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失眠

许灿失眠了，喝了许多酒都没有用。
情况比认识柳桦之前还要严重。
她的动作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迟缓，意识却越来越清醒，并且去回想一些自己试图遗忘的事情。
许灿想到自己的学生时代，想到自己难熬的青春期。别人都觉得童年、少年这种字眼美好，许灿从不这样觉得。
对她来说，小孩是没有资格逃离痛苦的，似乎唯有死亡可以解脱。
许灿摸了摸隐藏在头发下的疤痕，手上的触感就能证明那道疤痕有多么狰狞。
思绪飞回这个伤口出现的那天，许灿想了想，那时候自己几岁来着？十四还是十五？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血液缓缓从头顶流到脑门上的感觉还是清晰的，许灿甚至记得那些液体流进眼睛里带来的血色。
要是那一下打得重些就好了，她想。
脑袋里浮现出柳桦的脸。
她又想，啊，幸好自己没被那一下打死。
看了看自己的手，累积的茧也早已淡化。是啊，幸好没有死。
许灿想到她身边像她一样，甚至比她还要惨的人。她们觉得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所有人的小时候都这样难过吗？仅仅以许灿身边的人做参照，恐怕是这样的。
许灿想到了柳桦。她呢？她应该不会经历这些吧。
为了求证，许灿打开了手机，在柳桦的社交平台上寻找答案。
一点一点翻到几年前，许灿看到了那个时空下，刚刚十五岁的柳桦。
在她生日那天，她得到了人生中第一台完全属于自己的单反相机，她配文说自己要学习摄影。
翻到了她举着乐器考级证书的自拍。
还有她在国外和小鹿的合照。
……
这些照片里，柳桦都挂着同样真心的笑容。
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确实是幸福的。
许灿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为自己感到悲哀。
十五岁的自己，都不知道单反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同一个世界，人和人的遭遇差别会这么大。
或许自己再努力，都够不上柳桦的起点。
许灿不自觉将二人放在一起对比，生出了自卑感。
被这种想法折磨着，许灿到早上四点耗光了精力，才累得睡着了。
柳桦还记得自己说过第二天会去找许灿，早早起床，路上买了早餐带过去。
她记得许灿今天早上并没有工作，应该不会醒得太早。就自己拿了钥匙开门，没有事先给许灿发消息。
一进门，柳桦就闻到了一股滞留在房间里的酒味。她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空酒瓶，皱了皱眉，把手里的食物放好，再打开窗户透气，想要散掉那些酒味。
柳桦放缓脚步，轻轻扭开卧室的门把手，坐到了床边。
床上的许灿头发乱糟糟的，皱着眉头，眼下也有着明显的青色，显然是没有睡好。
柳桦想到自己的错误给许灿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心里愧疚极了。轻轻摸了摸许灿的脸颊，柳桦在心里对她说着对不起。
许灿睡得很不踏实，柳桦的手触碰到她的那个瞬间，她就清醒了。
“姐姐。”许灿的声调有些颤抖，喝了酒的嗓音也是破碎的。
“我在。”柳桦帮她整理着头发。
许灿坐起来，头还是眩晕的，“你怎么来了？”
“昨天说了啊，我还会来的。”柳桦主动抱住她，想要给许灿一点安全感，“给你带了早饭，吃了再睡吧。”
许灿摇摇晃晃走到客厅，柳桦解开包装上的结，把食物摆到她面前。
一向对食物充满热情的许灿，头痛让她没了食欲，戳着碗里的包子，也不打算吃。
柳桦只好喂她喝掉白粥，就放她回继续上床睡觉。
“姐姐，陪我睡。”许灿顶着黑眼圈，显得特别可怜。
柳桦对着那样的许灿没办法拒绝，陪着她一起躺到了床上，
许灿在她怀里挤了又挤，直到两个人再也没有一点缝隙才停止动作。
不过几分钟，许灿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进入睡眠状态。
柳桦睡眠充足，一时半会睡不着，被许灿抱住也不能拿手机打发时间，被迫观察起许灿的睡脸。
许灿这时候的眉头完全展开来，脸上的表情是平和的。她的睫毛不算纤长，却意外浓密且上翘，有种自带眼线的感觉。因为放松下来，嘴巴也闭得没有那么紧，有一点点缝隙。
想到她嘴唇的触感，柳桦忍不住亲了亲她。
许灿大概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小声哼了下。
柳桦轻笑，将怀里的许灿抱得更紧，闭上眼睛同她一起睡了。
许灿在柳桦怀里睡得很安心，一直睡到该吃午饭的时候，被柳桦喊起来才醒。
吃完饭，许灿和柳桦一起出了门。
一个去工作，另一个去学习。
许灿想到柳桦晚上不能过夜，工作的时候有些分神，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
拖着身体出了教室，就看到柳桦站在门外等她。
“今天要买菜回去吗？”柳桦边走边问。
“不用了，做饭要弄到很晚，你早点回去比较安全。”许灿低下头，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件事。
“不回去了，”柳桦说：“我晚上陪你。”
“真的吗？”许灿被喜悦冲昏。
“真的。”
有了柳桦的陪伴，许灿的心情肉眼可见好了许多。
晚上，两个人洗了澡躺到床上，许灿看着柳桦的眼睛，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姐姐，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的。”
柳桦以为许灿这么没有安全感是归结于自己不愿意公开，并不知道许灿的恐惧来自更加深层的地方。
“永远不要离开我。”许灿又重复一遍。
“好。”柳桦轻易地答应了。
—————————————————
写这章的时候还挺难过的，妈妈对不起你啊许灿！QAQ