一些有心人会发现皇城的护卫更加严格,到处都有严阵以待的禁卫军。
  就在今早,太医院公布了最新的药方,确定能够医治瘟疫。宫里得病的太监宫女们已经先后喝了药,正在紧张的等待着药效发挥着作用。相比宫里的有条不紊,宫外各处药堂几乎是人头攒动。每个药堂外面都贴着皇榜,上面具体的列出了药方的配方,其中麻黄在首位。就如魏溪记忆中的那般,早在药方公布出来的前两日,麻黄甘草等药材就被数个世家暗中采购囤积。
  因为有了魏家先下手为强,麻黄的价格早已今非昔比,比原来的翻了数倍不止。到了前三日,魏家已经倾了大半的家产,购买药材的力度缓和了下来,这也给了世家们警醒,余下的高价药材全都被世家接手。
  到了皇榜公布,麻黄有价无市,百姓倾家荡产都买不到一两半两。官宦世家们大多有自己的药房,药方出来时,就让仆从按照方子抓药煎熬,不过几日,大臣们的家眷们俱都恢复了元气。相对的,平民百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原本以为有救了,到了药堂后才发现一切镜中花水中月,失望、绝望,愤怒救不了任何一个人,每日里城门大开的时候,抬出的尸体丝毫没有减少。
  小皇帝身子还有些虚弱,好在宫里有最好的药材和食材,加上挽袖回来,穆太后重新派遣了一批身体康健的宫人替代昭熹殿的原来人马,多管齐下,小皇帝的脸色倒是日渐红润。
  等到民间的消息传来,朝安殿内的大臣们俱都沉默了。
  太傅首先提出把太医院内的麻黄等几味主要药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小皇帝准了;大理寺呈送上了囤积麻黄炒高药价的几个世家名单,俱都是百年世家,姻亲如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吏部有心要惩治却担心经过三王之乱后,再动世家会动摇国本,与太师相持不下,一时半会争论不出一个结果;兵部尚书倒是简单直接,提出直接朝廷征用所有的麻黄等药材,只给太医院开出的收购价格购买,不管药堂的背后主人家是谁,要么给药材要么给命。这事得到了三公的联合反对。
  就在小皇帝与大臣们焦头烂额之时,魏将军家无偿捐献了自家仓库所有的药材,其中就包括了数万斤的麻黄甘草,引发了朝堂震动。
  有心人询问魏将军家为何有如此之多的麻黄,太医院替魏家给了答复。谁都知道魏家有个得了不治之症的女儿,魏家为了她每月都要大肆采购很多药材,麻黄就是其中之一。久而久之,魏家再多的钱财也经不起消耗了,于是管理内宅的魏夫人穷则思变,思考着干脆捣鼓药材,能够卖出去的就卖出去,多余的自用。因为麻黄价格偏低,又是诸多药方中的常备药材,故而魏夫人就着手中有限的银子先屯了麻黄与甘草。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皇城大疫,麻黄成了救命的药材。
  魏夫人以己度人,自动捐赠了所有的麻黄,给平民百姓救治自家亲眷,以求给自家女儿积德行善。
  朝廷感动魏家的大公无私舍己利人的义举,特赐匾额‘一心为民’,并封魏夫人为安国夫人,魏将军从三品大臣荣升为二品,魏家兄弟也得了七品头衔。
  当然,顺带的,小皇帝也提升了魏溪的等级,从二品宫女升到了大宫女。他还想将魏溪调入朝安殿伺候,被魏溪拒绝了。
  “离开半年?”
  齐太医解释:“确切的说是每半年出宫一趟,半年后再回来。”
  作为医者,闭门造车死读书是不行的,读万本书不如行万里路是对医者最基本的要求。行医,最重要的就是医治病人。在太医院,只有真正的贵人才会由太医们看诊,宫女太监们哪怕病入膏盲,身份地位不够也轮不到太医们出手。故而,在太医院除了能够看到民间没有的医典之外,与医者并没有什么益处。
  齐太医提出外出半年,自然是为了让魏溪接触病人,回宫里半年,是为了让她稳固自己所学。
  魏溪笑问:“与师傅一起游医吗?”
  齐太医皱眉:“你不愿意?”
  魏溪只是沉思了一瞬,就笑道:“我愿意,求之不得。”
  “那好,你准备准备,我们半个月后就出发。”齐太医好像生怕魏溪反悔一般,交代了离去的日子后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魏溪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追在身后大喊:“师傅,谢谢您!”
  相比深得齐太医喜爱的魏溪,白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你理解师傅的苦心吗?”
  “自然。”魏溪点头,对白术的醋意不以为意,反而添油加醋道,“他老人家担心我,我知道。”
  白术气哼哼的道:“你舍得?”
  魏溪反问:“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宫女又不是嫔妃,难不成还舍不得宫里的荣华富贵?”
  白术想了想:“嗯,我只是担心皇上舍不得放你走。要知道,皇上得了疫病的那段时日他的身边只有你始终如一。”
  魏溪歪着脑袋,哭笑不得的道:“师兄,你忘记了么,我是师傅派去照顾皇上起居的。师傅不相信昭熹殿中人,实际上,他老人家看人看得很准。我去的时候,昭熹殿都避皇上如蛇蝎。我的始终如一是身为医者的职责所在。”她放下手中的戥子,“实际上,我不得不一次次的提醒周遭的人,我对皇上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情深意重。请不要误会好么?”
  白术也停下手中的笔,反驳:“可是皇上已经越来越依赖你了,这一点大家都看在眼中。”
  这个大家显然不止太医院的众人,甚至是昭熹殿朝安殿,乃至康雍宫的太监宫女们。
  齐太医暗中医治小皇帝时,小皇帝的所有膳食都是魏溪准备,甚至是魏溪一口一口喂到他的嘴里。病好后,小皇帝就时不时犯懒,要魏溪喂药喂吃食。病人需要的时候魏溪自然竭尽所能,病好后魏溪就换了个人似的,对小皇帝的无理要求才去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
  小皇帝一年多以来挑战魏溪的底线的次数举不胜举,见再无法像病中一样与魏溪亲近了,直接任命魏溪为他的专属医女,不单要负责皇帝膳食的安全,还要负责熬药,日常的平安脉等琐事。
  魏溪学医可不是为了伺候皇帝,听到任命的同时就跑去把小皇帝揍了一顿,逼得小皇帝不得不收回成命。
  小皇帝苦思下,只好将魏溪升成了大宫女。
  一年之内从默默无名的平民成了皇上身边最得信任的大宫女,晋级速度之快,得到的宠幸之深,让宫里不少人红了眼。
  “哪怕是医者父母心,外表再显得如何大公无私的同时,内心里也希望自己付出就有所回报。皇上他知恩图报,如此而已。再说,大宫女的月俸也不见得多高,朝中随便一位三品命妇拿得都比我多。”
  “皇上的信任可不会随随便便给人。皇上的信重,是任何一位超品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而你却得到了。”
  魏溪实在无奈了:“师兄,师傅说你天性纯真,我深以为然。”
  白术大惊:“师妹,你又准备嘲讽师兄了吗?”
  魏溪耸了耸肩,白术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决定不与自己的师妹斗智斗勇了,横竖都是输,输了还被冷嘲热讽,这日子哟过得甭憋屈了。
  “直说吧,你愿意跟着师傅走的真正理由!”
  魏溪叹口气:“我爬得太高太快了!”
  白术不理解:“这不好么?”
  魏溪真想敲一敲师兄的脑袋了:“是很好,不过一年我就从泯灭众人的行宫野丫头变成了皇宫里炙手可热的大宫女。你说,你是太皇太后、穆太后,甚至,是皇宫里任何一个宫女,会怎么想我,怎么对待我?”
  迁怒这种事情太皇太后没少干,虽然皇帝让这位老祖宗搬去行宫了,可是宫里还有三位王爷的暗桩。皇帝病重之时,整个昭熹殿的人一半病了,一半擅离职守了,只余下小吴子不声不响的守着皇帝。魏溪被齐太医安排过去时,就变成了魏溪贴身照顾皇帝,小吴子替她打杂。这事,不用太费心的查就可以查出来。
  后宫是太皇太后的老巢,虽然贤王等人就藩后,后宫被穆太后清洗了大半,也不排除里面还有贤王等人安排的暗桩。小皇帝没死的原因太皇太后迟早知道,在宫里,要一个宫女的命太容易了,哪怕魏溪大部分时辰呆在太医院。太皇太后没人可用了,贤王等人也会想法子弄死这个三番两次坏了他大事的魏溪。
  再有穆太后。魏溪之所以知道穆太后对她暗中防备的起因还是小皇帝告知的。齐太医暗中给小皇帝配了药方,一天之内小皇帝的高热就止了,第二日才是腹泻,第三日整个人才有了力气能够下床。魏溪不离不弃的贴身照顾了小皇帝小半个月,按照道理来说穆太后应该大赏特赏。后宫的赏赐都是穆太后操持。
  穆太后得知皇帝上朝后才离开了康雍宫,在下朝的路上就抱着小皇帝痛哭不止,惹得宫人们掉了不少眼泪。等到母子两人哭个够了,又回到昭熹殿洗漱一番,一起吃了饭说了好一会儿话,穆太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之后,小皇帝就问了挽袖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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